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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月光下的面粉厂

      

    杨爱军夫妻二人闲聊点别的,刚要上床睡觉,听到门铃忽然又响起来。高丽云愣了一下,说:“今晚咋了?”

      “不知道,你出去看看,我把合同放起来。”杨爱军说完,赶紧把购房合同装进档案袋锁抽屉里。

    高丽云走到门厅,整整头发,打了一个哈欠才问,“谁呀?这么晚了。”

    “是我,姐姐。”门外响起高利强的回答,同时还有女人的嘀咕和孩子的嬉笑声。

     不是外人,是大兄弟一家人。不等高丽云拧开防盗门,把门全部推开。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喊着姑姑钻进来,站在屋里四处张望。

     “姐,我们看到你家里亮着灯,赶紧跑上来,生怕晚了你们熄灯睡觉。”高利强提着两瓶酒,喘着粗气说。

     “呵呵,就差一点,我都换上睡衣了。”杨爱军一看是他们,要走出卧室来打招呼。

    高丽云过去挡住他说:“我呢,不用换了,你呢,必须换衣服。我兄弟媳妇刘云也来了!”杨爱军听了忙返身回卧室关上门。

    两口子坐在沙发上,看样子像是中奖一样,都很高兴。

    不等高丽云倒水说话,那个小姑娘把嘴凑近她耳朵上,兴奋地说:“姑姑!我家也买汽车了。”

    “真的吗?好啊!”

    那时私家车刚刚起步,整个楼下仅有几辆。高利强开来的那辆银灰色的崭新的轿车,在路灯的映衬下格外令人注目。

    他们一起走下楼来,看到那辆新车赞不绝口。

      “新车一看就是好。可是你上班离家不远,怎么说买就买了?”高丽云看到新车高兴之余,忘不了问一句。

     “姐,我没有打算这么快就买,可是以后调到别的镇上去了,离家远了。”高利强习惯地推一下眼镜,接着说。

    “姐!他被调到第二中学担任教导主任了。”刘云见他不好意思说已经升职加薪,高兴地替他说出来。

     杨爱军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上前握住高利强的手表示祝贺,说:“好,很好。二位老人知道后也会高兴,希望继续努力,更上一层楼!”

     “同勉!”两个大男人互相勤勉后,笑着拥抱了一下才分开。惹得女眷们不时跟在后面偷笑。

    “姐,刚才忘了跟你说了。这车买来忙得也没有空去挂牌。我留下,等你哪天有空给挂上牌吧?我实在抽不出空来。”高利强拿出汽车钥匙来说。

      “哦,你留下,开我那辆走吧,正好我开开新车过过瘾。”高丽云说完,让他们在楼下等着,自己转身上楼拿汽车钥匙去。

     忙,真是忙!这里再忙,也是令人高兴的,没有伤心,悲痛,满是对生活美好的希望。

    再说此时时刻,同一个母亲生养出来的高利国,仍然在低谷里徘徊。

    他开着那辆疲惫不堪的货车驶进院子里,下来不等喘口气关好门,地下钱庄的老周,夹着个皮包找上门来。“利国,这两千块钱,人家八月十六给孩子定亲用。今天说什么也得叫我给捎去。”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单子来。

      高利国拿过单子来,在门口的电灯下瞅了一眼,抱歉地说:“我真拿不出来,要不你把单子改成明年的。明年一定会有的。”

    老周着急地说: “不行,这笔钱已经拖了一年。今年给不了,让我以后怎么再管这事。就是能管恐怕也没有人相信了。”

    高利国因为收小麦时现金周转不济,到处借钱拉账。他找出借账本,看了看,不由吓了一跳,光民间贷款还有两万多呢。

      拆东墙补西墙不是个办法,他只好把今天刚收到的货钱拿出来。“现在家里就有三千块钱,准备明天给工人发工资过节用。你都拿走吧!”

      “该多少就多少,不能多拿。”老周写好单子收好钱。用同情地目光看着他说:“到年底有一份五千的到期,我估摸着人家要收回去。你早点留出来,别到时都为难。”

      高利国苦笑一声,“好,我记着了。”打发走地下钱庄的人。高利国翻翻好久没有细看的账本,心情愈来愈悲切。除却亲戚朋友的钱外,光外边的帐他得干个三年五年的。

     高利国忽然意识到,他奋斗了十年,到现在,这个家只剩下他自己和一摞账本。

     外面的月亮愈来愈美丽动人,他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他觉得这个人间对他不但冷漠无情,连外面的月光也犹如道道寒光,直刺向他的神经,让他感到整个世界炎凉无比。

    他走到孙静的遗像前,抹着眼泪说:“你真狠啊!说走就走了。扔下我一个人干活挣钱还账。”

    他起身收拾了一下衣物,看到他姐才给的那个手机,犹豫一下拿起来装进口袋里。

    他在面粉厂里恋恋不舍地转悠一圈,开着货车驶出犹如蒙上冰霜的村庄,在冰冷的月光里,沿着公路风一样向前飞奔而去,逐渐消失在将圆的月亮下。

     八月十六这天,高丽霞起床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见面粉只剩下两袋,忙叫陈小兵开着机动三轮车上利国面粉厂拉去。结果去了两趟不见开门,敲门只有看家狗呜呜地叫。

     “怎么回事?放假的话今天也该开工了。高利国忙什么呢?”她对陈小兵嘀咕几句,从门缝里看到他的车不在家,这才想起打他的手机。

    打过去,却传来一个女人冰冷的语音,“对不起,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上哪里去了?怎么关机呢。”正在这时,在面粉厂干活的老王骑着辆破车子过来。

    他看见没有开门,便向高丽霞他们嘟嚷道:“老板两个月只给我们发了半个月的工资,过秋种地不够花的。说好让今天来拿,都这时候了咋不开门呢?打电话关机。”

     高丽霞寻思片刻,问他:“你们有他的钥匙吗?”

     “我倒是有。”老王说完,拿出钥匙晃了晃。

      “要不,你打开门,我们进去看看。”众人进去没有发现异常。

    老王说:“他是不是昨天去老人那边过十五住下没有回来。”

      “可能吧。他说让你们什么时候来开工?”高丽霞疑惑地想了想问。

     “没说,你也知道,过秋收玉米种麦子的说不准哪天。”

      说着话,老王打开仓库的门,高丽霞让陈小兵搬了几袋面粉,放到三轮车上。看着老王在帐本记上,说:“要不这样,咱们锁好门,都先回家忙去。等有空再过来看看。”

    “行!我喂喂狗去,看样子一直饿着呢。”老王说完走过去拿喂狗盆子,打开房门弄水挖麸子给狗拌食。

    那狗不停地冲他们摇头摆尾,好像很感激的样子。

    高丽霞看到他很熟练的样子,心里话:利国招的这个工人不错,干活很认真仔细。

      说天黑,天就黑了,月亮钻出厚厚的云层。高丽霞想起面粉厂来,要过去看看。

    她听到门外呼呼地刮起风,给已经一岁半多的小丫头披上件厚衣服,当做散步抱着她一路走过来。

     面粉厂在时隐时现的月光下,一片寂静。高丽霞站在铁艺大门口仔细地听了听,除了风声,就是远处发出的各种声音。

    看来高利国还没有回来,高丽霞朝里面张望了一会儿,不相信地拍拍门,依然没有人回答,只有大黑狗在里面发出有气无力地呜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