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陆云昨晚喝了点酒，醒来时候已经不早了，刘欢欢不在床上，卧室外传来电视的声音，是她在看动画。
他揉揉脑袋，穿上衣服，出了卧室。
“欢欢，饿吗？”
刘欢欢点点头，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的奥特曼打怪兽。
陆云把昨晚剩下的饭菜热热，洗漱了一下就和刘欢欢吃饭。
电话铃声响起。
陆云一脸好奇，点开一看，是警局打来的。
“喂，你好。”陆云开了免提，说。
“您好。请问是陆云先生吗？”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您前些天来咨询的问题，那个孩子的父母现在有了消息。他们现在身在国外。但是因为国外太混乱，所以他们具体的位置就不清楚了。”
“这样啊。那谢谢了，麻烦你们了。”
“没事。那就先这样吧，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好。”
陆云挂断电话，看了眼刘欢欢。
她在低头吃饭，细长的碎发和刘海遮住了她的脸色，陆云只能看到阴沉沉的脸颊，看不见她的表情。
这时，又来了电话，是黄依。
应该是前天黄依说的她家里人的事。
陆云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庄重深沉，仿佛教堂里的钟声。
“你好，请问是陆先生吗？我是黄依的父亲。”
“是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前些天您救了小女的事因为公司有要紧事我们一家人还没来得及道谢，所以，今天我们想邀请陆先生来我们家里做客。请问今晚陆先生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陆云一笑，原来黄依还真没和家里人说，要不然他父亲也不会这么说的。
“今晚没有其他安排。去的话也是可以的。”陆云说。
那男人的语气忽然轻快起来，笑了一声，说：“那傍晚我就让小女去接你。我们喝个不醉不休，如何？”
陆云看了看刘欢欢，也没把人家的好意在明面上拒绝，只回答一声好，就挂了电话。
“欢欢，今晚要去‘阿姨’家吃饭。可千万别当她面叫她‘阿姨’啊，她会生气的。”
吃着饭的刘欢欢抬起头，神色茫然了一下，眼睛才清晰起来。想是刚才忘了那个“阿姨”是谁了。
“那我叫她什么？”刘欢欢问。
“姐姐？”陆云不确定，“这么叫准没错。”
刘欢欢想了想，“好吧。”
早饭吃得快，陆云洗好碗就打算去找个工作，虽然很大可能事找不到的。但自己的存款在现在这种情况来说，有些危险。
“钱真难弄。”陆云看着手机不多的余额，犯了难，“来钱快的办法全在刑法里……”
他上午出门不打算带着刘欢欢……做梦。刘欢欢泪汪汪地看着陆云，他想不带都不行。
他最开始是打算去超市当个收银员。但是人已经满了，没有其他的职位。
他又带着刘欢欢去了许多地方，要么就是不要他，要么就是人满。
总之陆云兜兜转转一圈，都没有一个地方愿意要他。
“唉……”陆云看向窗外，不由得叹了口气。
刘欢欢埋头吃午饭，吃得正欢。听见陆云的叹气，抬头看向他。
刘欢欢歪头，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去说，只把小手放在陆云的手掌心，用着稚嫩的语气说：“欢欢陪着你。”
手掌心突如其来的温软令陆云回过神，他听完刘欢欢的话，心底一暖，看着刘欢欢温柔地笑。
“好，你陪着我。”陆云笑着，拿过桌上的纸巾，擦了刘欢欢嘴角的油渍。
刘欢欢笑得眉眼都弯了。
陆云心里忽然想，欢欢这几天是不是变了。她之前还没有这么爱笑的。也许是，也许不是。但这总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只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吃过午饭，陆云抱着刘欢欢回家。她陪自己走了一上午，稍稍闹了一下说自己腿酸，要自己抱。
