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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章 歧视

    刘基道:“这天地的心,是万物生灵之心,是人民百姓之心,对儒家来说则建立仁爱公平之心,老吾老、幼吾幼,没有歧视、没有贵贱之心。”

    看着道衍说:“对佛家来说,或许是众生平等之心,没有阶级、没有地位之分。”

    接着又说:“大师,觉得大元朝上至皇帝、大臣,下至百姓、奴隶,其心如何?”

    道衍祖上学医,十四岁就出家,对儒家涉猎还不深,正想着张载是怎么样的人物?

    听刘基这么一言,这天地之心要说是万物生灵之心,是人民百姓之心也有道理,只是现在这个“心”是怎样的一个“心”?又困扰着自己了。

    人民百姓对待自己亲友大多很好,但对他人一定不同;这歧视、贵贱更明显,蒙古人当然第一,我们南人(指南宋之人,大江以南之人),在社会上地位是比较低的,佃农、奴仆更不用说。

    再想想自己常接触的白鹤观的道人,也是眼高手低;至于北郭十子们,除了高启还算清高,其他人大致也汲汲于名利、官场,追逐于达官显要们。

    道衍谨慎地道:“这天地之心说是人民百姓之心,也是有理,但儒家追求的仁爱公平之心、或佛家讲究的众生平等之心,目前确实是未能达到。当今社会,阶级地位、种族贵贱之分很明显,朝廷官员、人民百姓的心态,确实很偏颇。”

    边想边又说:“立这公正平等之心,是件大事!困难的大事!”

    刘基道:“大师觉得在大元朝廷下,有办法为天地立心吗?”

    道衍心想“立心”当然可以,只是立的是什么“心”,要立刘基提出的儒家之心,确实是不大可能。

    此时道衍心态上,也较没有先前来要踢馆,以及后来心生抵拒之念;心想,这位老者志向蛮大蛮正义的,难怪一脸正气,也心平气和些,回说:“大元朝下,确实很难!”

    刘基续道:“老夫为官地方、三进三出,仅聊为你说次之的『为生民立命』而已。”

    又问:“道衍大师既然游学四方,想必也是心有所向,却不知志在何方?”

    道衍刚听完刘基正气凛然之言,想想自己也是大志满怀。

    便道:“贫僧虽然出家,但确实志在四方,若能辅佐明君,立千古之名,不枉也。”

    刘基突然灵光一闪,这不就是大元开国时的国师,子聪和尚(刘秉忠)所为吗?再看看道衍,想来这个僧人志向是刘秉忠第二了。

    便道:“大元朝开国时,国师释子聪,辅佐忽必烈上位,建请以易经中『大哉干元』的『大元』为国号,并设计了大都、上都两京城,敕赐名秉忠,当过中书令(宰相),逝后追封太傅、赵国公,之后更被加封为常山王,这位子聪国师可是大师向往对象。”

    道衍被刘基一语道破,年轻人皮薄,稍微脸红,此时已没有先前较量的心情。

    回道:“称贫僧道衍即可,常山王功名,确实为贫僧所向往,值得效法的对象,不过明君难寻,志未可及。”说完也小叹一口气!

    说到此处,两人似乎命运还颇雷同;刘基心想,这年轻人也是在等待时机之人,探探他是想造反,还是等待明君。

    便道:“老夫夜观星象,大元国祚已不长久,不如直接辅佐明主建国,更为容易!”

    道衍一听,先吃了一惊,虽说自红巾军起义以来,豫颖以南兵燹动乱,自己所处的苏州一带,名义上属元朝太尉管辖,实际上却是前“大周国”诚王,张士诚的地盘,至今大江南北一带仍是群雄割据。

    不过,在近百年前,忽必烈未登基,甚至大元朝还未真正立国,还未是蒙古帝国的宗主国,刘秉忠就可以辅佐忽必烈登基,建立大元朝。

    难道此时各地动乱,会是一个机运?道衍前思后想,还是觉得不太妥。

    便道:“自从红巾军作乱以来,豫颖、山东及大江南北确实动乱纷纷,但说大元朝就此垮台灭亡,也未免太过了,施主说的这个机运,风险很大啊!”

    二十五岁年轻的道衍,是有野心的,刘基这么一说,挑起来道衍的兴趣来。

    但就其目前的见识与能力,认为只不过是几股作乱的盗匪,不是被剿灭,就是如张士诚一般的归降,仍不觉得元朝会亡国。

    刘基看着道衍,说:“道衍,你现在所处之地何属?”

    道衍听了一时迷惑,道:“若是此处青田山村,属处州所辖,据说已为朱元璋所占领,若是白鹤观所处的平江路苏州,则是大元朝太尉张士诚所辖。”

    刘基微笑道:“道衍,你去过京城大都吗?”

    道衍觉得奇怪,这老者怎么突然问起莫名其妙的问题,仍答道:“去过关中、汴梁,尚未至冀北。”

    刘基感叹道:“年轻时,老夫上京赶考,在大都小住一阵,读书人是不太有地位的,南人更是没有地位的,那歧视的眼光、歧视的心态,至今在老夫心中阴影犹存。”

    “大元建国以来,大量启用蒙古人、色目人,甚至僧、道、喇嘛,士人的地位低下;从青田愈往北,种族、贵贱的歧视愈严重。”

    “虽然延佑二(1315)年重开科举取士,但一直以来,蒙古人、色目人占进士一半名额,汉人(原属金朝之人,长江以北之人)及外族后裔再占近一半,南人不足五分。

    老夫元统元(1333)年癸酉科举三甲、赐同进士,但直到三年后的至元二年(1336年),才被朝廷授予正八品的江西高安县丞,道衍老弟,你觉得我们『南人』,会有机运在大元朝中,寻得『明君』辅佐吗?”

    刘基心里认为,这僧人不是修佛的僧人,是有凡人志向的僧人,所以直接老弟叫起来。

    道衍听了后,想起北郭十子皆文才洋溢,虽说是属于“游于艺(文人七艺)”的儒士,或许也是因为与科举无望,所以“荒于经(四书五经)”。

    再想想,以当今大元朝的态度,“南人”大概连进京当官都难,更不要说是见着皇帝,确实没有“机运”寻得明君。

    但仍回道:“道衍曾游历淮南、关中等江北地区,歧视情况并不如老先生所言?”

    道衍虽然仍有抵拒,但心里已开始佩服起刘基,说话也客气多了。

    刘基回道:“僧、道、喇嘛,在大元朝是专业人士,是可以当官的,本来就不太受到歧视,地位甚至比儒士还要高;况且淮南、关中,尚属于“汉人”的范围,歧视还没那么明显,所以老弟感受不深。而你所崇拜的常山王,刘秉忠是辽阳人,金朝贵族,与蒙古各族也有渊源。”

    直接又说:“但,道衍老弟,你的大志,你认为有机会在大元当朝达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