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当雪寂静后 » 第9章:未能说出的约定

第9章:未能说出的约定

    “嗯。好好吃。”川岛熏吃着酸菜鱼,脸上写满了幸福,她牵着梶和夫的手,低着头。

    梶和夫感受到川岛熏的异样,也有些奇怪,搂住川岛熏的腰,二人就这么面对面。

    “发生了什么事情,和我聊聊好吗?”

    距离之近,二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

    “我……我。”川岛熏眨了眨眼,有些语塞。

    “你。”梶和夫抱着川岛熏,捧着她的脸,眼神中的担忧,照射进她的眼睛。

    “和我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梶和夫轻轻吻着川岛熏的额头,他已经发现,自己八岁前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甚至逐渐忘记了很多事情。

    “忘记了八岁前的事情,却让我对九岁后的事情更加深刻,我知道,我缺少了一部分。”梶和夫的嘴唇离开她的额头,眼神中的落寞,就像潮水一样涌上这座孤岛。

    川岛熏叹了口气,她知道,秩序本体的副作用,已经让梶和夫开始遗忘了,她抬头,望着天花板,说:“这是你的秩序,在蜕变中让你遗忘,你现在是第四序列,往后,你每次蜕变,都会让你的记忆破碎,遗忘。”

    “等一年过后,你就会忘记很多事,我是谁,亦或者他是谁,会忘记我爱吃的酸菜鱼,会忘记我和你出去旅游的经历。”

    说着说着,她的的眼泪扑朔扑朔地掉在地板上,梶和夫抱着川岛熏,他并不知道,川岛熏所说的话,并不是全部的事情。

    “不哭,不哭。”梶和夫轻轻捋着川岛熏的后背,即使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但作为半个青梅竹马的川岛熏哭泣,他更多的是和川岛熏一样的担忧。

    他怕遗忘,他怕忘记了,爱他的一切。

    “我梶和夫,跟你约定,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梶和夫伸出小拇指,这是他和川岛熏每次约定中都要完成的仪式。

    川岛熏擦了擦眼泪,看着梶和夫的小拇指,不假思索地用自己的小拇指勾起。

    “不要忘记对方啊。”川岛熏笑着,脸上的泪痕就像干枯的河床,干涩又烂漫。

    二人告别,已是夜晚,川岛熏听着窗外簌簌发声的树叶,也毫无安静下去的心态了。

    穿上拖鞋,川岛熏走出小区楼,看着挂在天边的月亮和繁星点点的天空,有些发楞。

    “好像那片冰川上看到的星空。”川岛熏呢喃着,纤细的食指和中指有些蜷缩,手掌向着那月光。

    可惜川岛熏没有抓住。

    “是啊,没有抓住。”川岛熏收回手掌,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她没有抓住,没有抓住她想要的未来,或者是那戛然断止的未来。

    回去早点睡觉吧。川岛熏的脑袋里只有这个想法,现在他只感觉浑身无力,脑袋也有些沉沉的。

    川岛熏打开玄关,慢慢地走过走廊。

    “明天还有课,早点睡觉吧。”过道中间的房间,一道有些关怀的声音传来。

    川岛熏朝着房间里面看去,房间里榻榻米上盘坐着两名中年男子和女子,二人就是川岛熏的父母。

    父亲川岛山茗,一个实干企业家,他创建的企业规模虽算不上庞大,但也对本地的经济有不小的贡献,母亲川岛桃代,名门千金,自幼便和川岛山茗是青梅竹马,也是当时本市的模范夫妇。

    但家怎么可能没有摩擦,没有摩擦的家就算不得一个家,而是一个冰冷的组合,而川岛熏的诞生,便成为了这个家的粘合剂。

    即使是自己神童名号再为响亮,也并未勾引起自己父母的关心,而是对她一味苛刻地要求,为什么没有考好,为什么参加比赛没有比过其他人。

    也就是二人造就了她懦弱的性格和对所有人冷漠的态度。

    “嗯,那我早点休息。”川岛熏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走到自己房间里,一下子倒在床上,看着乳白色的天花板,有些困了。