刘欢欢不怎么重，抱起来像是抱着一个布娃娃。就是长发划的他脖子痒。
她抱着陆云，刚开始还能睁着眼睛四处望。走了一段路后，刘欢欢嗜睡的本性就显出了。她已经抱着陆云的脖子睡着了。
陆云走过红绿灯，路旁的绿化带边坐着一个流浪猫，是那天夜里陆云喂饼干的那只白猫。
白猫蜷在那里晒太阳，像是嗅到陆云的味道，猛得抬起头，连带着尾巴都微微提起了。
陆云也看到了，但是怀里还抱着睡着的刘欢欢，没办法喂它。白猫步伐轻快地走来，尾巴悠闲缓慢地摆动着。它走到陆云身边后，陆云用鞋边轻轻地蹭它的背。
白猫顺势倒在地上，翻了个身子，露出自己的肚子。嘴里还在喵叫。
陆云陪着它玩了一小会儿。
“我要走了，你在这玩吧。”陆云轻声说，说完就迈步走开了。
白猫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去的陆云，犹豫了一会，连忙跑了起来，追上陆云，围着陆云转圈。
“我要回家了。”陆云停住脚步，低头说。
白猫拿头在陆云脚边蹭。
陆云无奈，“随你了……”
陆云没再管它，沿着路回家。
途中他刻意从早餐店那边走，门关着的。
陆云驻足几秒，就离开了。
生死是自然规律，人对生的降临充满喜悦，对死的离别感觉悲伤，这是情绪使然，人之常情。但是啊，别人怎样怎样，始终与自己无关。
总算到家，陆云站在门前，轻声叫醒了刘欢欢。
刘欢欢乱着刘海，勉强地睁开眼睛。
“到家了哦，欢欢。”陆云笑着刮了她的小鼻子。
“嗯~”刘欢欢在他怀里伸懒腰，一下子跳了下来。这动静反而把白猫吓到了，它“喵”的一声，又跑回陆云的脚边。
刘欢欢好奇地看向陆云的脚边。
“猫！”刘欢欢的声音拔高了几度，话里全是兴奋。
白猫又退缩了一步。
“你别把它吓到了。”陆云说。
刘欢欢难得对一个东西感兴趣，她手撑着膝盖，瞪大眼睛看着白猫。
“它好脏啊，它不洗澡吗？”刘欢欢问。
“它自己不会洗澡，所以脏。”陆云解释。
你才不会洗澡！
白猫恶狠狠地看了陆云一眼，看得陆云满是疑惑。
刚它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毒是怎么回事？我看错了？
陆云又重新看它，可白猫又变得温和。
“我给它洗澡吧！”刘欢欢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
陆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刘欢欢眼里闪光的样子了。
陆云想了一会儿，“它会咬你的。”
我不咬人！
白猫拿脑袋撞陆云的腿。
在刘欢欢的软磨硬泡下，陆云总算是同意了。
刘欢欢帮白猫洗澡，陆云替它准备食物。
“别闹嘛，让我好好给你洗澡澡……”刘欢欢在它身上抹着沐浴露。
好多泡沫，我要淹死啦！
白猫扑腾扑腾，弄得刘欢欢身上湿了小部分，少些白沫沾到了刘欢欢的脸上。
刘欢欢笑嘻嘻的，用毛巾擦干湿哒哒的白猫。
我活过来了吗……
白猫看着刘欢欢拿着一个吹风机，哒的一声打开，呜呜地响。
哇，好烫！
白猫四处跳，逃出卫生间，跑到厨房做饭的陆云身边，委屈巴巴的喵呜喵呜地叫。
刘欢欢嘟着嘴走到陆云身边。
“怎么了？”陆云问。
刘欢欢也是委屈巴巴地说：“它不想让我给它吹毛……”
陆云扑哧一笑，摸摸刘欢欢的头，说：“吹风机的风对它来说很烫的啊，不能直接拿那个吹的。”
刘欢欢新知识加一。
白猫今日摧残加一。
“它还没有名字欸，我们要不给它取个名字？”刘欢欢蹲在地上看正在吃饭的白猫，问陆云。
名字？我叫游手好闲猫大人哒！
白猫昂起头，胡须一上一下的动。
“就叫它小白吧，你看它这么白。”陆云随口说。
怎么可以给我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白猫愤愤地跳起。
“小白好兴奋呢！以后就叫你小白了！”刘欢欢开心地说。
见到刘欢欢笑，陆云也跟着笑。
可怜的猫大人只能喵呜叫，然后吃饭。
几年的流浪生活，并不能打磨掉猫大人的锐气，它还是那样高傲当然，这是自认为。
有了小白后的时间，过得很快。
