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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纵马

    李俊彦就这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周围行人见他衣衫凌乱还沾着血迹,纷纷都避之不及。

    “让开让开!”一声清亮的娇喝传来。不远处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骑马奔来,身后还跟着同样骑着马的三个护卫。这女子面白如雪,肤如凝脂,一身红衣更是衬得她明艳动人,腰间挂着一卷长鞭,通体紫金色,一看就是上等货色,这女子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此时却充满惊慌,她的手勒紧了缰绳,身下的马儿似乎不听她的使唤,仍旧不断往前疾驰,周围的商贩行人个个都东躲西避。

    “小姐!”三个护卫突然大呼,原来,这女子的马儿速度太快,女子又控制不住,一下子撞到了恍如行尸走肉般的李俊彦。

    李俊彦被这一撞,登时就飞了出去几步远,倒在了地上便再也不动了,红衣女子的烈马也因受到冲击猛停了下来,这下子,红衣女子一下就从马背上摔落,扬起好大一片尘土。

    “小姐,您没事吧?”三个护卫立马在后面下马,急匆匆的问道。

    “哼,能有什么事?这死马,性子怎么那么烈,本小姐不过骑一下就这样不受控制。”女子翻了翻眼,恶狠狠的盯着停下的枣红大马说道。

    “小姐,这马才刚刚被老爷收服,野性还未完全褪去,您这贸然骑上肯定是危险至极啊。”

    “你说什么?本小姐难不成还驯服不了一匹臭马?”红衣女子杏眼一瞪。

    这护卫一看如此便不再言语,抬头又看向倒地不动的李俊彦,随后就说:“小姐,您...好像撞死人了?”

    “哎呀,对啊,我都忘了撞到人了!你快去看看,是不是真死了,唉,烦死了,这下被爹知道了,又要挨骂了。”女子一脸懊恼。

    那个说话的护卫便走上前去,到李俊彦身边查看情况。这说来也奇怪,正常人被这么高大一匹骏马撞到,肯定要飞出十几步远,当场就五脏六腑破裂而死,这李俊彦呢,飞出几步远,护卫见他也只是嘴角含血,并未像常人那样口鼻大出血,心底寻思这人应该是个外家功夫高手。随即又伸手探了探李俊彦的鼻息,见还有气就赶忙起身报告红衣女子“小姐!还活着呢!”

    红衣女子一听,立马走上前来:“这都能活着,这人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护卫看着女子低声问道:“那...小姐,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带他去见郎中,医好了他,到时候再赔点钱不就行了?”红衣女子像是看着傻子。

    “可是...小姐您看,这人能在奔马飞驰撞击之下还活着,可见是个外家功夫高手,身上又沾了不少血迹,恐怕身上还背着命案,再加上前几日李家庄那事,小姐,这要是老爷知道了,怕是不好交代啊。”这护卫倒是个聪明人,几下就把李俊彦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红衣女子一听倒不乐意了:”怕什么啊!这人要是死了,咱们就找到他家人赔钱,现在没死当然得治啊,难不成就把他丢在这儿自生自灭啊?要是我爹知道咱们这么做不一样得惩罚?别怕了,就按我说的办!”

    “是!”护卫立马对另外两人招手,三个人正想抬起李俊彦就走。正在这时,一队捕快走了过来。为首一人是个高大汉子,他边走边喊道:“是谁骑马撞死了人啊?”

    红衣女子听到就要发作,那个领头护卫却制止了她,随即走上前去,笑呵呵的对着领头捕快拱了拱手:“哈哈,这不是王捕头吗?您看您还记得我不?”

    王捕头定睛一看,上下打量一番,立马拍了下脑袋,笑着说:“哎哟,这不是高大哥吗!您咋在这的?”说着眼睛还朝这高护卫身后撇去。

    高护卫拉着王捕头的手往旁边走去,低声说:“王兄啊,您可别误会,咱们没撞死人,是咱们冷小姐撞到那人,还活着,现在咱们正要带着去找郎中呢!”

    “什么?冷小姐撞的?”

