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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何处寻月

    “林彦晟!”

    “林彦晟!”

    林彦晟模模糊糊中好似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双眼卖力睁开一条缝,烛火却是有些刺眼,隐隐约约中看见有人影围绕自己四周。

    半晌,耳边身音终是清晰起来。

    “林彦晟,快醒醒,发生什么事了!”

    视线恢复,原来呼唤自己的是好友沈时昔。林彦晟在他的搀扶下坐起了身子,但头仍是疼痛无比。

    沈时昔道,“林彦晟你没事吧,有何大碍?”

    林彦晟惺忪道,“没,没事。”

    沈时昔道,“这里发生什么了?”

    林彦晟想回忆什么,却感到十分困难。

    对啊,发生了什么?关于刚刚发生的记忆竟然有些恍惚,好像自己见了一位姑娘?那姑娘呢?她在做什么?头疼,什么也不记得了。

    林彦晟右手捂头,道,“我好像在房间中见到了一位绝美的姑娘。”

    “绝美姑娘?”沈时昔疑惑道,“是白月吗?”

    “不,”林彦晟道,“比白月还要倾城。”

    沈时昔道,“你莫不是摔迷糊了,这里怎么可能出现那般人物。”

    林彦晟在沈时昔搀扶下颤颤悠悠站起了身子,但脚底一软,险些摔下,林彦晟道,“对了,这位受伤的姑娘...”

    林彦晟看向床头,但哪里有什么姑娘,只有一套干净整洁的床单与被子,环顾四周,也不见有什么迷雾香气,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沈时昔道,“哪有什么受伤的姑娘?又是绝美女子,又是受伤姑娘,你是被下蛊了?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林彦晟摇头道,“怎么可能,我明明见到了一位绝美的...姑娘?好像不是,但那不可能是男人,对,一定是姑娘。但,姑娘在做什么?那受伤的姑娘又因何受伤?想不起来了,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沈时昔拍了拍朋友的肩膀,安慰道,“恐怕你是被人袭击了,现在不急,休息休息总能想起来。”

    林彦晟道,“你呢,六层发生什么了吗?”

    沈时昔摇了摇头,表情愈发无奈,道,“楼上没人,猜得没错的话,白月已经被携芳百步带走了。”

    林彦晟叹气道,“绝色美女落入心狠手辣的采花贼手中,结局我已是不敢想了。”

    屋外大厅传来阵阵喧闹,沈时昔神情凝重,道,“现在根本毫无线索,只怕难以向众人交待。”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道儒雅的声音,“在下方才也查看了情况,有一些小见解。”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屋子走进一个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

    沈时昔道,“你是?”

    公子作揖道,“在下吴间霞。沈大公子,林大人,幸会。”

    林彦晟道,“原来是吴少主,敢问少主发现了什么?”

    吴间霞道,“在下查看了门外的两具尸体,愚认为她们并非携芳百步所为。”

    沈时昔道,“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是说她们并没有被玷污,仅仅是被剜去了双乳?”

    吴间霞道,“只是其一,十年来遭携芳百步毒手的女子皆是被严重玷污,从无例外,而这两位女子却是完璧之身,倒是不禁令人好奇。况且那采花贼近两年来的下手目标全是些有名女子,那双女子也是不符。同时,我在她们身上还发现了摄魂香。”

    林彦晟疑惑道,“摄魂香?是何物?”

    吴间霞道,“那是一种能让人进入环境从而操控他人的毒药,产自西域,十分罕见。”

    沈时昔思索片刻,沉声道,“如果你猜的正确的话,那我想这是有人故意营造携芳百步的重现,同时趁乱带走了白月姑娘。”

    吴间霞笑道,“不愧是沈大公子,与在下的推测如出一辙。”

    林彦晟道,“那么,我们可以从摄魂香来就行调查,不知吴少主有没有什么相关线索。”

    吴间霞道,“摄魂香这般珍贵的药物,我们琅嬛阁是留存了一些,除此之外,恐怕只有那黑市的‘金元宝’孙仁斗有所出售。”

    沈时昔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与林彦晟去黑市看看,琅嬛阁那边可否麻烦吴少主帮忙查询?”

