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夜月光正好
这夜月光正好。
吃了酒,回到落红小筑,柳莹就沉沉睡去。顾西西将行礼又检查一番,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便洗漱了躺在床上。耳畔传来柳莹轻微的鼾声,顾西西却没有丝毫睡意。
对一个人有好感真是莫名其妙的事。
她想。
她这十九年尚嫌短暂的人生一直过得自由自在,治学如信马由缰,一不小心在十八岁就中了进士,从家里来到了东阁,生活上,家教严苛的爷爷对她格外宠溺,向来是她胡作非为的强大后盾。工作上,她也没委屈过自己,建言议事一向是直抒胸臆。
这份洒脱、自在为她惹来了非常多的争议,有人说她不通情理,有人说她不顾大局。但也恰恰是这份洒脱、自在,吸引了那些以李望道、赵承孙等豪阀子弟的注意,纷纷为她折腰。
大概在他们眼中,自己这番不为外物所拘的所作所为格外清新脱俗吧。
抑或者,标新立异?
她轻笑了一声,笑声揉进了这月光里,就像牛奶倒进了红茶,变得香气四溢。
但是,她不喜欢他们,哪怕她心知肚明,家族把她放入内阁,为的就是那一份男女之间的化学反应。
她觉得他们太匠气,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她觉得他们太无趣,每天只想着争名夺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还觉得他们太世俗,工作之余的爱好好像只有醇酒美人;最后是他们的功利,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月光,只有灯光,没有清晨和黄昏,只有早朝和应酬,没有爱情,只有婚姻。
跟他们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陷入泥淖的雁,相处越深,牵绊越多,越难自由自在的重新飞起。
然后,那个小秀才就出现了。
能够连闯老师布下的七道红尘天幕,虽然算得上是个盖世奇才,却还不至于让她不知不觉间芳心暗许。
那么,是什么东西吸引了自己呢?
她有些弄不清了。
原本只是感觉这人有趣儿,七道红尘天幕里,老师促狭的出了一道人情世故的题目,大概意思是一民间老妇临死之际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埋骨皇陵,问有何法可以遂其心愿。
她和高壑在红尘天幕历练的时候,皆觉得这题目出得荒诞不经,老师却说此题乃是取自真实典故。
高壑师兄给出行善养名,由皇室破例以王室子弟的待遇收敛的答案,老师不置可否。
她则开玩笑说,不如趁着皇帝微服私访的机会,打探好其行走路线,提前安排了族中貌美女子在路边等候,皇帝离开宫闱,身边没个伺候的人,说不定就对上了眼。以后,这族中貌美女子日日夜夜在皇帝耳边吹起耳旁风,还怕一把骨头埋不进皇陵?
她当笑话说,韩观象也就当笑话听,点评了一句“顽皮”之后,这件事便没了下文。
直到有一天,悬挂这道题的天幕中突然亮起点点繁星,那是有人说出了老师认可的答案。
她出于好奇,也出于一种莫名的羞怒,前去查看。
那人给出的答案倒也简单,说只需要这老妇死后火葬,其后人将其骨灰搓揉成球,再以弹弓射入皇陵即可。
竟然如此简单!
看完答案,她内心怔怔,想要指出这个答案的不合理,手段之荒谬,思来想去,却发现竟然无从指摘。
这人很惫懒,但是,这人也挺有趣的。
看到最后,她笑了起来。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注意到了那人的名字:周易。
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出于某种一较高低的心思,她将周易闯关的天幕一一仔细看了数遍。
不知不觉间,她还未从另外一个泥淖脱身,却转身又掉进了一个新的泥淖。
有人可以凭借外貌吸引人,有人可以凭借金钱,那有人自然也可以凭借思想。
她如是想着。
只不过,很快,她又发愁了。
她知道他,他却不知道她。
这该死的单向奔赴!
等他见到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惊讶?局促?欢喜?
毕竟自己也是一个大美女呢。
又或者是冷漠、拒绝?
