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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仙人真言

    张三辅和方莫痕托着装着萤火虫的瓶子,兴高采烈的回来了,正忙着往屋里跑,前面的方莫痕突然间看到了房顶上站着的人,吓了一跳顿住,张三辅哎呦一声撞倒,瓶子打翻,几只萤火虫飘了出来,围绕着银杏树。

    方证背着手,望月沉思,两个孩子爬上房顶,他看见他们两个还把被子抱了上来。

    方证眉头一皱:“这是做什么?”

    张三辅解释道:“山里晚上有点冷。”

    方证耐着性子:“那你们可以到屋里睡。”

    方莫痕解释:“屋里没有风,没有月亮。”

    方证微笑:“可以待一会儿再下去。”

    张三辅,方莫痕异口同声:“不要。”

    方证凝噎。

    两个孩子围着被子嘻嘻哈哈地胡说八道,方证忽然无力地坐下:“我错了吗?”

    方莫痕扭头看他:“什么错了?”

    方证凝重道:“我带你们上山,是基于你们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意志,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能给你们。”

    他忽然发作道:“人生在世,不要以为别人爱你是应该的,别人不爱你才是理所应当的。我不是必须照顾你们,你们也没有必要非得听我的。要知道,没有什么是必须的。”

    方莫痕独自对着山渐渐地建立起自己的观念,她并不全然相信别人告诉过她的道理,她对一切保持怀疑。而张三辅在山里生来就懂这些。

    他们忽然没有说话。

    萤火虫发出微弱的光,渐渐地消失在银杏树下。

    林间野兔在草丛中窜来窜去,田鼠时而发出吱吱的叫声,方莫痕坐在树枝上的光影里,张三辅和兔子跑了一会,然后气喘吁吁地在树下看蚂蚁,仰头道:“哎,蚂蚁爬上去了!”

    方莫痕跳下去:“不看蚂蚁,我们去山洞捉只蝙蝠养吧。”

    “好啊。”

    刚一转身,张三辅就看见一个穿着莽绿箭袖的男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杨献看见两个头发被剪的短到脖颈,黑色衣服洗得褪白,骨瘦嶙峋的两个孩子,眼泪下来了。

    他看着那个男孩,半响嘴唇艰难地动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张三辅忽闪着大眼睛:“你是谁呀?问我做什么?”

    杨献急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孩奇怪地看着他:“张三辅。”

    他控制不住地发抖,压抑着狂喜的声音:“张三辅,张三辅,果然是你!将军,夫人,我找到他了!”

    杨献温柔地打量那个孩子:“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张三辅从没听给这种话:“啊?谁是'父亲'?我像他做什么?”他以为“父亲”是个人名。

    杨献急了:“你不知道吗?你叫张三辅,你的父亲是明朝大同总兵张达!”

    他急切地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这就是你父亲的名字。”

    张三辅歪着脑袋看了看:“你在画画吗。”

    方莫痕好歹认识几个字,努力的辨认:“这是一个张字。”

    杨献脸色苍白:“你不识字么?”

    “这种画我在方证的房间里看到过,但是我不认识。”

    杨献不由得怒火中烧,那个方证果然骗了他!明明把他们家少爷养大,却养成了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懵懂孩童,如果自己没来,那他这辈子就会是一个无知的山野村夫。

    想到这里,杨献怒气冲冲地就要上山找那个卑鄙小人理论,没找到转到山腰就发现方证正站在一块山石上满怀怒气地俯视着自己。

    杨献大喊一声:“方证,你这个卑鄙小人!为何要欺骗于我?”

    方证冷睨:“你不该来破坏我的实验。我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把他们培育成纯洁的天人,你为了一己之私污染了这份天然,这里不欢迎你,你赶快下山吧。”

    杨献不是性烈如火之人,此时也怒不可遏,一股劲风,狠狠地冲向方证,方证冷笑一声,往后一闪,脚下的石头已然碎裂。

    两个人斗在一处,杨献久居沙场,拳法狠戾,招招指向要害;方证一开始未出全力,化实为虚,很快就惊讶地发现此人武艺不俗;杨献破口大骂:“方证,你瞧不起我吗!”他拳似流星,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向方证前胸,清风而至,方证身形已在自己的背面,好似仙人换影。

    杨献反应迅速,出手如闪电,回手如烧灼,下盘攻向方证。方证见他武姿大方,手法密集,显然是精于实战,与如今的武林套路大不相同。

    十几个回合之后,方证知道要是自己不露出真本事,那么就不能让此人心服口服。

    杨献正与方证打着,忽然见他气息变了,方证凝聚真气于右手掌心处,而左手已经握拳,这是二十一字真言中的“内气外放“的标志。

    杨献毫不犹豫,双脚连环点地,身子腾空跃起,击向方证的咽喉。方证冷笑一声,他的二十一字真言已出神入化,当今江湖上能抵挡得住的,还没有几人,就算是九曲河也只能落于下风。

    如若全然使出,只怕杨献会命丧当场,方证稍作收敛,手掌翻转,一股柔劲似山间泊泊清泉无孔不入,杨献使不出招,屡屡后退,只觉那股清泉忽然变成了九天瀑布,铺天盖地连绵不绝,方证运真言于掌中,击中杨献的肩头,“铛“地一声,杨献吐血倒地。

    杨献心里惊骇万分,他没想到此人的功夫竟然如此雄浑,自己远远不及,又是佩服又是生气。方证收势,淡淡道:“我不欲伤你,趁早下山吧。”

    却不知那人低头想些什么,跪在地上哀怮不已:“方大师,你知道庚戌之变吗?”

    方证眉头一跳,又是这句话。

    杨献执意道:“请大师听我讲完。”

    方证叹了口气。

    张三辅和方莫痕在不远处看见那个奇怪的男人和方证打了起来,那人出手不凡,而方证居然更是个绝顶高手,方莫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没多久,这两人就不打了,说起话来,气氛十分凝重,两个孩子有点眼色,也没上山,继续去山洞里抓蝙蝠去了。

    杨献说到伤心处,痛哭流涕:“将军为大明舍生忘死,却被奸臣所害,我护着夫人和少爷逃到南阳,遇到追兵,我被他们引走,回来时却发现夫人和少爷不知去向方。”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惶惶的年月,暗无天日的日子,他杀退了追兵,发现马车上只有大片大片的血,他拼命地顺着血迹找,却在棘水河前发现了夫人的尸身,她是自刎而尽的。

    滚滚河水无情东流而去,杨献安葬好夫人,向着南方而去。

    方证无言以对,叹道:“那你想怎么办?反正张三辅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杨献咬牙:“现在朝堂严党把守,少爷年纪太小又无力自保,跟着我也不安全,所以在这山上也好。”他拜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将军将子托付于我,我誓要将其子培育成才,将来子承父子,已告亡父在天之灵!”

    方证沉默不语。

    杨献见他有点心软,趁机说:“方大师心境纯善,若亲自传授与那孩子也好过旁人染指啊。”

    杨献恳切道:“我知道方大师是避世神人,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如果有您教他本领,是三辅之幸,亦是张家之幸。杨献在此代将军与夫人谢过大师!”

    方证沉吟:“要我教他本事?如果我不同意呢?”

    “如果大师同意,我立马下山,将三辅全权交付与大师,保证十年内不再来。”

    方证在林间来回踱步,终于额首:“可以。”

    杨献大喜:“多谢方大师!”

    方证微笑,至于要教什么不教什么那可全凭自己施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