黄依来了电话。
“我们在哪里见？”
陆云想了想，“在那个公园门口吧，离我家也挺近的。”
“行。”黄依挂断了电话。
“欢欢，阿姨来接我们了。我们要走了。”陆云对和小白玩的正欢的刘欢欢说。
“我能带着小白吗？”刘欢欢眨巴眨巴眼。
“不能，我们是上门做客，带宠物不好。”陆云一口否决。
你们放心去，猫大人守家！
小白蹭蹭刘欢欢的脸蛋。
“小白，我们走啦！”
放心去吧。既然你们收留我，我肯定守好我们的家！
白猫眼神坚定。
陆云关了门。
黄依很快，陆云还没到公园门口，远远就看见了倚在车门旁的她。
“记住，不能叫她姐姐……”陆云牵着刘欢欢的手，极为小声地说。
“来了？走吧。”黄依挂着脸，似乎不是很开心。
陆云有些奇怪，但也没在意。上了车，就走了。正好，刘欢欢也不用再去想到底要如何叫她。
黄依家很远，几十分钟后才到。她家是一个小别墅，不大，但也不小。
陆云下了车，和黄依一起站在家门口。
黄依开了门，“爸妈，我把人接过来了。”
来迎接陆云和刘欢欢的，是两张慈和的脸。
黄依的父亲长得很严肃，但此时却是满脸笑容。母亲看起来很温柔，反正陆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黛玉。
“叔叔好，阿姨好。”陆云微微俯下身子。
刘欢欢照猫画虎，也跟着照做了。
“你好，我是黄依的父亲，黄力明。这位是黄依的母亲，薛雪。”
陆云和刘欢欢被请入室。
饭菜已经满了整个桌子，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陆云坐在正对黄力明的位置，黄依和刘欢欢坐一起，薛雪单独坐一边。
“小友，白酒能喝吗？搞几口？”黄力明问道，举起一旁的看上去就昂贵的白酒。
陆云拒绝：“还有个孩子，就不喝酒了。”
“好。”他把酒放在一旁。
“吃饭，尝尝她妈烧的菜味道如何。”黄力明笑着说。
气氛忽然沉默，刘欢欢看看陆云，又看看黄依，伸出手夹了一道菜。
这个动作像是开始信号一样，黄力明开始说话。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的女儿。”黄力明说，“我和她母亲，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就白手起家，年近三十才有了她。她是我们的宝。但是，我们不但没有看好她，反而给你造成了麻烦，我们很对不起你。”
陆云怔了一小会儿，摇摇头：“没什么要紧的，只是顺手而为的。”
黄力明摇头说：“在你看来顺手而为的行为，在我们看来是拯救了我们一整个家庭啊……”
他说完，沉默一会儿后又说：“你是我们的恩人，你想要什么，放心说，只要不是违法的，我都尽力而为。”
陆云见躲不过这个要求，敷衍说道：“吃过饭再说吧，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两个男人没有喝酒，唠唠嗑，吹吹牛，晚饭很快就吃完了，黄依和刘欢欢在客厅玩，薛雪在厨房洗碗。
陆云和黄力明在阳台吹风。
“小友，你对我女儿感觉怎样？”黄力明吐出嘴里的烟，烟雾氤氲。
陆云挑眉，笑着说：“我是把她当作朋友看的。”
黄力明也挑眉，没再把这个事情往下说，停顿一会儿，继续说：“那……你对这个末日怎么看的呢？我们家很多东西都有那个倒计时。”
陆云笑容渐渐冷了下来，看向阳台外的月亮，深思不久，只见他摇了头，说：“思考末日这件事，我一个普通公民又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黄力明正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是陆云没看见，自顾自地说：“但是，相比电影里的灾难形式的末日，这种时间跨度半年的末日对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变化，无非就是几件东西没了而已，但长时间的消失，谁又能说的清楚不会发生什么呢？”
陆云想到了早餐店老板。