毕竟还是一个陌生人。
她翻来覆去的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天之将白。
旁边的卧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柳莹的鼾声已经消失,她侧耳听着顾西西那边的动静,突然深深的叹了口气。
鸡叫了三遍以后,顾西西就迫不及待起了床,柳莹送她到跨洲渡船那里,拥抱了她一下,说:“我的傻妹妹,后面的路就要你一个人走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顾西西说:“放心吧,姐,我是去挂职,又不是去流浪,下了渡船,河陵县的人应该就把我给接上了,一切都在规定的轨道里运行,放心吧。”
柳莹说:“到了之后给我在士子网留个言,过段时间,我找机会去看你。”
顾西西说:“好,就这么说定了。河陵县可是出美人的地方,到时候我带着你去欣赏下当地的自然风光,咱俩也镀镀金。”
柳莹还想说什么,跨洲渡船上传来一阵高亢急促的鼓声,顾西西赶忙说:“跨洲渡船马上启航了,咱们回头再说。”
柳莹看着她离开时瘦瘦小小的样子,莫名的有些心酸。
柳莹乘坐的这艘跨洲渡船名叫鸢尾号,前后长近百米,宽十米,是工部研制的,动力核心是大学士妖族紫鸢的心脏,一个时辰可以前进五百公里。
座位分为三个档次,最高档的是一个个四平米的包厢,里面镌刻了空间法阵,将包厢里面的面积撑到了十平方左右,因此给人的感觉并不拥挤,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可以调理精神、舒缓肉身的医学法阵,能有效缓解旅途的不适。
中档的座位是软卧,同样镌刻了法阵,不过只有医学法阵。
最低档的座位是联排座位,为了凸显层次,这里使用的法阵就很粗糙,除了基本的稳固作用外,没有呈现出任何的人文关怀。
以往出公差,翰林级别的士子是可以免费乘坐高档包厢的,进士则可以免费乘坐软卧,进士以下的士子则只能选择联排,如果想要升舱,多出的费用由自己承担。
顾西西这次决定下得突然,想要购买软卧时,票已经卖完了,只余下几张联排座位。她心急,也不在意,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鼻子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汗酸味,顾西西的内心犹如小鹿乱撞,一刻不得平静。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鸟鸣,鸢尾号急速升空,朵朵白云从眼前掠过,一个念头突然在顾西西心里升起:这一去,可就彻底回不了头了!是生是死,周易,可全看你的了!
吃了酒,回到落红小筑,柳莹就沉沉睡去。顾西西将行礼又检查一番,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便洗漱了躺在床上。耳畔传来柳莹轻微的鼾声,顾西西却没有丝毫睡意。
对一个人有好感真是莫名其妙的事。
她想。
她这十九年尚嫌短暂的人生一直过得自由自在,治学如信马由缰,一不小心在十八岁就中了进士,从家里来到了东阁,生活上,家教严苛的爷爷对她格外宠溺,向来是她胡作非为的强大后盾。工作上,她也没委屈过自己,建言议事一向是直抒胸臆。
这份洒脱、自在为她惹来了非常多的争议,有人说她不通情理,有人说她不顾大局。但也恰恰是这份洒脱、自在,吸引了那些以李望道、赵承孙等豪阀子弟的注意,纷纷为她折腰。
大概在他们眼中,自己这番不为外物所拘的所作所为格外清新脱俗吧。
抑或者,标新立异?
她轻笑了一声,笑声揉进了这月光里,就像牛奶倒进了红茶,变得香气四溢。
但是,她不喜欢他们,哪怕她心知肚明,家族把她放入内阁,为的就是那一份男女之间的化学反应。
她觉得他们太匠气,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她觉得他们太无趣,每天只想着争名夺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还觉得他们太世俗,工作之余的爱好好像只有醇酒美人;最后是他们的功利,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月光,只有灯光,没有清晨和黄昏,只有早朝和应酬,没有爱情,只有婚姻。
跟他们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陷入泥淖的雁,相处越深,牵绊越多,越难自由自在的重新飞起。
然后,那个小秀才就出现了。
能够连闯老师布下的七道红尘天幕,虽然算得上是个盖世奇才,却还不至于让她不知不觉间芳心暗许。
那么,是什么东西吸引了自己呢?