    “对呀,你看,她不就在那站着呢。”高护卫指了指红衣女子。

    王捕头这下看都没看高护卫,直接走了过去,笑眯眯的对着红衣女子说:“哎呀呀,冷小姐您在这儿呐,我是金陵府的捕头,小姓王,刚刚没看到您,声音大了点,嘿嘿,请您见谅。”说完就弯腰行了个礼。

    红衣女子斜眼瞧了瞧他,淡淡地说:“哦,王捕头啊,没事儿,我这可没撞死人,我还要带这人去看病呢,您还有没有事啊?没事的话,就让我手下带他走了,耽误了治疗时机,到时候真死了就不好了。”

    “瞧您这话说的,哪儿还需要您的人带他去看病呐,我这人多,正好他们也成天没事,这会儿可以帮着老百姓一回,您就把这人交给我们,由我们送去医治好啦!”王捕头不愧是个马屁高手,三言两语就让红衣女子很是满意。

    这冷小姐朝着高护卫示意,高护卫立马拿了一锭金子递给王捕头。王捕头看到这,眼睛都直了,却听到那冷小姐说:”这钱呢可不是给你的,你把这人好生看管着,养好了身子剩下的就当是给你和你兄弟的辛苦钱了。”

    王捕头听了这话也是连连点头:“那是自然的,冷小姐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这就走。”这看病照顾能要几个钱,这锭金子足够照顾一百个李俊彦了。随后王捕头向后面招了招手,来了几个捕快抬起李俊彦就走了。

    这王捕头倒是个重承诺之人,将李俊彦抬去医馆好生检查一番,发现李俊彦胸骨断了两根,加上肩膀处还有个刀剑贯穿伤,五脏六腑倒也没什么太大问题,王捕头二话不说,就掏钱让郎中好生医治,心里也是暗自心惊,正常人受到这些伤,不死也是个残废了,这邋遢小子竟然能这般命大?

    郎中先是给李俊彦洗净身子,等擦干净脸后,王捕头就坐不住了。“这不是李家庄李大侠吗?”心里不禁叫苦。李家庄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一个捕头怎么可能不知道,庄主李林桐与夫人双双身死,李俊彦明明回来了人却不见踪影,这么大的案子自然是要严查的。李俊彦虽说几年不在金陵,但他声名在外,这画像早已命人作好,王捕头一看就认出来了。

    “大夫啊,那个府衙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可得好生医治他啊。”王捕头找个由头赶紧回家想办法去了。

    回到家中,王捕头坐在桌上是思前想后,李家这案子,按理说他一个人办不了,可现在李俊彦恰好落在他手上了,他的小心思就活络起来。先前不敢想不敢办,无非就是大家都怀疑这是邪派报复,朝堂和江湖本就是两片天地,李家收留正派人士协助攻打邪教,这是人尽皆知的事,遭到邪派报复自然也是正常,他们这些朝堂中人肯定也怕邪教的手段,毕竟这群人做事毫无规则章法可言。但是此刻,有李俊彦在手上,“江南大侠”这么响亮的名号,治好了他再安排他去帮自己抓到那些邪教之人,说不定还能顺带着连破好几个大案,只要小心点,哪怕有报复也只会报在李俊彦的头上,只要这一切都顺利,自己不就能大大的升官发财了,也许日后进入中枢的“锦衣府”也有可能呢。

    想到这,王捕头立马喊来几个手下,叫他们每日轮流去到医馆看顾着李俊彦。

    话说回医馆处,郎中将李俊彦清洗干净后,先是给他肩膀伤口处上了药,又接了骨,包扎完毕后就去煎药了。此时李俊彦已然醒了,他没有好奇自己为何会在医馆,只是静静地躺着。

    不多时,郎中端着药来了,看到李俊彦醒了,笑呵呵地说道:“小伙子,你醒啦!来,先把药给喝了,你这身子还真是结实,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着,真是福大哟!”

    李俊彦坐起身,对着老郎中点了点头算是行礼了,接过郎中手里的药碗,也不嫌烫,就这么一口喝下了。

    “小伙子,慢点儿!才熬出来的,烫着呐!”郎中连忙说道。

    李俊彦放下碗,擦了擦嘴,看向郎中:“多谢大夫,敢问我是如何到这的?”

    “你是被几个捕快给带来的,他们说你被马撞伤.......”大夫把他怎么来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李俊彦听后点点头,便不再言语了。郎中见他似乎有着心事,就坐在了床边,扶着他躺下,又给他盖上了被子,随后问道:“小伙子,别怪我老头子话多啊,你肩膀上这伤一看就是利剑贯穿所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看你这身行头也知道你是个江湖人,老头子我不是怕事啊,就是担心你...”话还没说完,李俊彦就略略直了直身子,说道:“大夫,您放心,我这伤...不是仇家所致,您不必担心有人找来,我今日在您这休养一日,明日便可离去,不会影响到您的。”