“我们这些普通人可能就靠那些不起眼的希望过活，但是末日之下，如果没了拿来祭奠、拿来存放自己对生活的希望的东西，那些人可能会崩溃的。”
“你是说……末日还没结束的时候，我们可能会自我毁灭？”
陆云笑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
“但是我亲眼见到了……他们都在强撑着，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只要点破他们的伪装，他们会瞬间崩溃的。”
“那你呢？陆云，我在你身上没有见到任何崩溃的情绪。”黄力明平静地说。
“我也不清楚。可能因为欢欢的熏陶吧。她总会陪着我。她很聪明的，该沉默沉默，该开心开心，很多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可能我学了她？”
陆云说完这个可能，自己都不禁笑了。
“孩子总要童真一点好啊，压抑、痛苦交给我们这些大人就行。”黄力明吐出烟，感慨说，“我和她妈在黄依小时候很忙，忙着公司的是，很少有时间去陪黄依玩，久而久之，她变得寡言少语的。还好我和她妈都看到了这个情况，我们就渐渐放了一些公司的事去陪她玩。她这才变成这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陆云笑笑，“我之前以为像你们这种富豪都是很瞧不起我这种穷人的。”
“哈哈。”黄力明大声笑，引得屋内的人都看向他，“哪里会？都是从穷人过来的，做人不能忘本啊。”
“伯父，我有个事请想要麻烦你……”陆云忽然小声地说。
黄力明声音也跟着变小。
“有什么事情，放心说，我一定帮你做。”
……
那事情就是让黄依送陆云和刘欢欢回家。
在陆云临下车前，黄依送了他一张卡。
银行卡，说是她爸妈送的。
陆云低着头没说话，只是摇摇手，拉着刘欢欢就走了。
这时的月亮已经亮起来，看不见星星，独自在夜空中闪耀着。
陆云轻声笑着。
黄力明站在阳台上，还是那根烟，已经只剩烟头，他也看着月亮笑。
他揉揉脑袋，穿上衣服，出了卧室。
“欢欢，饿吗？”
刘欢欢点点头，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的奥特曼打怪兽。
陆云把昨晚剩下的饭菜热热，洗漱了一下就和刘欢欢吃饭。
电话铃声响起。
陆云一脸好奇，点开一看，是警局打来的。
“喂，你好。”陆云开了免提，说。
“您好。请问是陆云先生吗？”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您前些天来咨询的问题，那个孩子的父母现在有了消息。他们现在身在国外。但是因为国外太混乱，所以他们具体的位置就不清楚了。”
“这样啊。那谢谢了，麻烦你们了。”
“没事。那就先这样吧，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好。”
陆云挂断电话，看了眼刘欢欢。
她在低头吃饭，细长的碎发和刘海遮住了她的脸色，陆云只能看到阴沉沉的脸颊，看不见她的表情。
这时，又来了电话，是黄依。
应该是前天黄依说的她家里人的事。
陆云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庄重深沉，仿佛教堂里的钟声。
“你好，请问是陆先生吗？我是黄依的父亲。”
“是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前些天您救了小女的事因为公司有要紧事我们一家人还没来得及道谢，所以，今天我们想邀请陆先生来我们家里做客。请问今晚陆先生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陆云一笑，原来黄依还真没和家里人说，要不然他父亲也不会这么说的。
“今晚没有其他安排。去的话也是可以的。”陆云说。
那男人的语气忽然轻快起来，笑了一声，说：“那傍晚我就让小女去接你。我们喝个不醉不休，如何？”
陆云看了看刘欢欢，也没把人家的好意在明面上拒绝，只回答一声好，就挂了电话。