她有些弄不清了。
原本只是感觉这人有趣儿,七道红尘天幕里,老师促狭的出了一道人情世故的题目,大概意思是一民间老妇临死之际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埋骨皇陵,问有何法可以遂其心愿。
她和高壑在红尘天幕历练的时候,皆觉得这题目出得荒诞不经,老师却说此题乃是取自真实典故。
高壑师兄给出行善养名,由皇室破例以王室子弟的待遇收敛的答案,老师不置可否。
她则开玩笑说,不如趁着皇帝微服私访的机会,打探好其行走路线,提前安排了族中貌美女子在路边等候,皇帝离开宫闱,身边没个伺候的人,说不定就对上了眼。以后,这族中貌美女子日日夜夜在皇帝耳边吹起耳旁风,还怕一把骨头埋不进皇陵?
她当笑话说,韩观象也就当笑话听,点评了一句“顽皮”之后,这件事便没了下文。
直到有一天,悬挂这道题的天幕中突然亮起点点繁星,那是有人说出了老师认可的答案。
她出于好奇,也出于一种莫名的羞怒,前去查看。
那人给出的答案倒也简单,说只需要这老妇死后火葬,其后人将其骨灰搓揉成球,再以弹弓射入皇陵即可。
竟然如此简单!
看完答案,她内心怔怔,想要指出这个答案的不合理,手段之荒谬,思来想去,却发现竟然无从指摘。
这人很惫懒,但是,这人也挺有趣的。
看到最后,她笑了起来。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注意到了那人的名字:周易。
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出于某种一较高低的心思,她将周易闯关的天幕一一仔细看了数遍。
不知不觉间,她还未从另外一个泥淖脱身,却转身又掉进了一个新的泥淖。
有人可以凭借外貌吸引人,有人可以凭借金钱,那有人自然也可以凭借思想。
她如是想着。
只不过,很快,她又发愁了。
她知道他,他却不知道她。
这该死的单向奔赴!
等他见到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惊讶?局促?欢喜?
毕竟自己也是一个大美女呢。
又或者是冷漠、拒绝?
毕竟还是一个陌生人。
她翻来覆去的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天之将白。
旁边的卧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柳莹的鼾声已经消失,她侧耳听着顾西西那边的动静,突然深深的叹了口气。
鸡叫了三遍以后,顾西西就迫不及待起了床,柳莹送她到跨洲渡船那里,拥抱了她一下,说:“我的傻妹妹,后面的路就要你一个人走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顾西西说:“放心吧,姐,我是去挂职,又不是去流浪,下了渡船,河陵县的人应该就把我给接上了,一切都在规定的轨道里运行,放心吧。”
柳莹说:“到了之后给我在士子网留个言,过段时间,我找机会去看你。”
顾西西说:“好,就这么说定了。河陵县可是出美人的地方,到时候我带着你去欣赏下当地的自然风光,咱俩也镀镀金。”
柳莹还想说什么,跨洲渡船上传来一阵高亢急促的鼓声,顾西西赶忙说:“跨洲渡船马上启航了,咱们回头再说。”
柳莹看着她离开时瘦瘦小小的样子,莫名的有些心酸。
柳莹乘坐的这艘跨洲渡船名叫鸢尾号,前后长近百米,宽十米,是工部研制的,动力核心是大学士妖族紫鸢的心脏,一个时辰可以前进五百公里。
座位分为三个档次,最高档的是一个个四平米的包厢,里面镌刻了空间法阵,将包厢里面的面积撑到了十平方左右,因此给人的感觉并不拥挤,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可以调理精神、舒缓肉身的医学法阵,能有效缓解旅途的不适。
中档的座位是软卧,同样镌刻了法阵,不过只有医学法阵。
最低档的座位是联排座位,为了凸显层次,这里使用的法阵就很粗糙,除了基本的稳固作用外,没有呈现出任何的人文关怀。
以往出公差,翰林级别的士子是可以免费乘坐高档包厢的,进士则可以免费乘坐软卧,进士以下的士子则只能选择联排,如果想要升舱,多出的费用由自己承担。
顾西西这次决定下得突然,想要购买软卧时,票已经卖完了,只余下几张联排座位。她心急,也不在意,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鼻子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汗酸味,顾西西的内心犹如小鹿乱撞,一刻不得平静。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鸟鸣,鸢尾号急速升空,朵朵白云从眼前掠过,一个念头突然在顾西西心里升起:这一去,可就彻底回不了头了!是生是死,周易,可全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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