    闭上眼睛,冰川上,严谨上说,是在制造的幻境中,一遍遍重复着梶和夫的视角。

    “我会带你走,让你停止这犹如自转的梦境。”梶和夫抱着自己,眼中含着泪,她的泪滴到了川岛熏的眼睛,让川岛熏也流下了眼泪。

    眼泪本就是脆弱和委屈时宣泄出的艺术品,在疼痛时流出的止痛药。

    但,即使流再多,流得再痛苦,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第十一次,被巨龙吃掉。”

    “第二十次,郁郁而终。”

    “第二十一次,死亡。”

    “第二十五次,饿死。”

    川岛熏闭上眼,细数着梶和夫的死法,同时心口又有些揪心的疼。

    她之前确实想死,想要赶走梶和夫,然后让他记住自己,想来,自己确实有些自私。

    但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人就是自私的,不论是谁,都有着自己自私的一面,也许有人爱慕虚荣,有人喜欢趋炎附势,但那只不过是他们所追求的。

    有所追求的人,本身就比那些整日空度余生,整日讲那些大道理的有执行力。

    梶和夫最讨厌,那些整日嘴边挂着什么诚信和吃苦耐劳是福的形式主义者了。

    吃苦耐劳本身就是贬义词,不是同一个阶级的人,是无法理解相互的痛苦,底层阶级无法升为中产阶级,就像一个泥潭,而底层阶级的人,就会深深陷入这个泥潭,劳动,繁殖,然后让后代劳动。

    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劳动的背后是让自己活着还能吃上一口热饭,喝上一口井水。

    中产阶级的困难,是无法提升为上层阶级,上层阶级也不会允许中产阶级跨入上层阶级,上层阶级所接受的资源就那么些,难不成还能看着竞争对手入场?

    川岛熏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她不知道,明天应该怎么面对,但她看见了,梶和夫的决心。

    她呢喃:“我要带你走,摆脱这自转的生活。”

    而此时远在城南的梶和夫,站在冰冷的门前,他利索地打开房间门,放下行李。

    房间里空空荡荡,却没有一点人迹,四个月前生活的痕迹还历历在目。

    梶和夫早已习惯,他放下行李,躺在床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内心总有一些空落落的。

    “她是谁?”梶和夫从床垫下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儿,笑颜如花,照片上的女子,给他一种亲切感。

    梶和夫有些发愣。

    “妈妈。”

    照片上的就是梶和夫的母亲,一个母亲,一个伟大的母亲。

    梶和夫四岁时,母亲患绝症,那时他的父亲还没有成立自己的公司,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社畜。

    那时年幼的梶和夫,整月整月地闻着医院的药水味,和爸爸身上的烟味,那时他,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离开。

    妈妈没患病前,是一个开朗美丽的女子,是家喻户晓的奇女子,患病后,妈妈开始瘦了,时不时咳血,之前家里冷淡得如同水一样,自从这件事发生后,家门都快被踏平了,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他也很喜欢这个时候,他很喜欢这个时候,也很讨厌这个时候。

    喜欢是这个时候,冷淡的家里才有了一丝烟火气,讨厌是因为这个时候母亲已经患病。

    就像一个血泡长在了脸上,虽然美丽,但是疼痛难忍。

    最后,这个血泡破灭,病情加重,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年末,岐山市的夜空升起了无数美丽绚烂的烟花,父亲因为加班,回到公司,没法陪伴自己和妈妈。

    妈妈把他叫到身旁,有些讪笑模样地摸着他的后脑,说道:“和夫,我的和夫哟,我的心头肉,妈妈要是走了,你千万不要伤心啊,妈妈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梶和夫点了点头,不久,十二点来临,他坐在病床前,头轻轻靠着妈妈的脚踝,睡去。

    春天来临,梶和夫站在田埂上,看着远处冰冷的石碑,他低着头,不说话。

    风吹过他的额头,刮下一片肉来。

    “妈妈你骗人。”

    夜晚的风有些萧瑟,过了今晚,便迎来了深秋,秋老虎的尾巴已经过去了,二人要面临新的生活,新的人,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