    吴间霞持扇抱拳于胸前,躬身道,“事关人命,在下自当尽心竭力。”

    夜风流进闺房,淌在仙子的案桌之上。一张未看完的画卷似动非动,摩擦之间沙沙作响。

    这是红庭秋第一次进姑娘闺房,他顺着流风滑进窗内,四顾环盼,却不见伊人赏画的模样。

    屋中一花一草,一屏一案,皆是留有她的味道,仿佛她正俯身倒茶,笑问自己何不品上一茗。

    记忆中的红庭秋却做高冷,只言品茶过于优柔,自己这般冷血之徒怕是不符,还是饮酒更为契合。

    白月却面露柔光,笑谈若凡事追寻契合,天下便是少了无数乐趣。这茶,是她特意为他准备的。

    向来果断的红庭秋却是扭捏起来,单膝蹲于窗台,小心接过那小巧玲珑的玉杯,似饮酒般一干为敬。

    连烈酒都不曾让这个倔强的少年低头,但此时这清香的茶水却让他皱了眉。明明下肚这么快根本来不及品尝味道,但为什么,看着那双爱笑的眼睛,他口中闪过一丝甘甜?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甘甜。

    少女笑道茶可不是这么喝的,并亲手慢慢做示范,生怕这少年没有看清。

    少年不懂她为何这么认真,一举一动倒是显得有些滑稽,但就是这般滑稽的模样,却让他无比安心。那颗无时不刻绷紧的,杀人如麻的冷血之心,唯有在这少女面前是那么的放松,且纯粹。

    耳边仿佛还萦绕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但红庭秋的思绪已被后到的夜鹰所打断。

    红庭秋悲伤道,“她不见了!”

    夜鹰目光四处转动,道,“她从未去过外面。”

    红庭秋担忧道,“她在外面会发生什么呢?有没有受伤呢?是谁带走了她!”

    看着躁动不安的少年,夜鹰慢慢走近,单手搭于红庭秋肩头,沉声道,“庭秋,冷静!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说不定她留下了什么线索。”

    红庭秋这才安静下来,喃喃道,“对,对,她一定留下了什么。”

    话毕,红庭秋颤手四处查看,却都不像是有什么踪迹,越找,倒是越焦急。

    夜鹰目光看向案桌,一张画卷一半被压,一半随风起舞,有些吵闹,他便伸手想取下这画,在这一瞬,却好像发现了什么。

    夜鹰神情严肃,道,“红庭,你看这。”

    红庭秋立马回头,看着这摊开画卷的背面,只见白色的宣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个“天”字。

    夜鹰道,“这么简单的字却写成这般,只怕是背手而写。”

    “天?”红庭秋的大脑飞速转动,却不知这是何意,是叫我们看天?好像并不是。是凶手名中带天?那也太过于宽泛。究竟是什么?

    两人思索片刻,突然目光相视,脑中浮现出一个共同的身影。

    仇虎。

    此人与夜鹰以及红庭秋同属一个杀手组织——夜风花。夜风花中刺客从上至下以天地人分级,其中地字号与人字号皆分上中下三级,在人字号之下还有一众无级的小兵。天字号杀手乃是夜风花最强高手,只有两人,便是这夜鹰与仇虎,至于组织首领,从未出过手,也没人见过他的面。

    如果是同为天字号高手的仇虎把白月悄无声息地带走,确实是有这个实力,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夜鹰的嘴角在一瞬中微微抽动,却又立马恢复了平静,淡淡道,“红庭秋,你不要再查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红庭秋一脸不可置信,道,“什么?你是了解我的,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

    夜鹰淡淡道,“你既打不过他,也无法与他背后的人抗衡。”

    红庭秋不屑道,“夜鹰,我知道你和仇虎同为一级,你不好对他下手,但我可不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夜鹰叹了口气,看着这个倔强的少年,仿佛一位老父亲看着自己那叛逆的儿子。是的,他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十二年前,那个豪爽的红衣女子将一个四五岁的小孩送至自己身前,郎声道,“夜鹰,你老是一个人做事,也不闷?喏,这个孩子,以后便由你来教他功夫了。”

    夜鹰只觉好笑,你一别多年,回来时第一件事是交给自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自己为什么要接受呢?

    但她的笑容却永远是那么的有感染力,就好似,好似那照亮黑暗的曙光。

    夜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受。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孩,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她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夜鹰想轻轻道,却发现常年厮杀下自己已是控制不住凶意,谁曾想小孩却是毫无畏惧。

    “红庭秋。”小孩认真严肃道,表情倒是有些滑稽。

    夜鹰笑了,看着这个小孩,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

    “以后我会教你功夫。”

    “功夫?”小孩的眼睛不住旋转,好似有万般疑问,“那是什么?”