    郎中一听这话连忙摇手说:“哎,我不是这意思!医者父母心,就算你有个什么仇家,我也不会因胆小怕事而见死不救的,小伙子,你在我这就好生养着,更何况,送你来的王捕头,临走前可多番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呢,喏,你看,这银子都给了我一堆。”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给李俊彦看。

    “那就多谢大夫了。我现在不便起身,还请您见谅。”李俊彦向老郎中点点头,老郎中便站起身,嘱咐他注意休息,便出去了。

    李俊彦躺在床上,仔细地想着郎中刚才的话“这王捕头是谁,我这么多年不在金陵,肯定不会与他相熟,为何他对我如此上心?还有,昏倒前似乎听到一女子的声音,这究竟是何事?”心里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短短几日,就发生如此之多的事,纵然是他,一时间也感到有些心力憔悴。

    此时窗外正是午后,阳光正好,一缕缕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空气中还残留的药香似乎都化成烟雾缭绕在屋子内。李俊彦看着窗外,摇了摇脑袋,也不再去想了,只是眼睛没来由的湿润了,烈酒、创伤、苦药、疼痛,这些都无法让他内心的苦痛所平息,朦胧间,他像是回到了儿时,看到了父亲从书房拿出武功秘籍给他,看到了母亲拿着毛巾给他擦去练功后身上的臭汗,又看到了父亲嘴上说着不务正业,饭桌上却又多夹给他几块羊肉,还看到了父亲被林上风踩在脚下,母亲被掐着脖子,眼睛中惊恐、不舍、绝望的样子。

    “不!”惨呼一声,李俊彦惊醒了,原来方才都是一场梦。

    “呵呵,李大侠,您醒啦!”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你是?”李俊彦看向床边站着的高大汉子。

    “小姓王,是金陵府的捕头,就是在下差人送您来这的。”王捕头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递给李俊彦一块毛巾。李俊彦接过毛巾,擦了下脸上的冷汗,便要起身给王捕头行礼。王捕头见状赶忙上前拉着李俊彦说:“李大侠不必多礼!我这也是分内之事。”

    李俊彦于是点点头,又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王捕头答道:“您今日早上在街上被冷大小姐骑马撞到,正巧我带人巡街碰上,冷大小姐给我银两,让我将您送来医治,这到了医馆,郎中给您洗净了身子我才发现原来是您李大侠,呵呵,在下平日就对您江南大侠颇为仰慕,便叫郎中好生照顾您,再加上您家发生如此大事,在下也是得了一道公务,所以就亲自看护着您了。”

    听到这话,李俊彦心里又想起爹娘,不由得脸色暗了暗,随即又问:“冷大小姐?可是冷家的冷如冰?”

    “正是那位,这纵马伤人若是旁人,在下倒是可以直接拿了,可是冷大小姐,在下却无能为力啊。”王捕头苦笑着说。

    “无妨,早就听闻冷小姐骄横无比,江南冷家更是武林世家之一,你这么做能理解,李某一个武人也不会有多在意。”

    听完,王捕头话锋一转,问道:“李大侠,恕在下多嘴。请问你家发生了何事?为何令尊令堂会造此变故?”

    听到这,李俊彦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一旁的王捕头都有些哆嗦了。“具体何事我也不清楚,我那日刚回家,就看见一个贼人杀死我父母,随后我便与他大战,正要击杀此贼时,崆峒派的云仙真人到了,掷出一剑贯穿了我肩膀,随后几名崆峒弟子就围了上来,然如此血仇我怎可不报,随后便砍下贼人脑袋,再后来好像是云仙真人突然暴毙,接下来我就昏了过去。”

    李俊彦的话让王捕头暗自心惊,这案子竟然不是传闻中邪教报复,崆峒派居然也参与其中,想到这,王捕头再问:“李大侠你可认得那贼人?这贼人和崆峒派云仙真人又是何关系?为何云仙真人要帮他?”

    李俊彦有些烦躁:“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云仙真人与我父亲是好友,崆峒派和我李家一向也有生意来往。”

    王捕头愣住了:“这...此事有些过于蹊跷了,除非这贼人和云仙真人有着莫大关系,否则断不可能如此啊。”

    ”哼!我不管他们什么关系,云仙和此贼都是该死!。”李俊彦厉声道。

    “李大侠您息怒,此事我看还需从长计议,您先在这休养着,一切等伤势好了再说。在下就不打扰了。”说完,王捕头就立即退了出去。

    李俊彦平复了一下心绪,慢慢闭上眼睛,不知道内心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