“欢欢，今晚要去‘阿姨’家吃饭。可千万别当她面叫她‘阿姨’啊，她会生气的。”
吃着饭的刘欢欢抬起头，神色茫然了一下，眼睛才清晰起来。想是刚才忘了那个“阿姨”是谁了。
“那我叫她什么？”刘欢欢问。
“姐姐？”陆云不确定，“这么叫准没错。”
刘欢欢想了想，“好吧。”
早饭吃得快，陆云洗好碗就打算去找个工作，虽然很大可能事找不到的。但自己的存款在现在这种情况来说，有些危险。
“钱真难弄。”陆云看着手机不多的余额，犯了难，“来钱快的办法全在刑法里……”
他上午出门不打算带着刘欢欢……做梦。刘欢欢泪汪汪地看着陆云，他想不带都不行。
他最开始是打算去超市当个收银员。但是人已经满了，没有其他的职位。
他又带着刘欢欢去了许多地方，要么就是不要他，要么就是人满。
总之陆云兜兜转转一圈，都没有一个地方愿意要他。
“唉……”陆云看向窗外，不由得叹了口气。
刘欢欢埋头吃午饭，吃得正欢。听见陆云的叹气，抬头看向他。
刘欢欢歪头，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去说，只把小手放在陆云的手掌心，用着稚嫩的语气说：“欢欢陪着你。”
手掌心突如其来的温软令陆云回过神，他听完刘欢欢的话，心底一暖，看着刘欢欢温柔地笑。
“好，你陪着我。”陆云笑着，拿过桌上的纸巾，擦了刘欢欢嘴角的油渍。
刘欢欢笑得眉眼都弯了。
陆云心里忽然想，欢欢这几天是不是变了。她之前还没有这么爱笑的。也许是，也许不是。但这总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只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吃过午饭，陆云抱着刘欢欢回家。她陪自己走了一上午，稍稍闹了一下说自己腿酸，要自己抱。
刘欢欢不怎么重，抱起来像是抱着一个布娃娃。就是长发划的他脖子痒。
她抱着陆云，刚开始还能睁着眼睛四处望。走了一段路后，刘欢欢嗜睡的本性就显出了。她已经抱着陆云的脖子睡着了。
陆云走过红绿灯，路旁的绿化带边坐着一个流浪猫，是那天夜里陆云喂饼干的那只白猫。
白猫蜷在那里晒太阳，像是嗅到陆云的味道，猛得抬起头，连带着尾巴都微微提起了。
陆云也看到了，但是怀里还抱着睡着的刘欢欢，没办法喂它。白猫步伐轻快地走来，尾巴悠闲缓慢地摆动着。它走到陆云身边后，陆云用鞋边轻轻地蹭它的背。
白猫顺势倒在地上，翻了个身子，露出自己的肚子。嘴里还在喵叫。
陆云陪着它玩了一小会儿。
“我要走了，你在这玩吧。”陆云轻声说，说完就迈步走开了。
白猫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去的陆云，犹豫了一会，连忙跑了起来，追上陆云，围着陆云转圈。
“我要回家了。”陆云停住脚步，低头说。
白猫拿头在陆云脚边蹭。
陆云无奈，“随你了……”
陆云没再管它，沿着路回家。
途中他刻意从早餐店那边走，门关着的。
陆云驻足几秒，就离开了。
生死是自然规律，人对生的降临充满喜悦，对死的离别感觉悲伤，这是情绪使然，人之常情。但是啊，别人怎样怎样，始终与自己无关。
总算到家，陆云站在门前，轻声叫醒了刘欢欢。
刘欢欢乱着刘海，勉强地睁开眼睛。
“到家了哦，欢欢。”陆云笑着刮了她的小鼻子。
“嗯~”刘欢欢在他怀里伸懒腰，一下子跳了下来。这动静反而把白猫吓到了，它“喵”的一声，又跑回陆云的脚边。
刘欢欢好奇地看向陆云的脚边。
“猫！”刘欢欢的声音拔高了几度，话里全是兴奋。
白猫又退缩了一步。
“你别把它吓到了。”陆云说。
刘欢欢难得对一个东西感兴趣，她手撑着膝盖，瞪大眼睛看着白猫。
“它好脏啊，它不洗澡吗？”刘欢欢问。
“它自己不会洗澡，所以脏。”陆云解释。
你才不会洗澡！
白猫恶狠狠地看了陆云一眼，看得陆云满是疑惑。
刚它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毒是怎么回事？我看错了？
陆云又重新看它，可白猫又变得温和。