    夜鹰看着他,心中却生起一股悲哀,“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的后代,难道也注定要生活在黑暗吗?”

    这少年,是那红衣女子的儿子吗?

    夜鹰还记得红衣女子死前躺在自己怀中的样子,还记得自己声嘶力竭瞋目切齿的样子,记得她拼尽生平最后一丝力气靠近自己的耳朵,用着此生最温柔的声音细声道,“夜鹰,不要为我报仇,你要好好活着,我的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温柔?大概是只有身为人母,面对自己孩子时才回展现出来的寸草春晖。

    “嗯。”他泪流满面地答应了她,而今后他将用一生去遵守诺言。

    那红衣女子,何尝不是他身处黑暗时的太阳?

    看着眼前怒发冲冠的少年,夜鹰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看见了那个失去太阳而失去控制的自己,他只叹了口气,道,“你要去找她之前,有一件事你必需要知道。”

    红庭秋疑惑道,“什么事?”

    夜鹰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的白月姑娘,早已是别人的女人了。”

    沈时昔与林彦晟已是换好了便服,若要去黑市,那锦衣与官服自然是不可。

    一位褴褛的乞丐正靠在茅草堆前瞌睡,突然一两银子扔进了破碗之中,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下子便叫醒了他。

    乞丐连忙捡起腕中的银子,大笑着咬放进嘴中一咬,再抬头,却见两位男子正看着自己。

    林彦晟淡淡道,“我们去角觥。”

    乞丐连忙点点头,起身挪开茅草,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小门。

    “里面请。”乞丐道。

    进入小门,乃是一个阴暗潮湿的空间,有一长满青苔的石阶一路向下。至底,发觉此地为下水道,水上有一船,上立一持杆乞丐,笑眯眯地看着沈林二人。

    一两银子扔过去,小船缓缓靠岸,将二位公子迎上小船。下水道的味道并不是很好闻,空气中混杂着各种血腥味、腐烂发臭味、尿液粪便味,对于沈时昔这样的公子郎来说,并不是很好受。

    看着似吐非吐的公子,林彦晟笑道,“怎么啦,我的大公子,你这就受不了了?”显然林彦晟作为八重镜的查案人员,经历过更多的肮脏场面。

    沈时昔连忙摆手,不敢说话,只因他怕他一说便要大吐。

    煎熬之中,眼前的黑暗突然是出现了光亮,一个满是火光巨大平台出现在臭水之上。平台之上有众多小摊,摊主大多身披黑袍,在幽暗的火光中显得格外神秘,不着黑袍的摊主,大多是些乞丐,他们懒散地坐在地上,把玩着手里的货物。平台上的行人不多,但每个人都好似心怀重事。

    沈时昔刚上岸就吐了,并不是因为他不习惯这味道,而是在船的摇晃中他非常难受,很明显,他会晕船。

    周围的小贩目光皆是朝向这晕船的公子,一看便知这小子是个第一次来黑市的懵懂娃娃,是个绝佳的讹诈对象。

    一个满脸黑泥的小厮快步来到沈时昔身边,轻声道,“这位爷,我是此地的百事通,不知两位想要什么?”

    林彦晟一见这小厮便觉其不像是什么好人,刚想说几句打发走,沈时昔却是开了口,“百事通?既然如此,你且给我一一介绍这些个摊位是在卖甚,若是说的好,自有大赏。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可不像是个差钱的主。”说罢,一锭银子已是甩在小厮手上。

    小厮大喜,道,“这位爷真豪气,小人一定给您好好唠唠。这边请!”

    林彦晟靠近沈时昔耳朵,轻声道,“沈时昔,财不外露,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沈时昔道,“林彦晟,你可知道那孙仁斗在哪?”

    林彦晟道,“不知。”

    沈时昔笑道,“既都不知,那自然是要找人问的,但我们不能明着问,免得被人下套。我叫这小厮带我们四处看,就是为了找到那金元宝。”

    林彦晟恍然大悟,笑道,“你小子,第一次来就有此想法,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沈时昔白了他一眼,道,“又在阴阳怪气?”

    林彦晟一笑,“这次是真夸了。”

    谈笑间,两人已是被带领到了平台正中间。四周环顾,这平台倒还真是巨大,大大小小的摊位足有五十之多,或立一桌,或靠于墙,或有小屋,形色各异,令人惊奇。

    “看来要花些时间了。”沈时昔心中暗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