“我给它洗澡吧！”刘欢欢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
陆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刘欢欢眼里闪光的样子了。
陆云想了一会儿，“它会咬你的。”
我不咬人！
白猫拿脑袋撞陆云的腿。
在刘欢欢的软磨硬泡下，陆云总算是同意了。
刘欢欢帮白猫洗澡，陆云替它准备食物。
“别闹嘛，让我好好给你洗澡澡……”刘欢欢在它身上抹着沐浴露。
好多泡沫，我要淹死啦！
白猫扑腾扑腾，弄得刘欢欢身上湿了小部分，少些白沫沾到了刘欢欢的脸上。
刘欢欢笑嘻嘻的，用毛巾擦干湿哒哒的白猫。
我活过来了吗……
白猫看着刘欢欢拿着一个吹风机，哒的一声打开，呜呜地响。
哇，好烫！
白猫四处跳，逃出卫生间，跑到厨房做饭的陆云身边，委屈巴巴的喵呜喵呜地叫。
刘欢欢嘟着嘴走到陆云身边。
“怎么了？”陆云问。
刘欢欢也是委屈巴巴地说：“它不想让我给它吹毛……”
陆云扑哧一笑，摸摸刘欢欢的头，说：“吹风机的风对它来说很烫的啊，不能直接拿那个吹的。”
刘欢欢新知识加一。
白猫今日摧残加一。
“它还没有名字欸，我们要不给它取个名字？”刘欢欢蹲在地上看正在吃饭的白猫，问陆云。
名字？我叫游手好闲猫大人哒！
白猫昂起头，胡须一上一下的动。
“就叫它小白吧，你看它这么白。”陆云随口说。
怎么可以给我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白猫愤愤地跳起。
“小白好兴奋呢！以后就叫你小白了！”刘欢欢开心地说。
见到刘欢欢笑，陆云也跟着笑。
可怜的猫大人只能喵呜叫，然后吃饭。
几年的流浪生活，并不能打磨掉猫大人的锐气，它还是那样高傲当然，这是自认为。
有了小白后的时间，过得很快。
黄依来了电话。
“我们在哪里见？”
陆云想了想，“在那个公园门口吧，离我家也挺近的。”
“行。”黄依挂断了电话。
“欢欢，阿姨来接我们了。我们要走了。”陆云对和小白玩的正欢的刘欢欢说。
“我能带着小白吗？”刘欢欢眨巴眨巴眼。
“不能，我们是上门做客，带宠物不好。”陆云一口否决。
你们放心去，猫大人守家！
小白蹭蹭刘欢欢的脸蛋。
“小白，我们走啦！”
放心去吧。既然你们收留我，我肯定守好我们的家！
白猫眼神坚定。
陆云关了门。
黄依很快，陆云还没到公园门口，远远就看见了倚在车门旁的她。
“记住，不能叫她姐姐……”陆云牵着刘欢欢的手，极为小声地说。
“来了？走吧。”黄依挂着脸，似乎不是很开心。
陆云有些奇怪，但也没在意。上了车，就走了。正好，刘欢欢也不用再去想到底要如何叫她。
黄依家很远，几十分钟后才到。她家是一个小别墅，不大，但也不小。
陆云下了车，和黄依一起站在家门口。
黄依开了门，“爸妈，我把人接过来了。”
来迎接陆云和刘欢欢的，是两张慈和的脸。
黄依的父亲长得很严肃，但此时却是满脸笑容。母亲看起来很温柔，反正陆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黛玉。
“叔叔好，阿姨好。”陆云微微俯下身子。
刘欢欢照猫画虎，也跟着照做了。
“你好，我是黄依的父亲，黄力明。这位是黄依的母亲，薛雪。”
陆云和刘欢欢被请入室。
饭菜已经满了整个桌子，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陆云坐在正对黄力明的位置，黄依和刘欢欢坐一起，薛雪单独坐一边。
“小友，白酒能喝吗？搞几口？”黄力明问道，举起一旁的看上去就昂贵的白酒。
陆云拒绝：“还有个孩子，就不喝酒了。”
“好。”他把酒放在一旁。
“吃饭，尝尝她妈烧的菜味道如何。”黄力明笑着说。
气氛忽然沉默，刘欢欢看看陆云，又看看黄依，伸出手夹了一道菜。
这个动作像是开始信号一样，黄力明开始说话。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的女儿。”黄力明说，“我和她母亲，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就白手起家，年近三十才有了她。她是我们的宝。但是，我们不但没有看好她，反而给你造成了麻烦，我们很对不起你。”
陆云怔了一小会儿，摇摇头：“没什么要紧的，只是顺手而为的。”
黄力明摇头说：“在你看来顺手而为的行为，在我们看来是拯救了我们一整个家庭啊……”
他说完，沉默一会儿后又说：“你是我们的恩人，你想要什么，放心说，只要不是违法的，我都尽力而为。”
陆云见躲不过这个要求，敷衍说道：“吃过饭再说吧，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两个男人没有喝酒，唠唠嗑，吹吹牛，晚饭很快就吃完了，黄依和刘欢欢在客厅玩，薛雪在厨房洗碗。
陆云和黄力明在阳台吹风。
“小友，你对我女儿感觉怎样？”黄力明吐出嘴里的烟，烟雾氤氲。
陆云挑眉，笑着说：“我是把她当作朋友看的。”
黄力明也挑眉，没再把这个事情往下说，停顿一会儿，继续说：“那……你对这个末日怎么看的呢？我们家很多东西都有那个倒计时。”
陆云笑容渐渐冷了下来，看向阳台外的月亮，深思不久，只见他摇了头，说：“思考末日这件事，我一个普通公民又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黄力明正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是陆云没看见，自顾自地说：“但是，相比电影里的灾难形式的末日，这种时间跨度半年的末日对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变化，无非就是几件东西没了而已，但长时间的消失，谁又能说的清楚不会发生什么呢？”
陆云想到了早餐店老板。
“我们这些普通人可能就靠那些不起眼的希望过活，但是末日之下，如果没了拿来祭奠、拿来存放自己对生活的希望的东西，那些人可能会崩溃的。”
“你是说……末日还没结束的时候，我们可能会自我毁灭？”
陆云笑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
“但是我亲眼见到了……他们都在强撑着，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只要点破他们的伪装，他们会瞬间崩溃的。”
“那你呢？陆云，我在你身上没有见到任何崩溃的情绪。”黄力明平静地说。
“我也不清楚。可能因为欢欢的熏陶吧。她总会陪着我。她很聪明的，该沉默沉默，该开心开心，很多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可能我学了她？”
陆云说完这个可能，自己都不禁笑了。
“孩子总要童真一点好啊，压抑、痛苦交给我们这些大人就行。”黄力明吐出烟，感慨说，“我和她妈在黄依小时候很忙，忙着公司的是，很少有时间去陪黄依玩，久而久之，她变得寡言少语的。还好我和她妈都看到了这个情况，我们就渐渐放了一些公司的事去陪她玩。她这才变成这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陆云笑笑，“我之前以为像你们这种富豪都是很瞧不起我这种穷人的。”
“哈哈。”黄力明大声笑，引得屋内的人都看向他，“哪里会？都是从穷人过来的，做人不能忘本啊。”
“伯父，我有个事请想要麻烦你……”陆云忽然小声地说。
黄力明声音也跟着变小。
“有什么事情，放心说，我一定帮你做。”
……
那事情就是让黄依送陆云和刘欢欢回家。
在陆云临下车前，黄依送了他一张卡。
银行卡，说是她爸妈送的。
陆云低着头没说话，只是摇摇手，拉着刘欢欢就走了。
这时的月亮已经亮起来，看不见星星，独自在夜空中闪耀着。
陆云轻声笑着。
黄力明站在阳台上，还是那根烟，已经只剩烟头，他也看着月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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