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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椭圆形礁石

    春天退大潮。柳晓楠外雇了十几个人,动用了各种工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海里那块活动的椭圆形的礁石抬上岸来,装进他的皮卡车后车厢里。

    他把那块礁石拉到山崖上,用水泥固定,立在二楼对面的松树林里。

    褐色的礁石上长满了海草和牡蛎,风吹日晒,只几天的功夫,海草枯干,死亡的牡蛎张来了外壳。大家进出二楼,都能闻到一股腥臭味,幸好天气还冷,没有苍蝇。

    柳晓楠不让任何人清理,更让大家觉得不可思议。想立块石碑,写上养殖场的名字,也不用花钱雇人从海里去捞,随便到山上弄一块大青石不也一样吗?

    只有沙万里沙柳想到了,或许跟晓楠原先的那个漂亮的对象有关,这个秘密可不能说出去。

    星期天,孟想想带着孩子跟着柳晓楠来到养殖场,下车后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一眼便注意到了那块长满牡蛎的礁石。

    柳晓楠对于过往的一切,并没有对她隐瞒。她猜测到,这有可能是柳晓楠被海浪抬起、摔在上面的那块礁石。

    可为什么要立在那里?难道是像那一木箱子的小人书、马海毛白围脖鸡心领毛衣一样,作为爱的纪念?

    不可能!孟想想乐观地朝另一个角度去想。这块礁石差点摔折他的腰,礁石上的牡蛎壳割得他鲜血淋漓。他把礁石立在目光可及之处,是在提醒自己,他的心同样被割得支离破碎。

    她想,如果把这件有趣的事儿,通过邮件告诉岳雪莲,岳雪莲会有什么反应?可理智告诉她,不管柳晓楠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把这件事儿告诉岳雪莲。

    想明白了便不再去想,更不必多嘴去问,晓楠想告诉自己的自然会告诉,不想告诉的自然会有多种托词。

    孟想想带着两个孩子,走进柳晓楠的办公室。

    柳晓楠已经把二楼一层走廊西侧的房间,改造成他的专属办公室。外间作为会客室,顺墙摆放着三张长条木质沙发和茶几;里间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一张办公桌,一个保险柜;办公桌上摆放着一部电话和一台电脑。

    孟想想参观了一遍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东西,怎么摆到桌子上了?”

    柳晓楠说:“我是利用电脑查资料学习统计账目,绝不会用电脑打字写作。”

    另有一点他没有说,在电脑上也能炒股,不必亲自往证券交易大厅跑。他又拿出一部分资金炒股,他觉得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赌的心理。适当地炒炒股,也能调节一下心情。

    再说,如果不是当初勇敢地走进股市,也不会挖到第一桶金。

    孟想想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很随意地向窗外望了一眼,这才发觉松林里的那块椭圆形礁石,正对着柳晓楠的办公桌。明白了,他果然是为了提醒自己什么。

    她说:“你弄上来的那块礁石,也不把牡蛎壳清理掉,气味怪难闻的。”

    柳晓楠把爬到窗台上的儿子抱下来说:“我当年就是摔在那块礁石上的。如果没有那一摔,我可能会跟龙王塘无缘,也不会有勇气承包下这片海域。那块礁石在冥冥之中给了我一股力量,立在那里,会让我想起关先生留给我的那块石碑。”

    勤勉克己,知礼守法......但愿这不是托词。孟想想从包里拿出旧衣服,给自己和两个孩子换上,跟着柳晓楠下海了。

    据沙石沙山潜水观察得出的结论,海域中海参的数量很可观。可是,成品海参的数量并不多,中等个头和海参苗倒是很密,这应该是一年多来休养生息、自然繁殖的结果。

    柳晓楠决定今年暂不捕捞,再繁殖一年。

    海滩上的花蚬子和文蛤却是可以有计划地捕捞的。柳晓楠自己也是没有想到,不起眼的花蚬子文蛤也会给他带来不错的收益。

    海滩上每天都会捕捞上两三千斤的花蚬子和四五百斤的文蛤,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按照海滩上的面积,还有一少半没有收获。

    柳晓楠跟大家一样,手持带兜的铁耙在海滩上忙碌着,筛去小的,保留下大的。

    孟想想手持铁锹塑料桶,带着两个孩子去挖海肠。这阵子大家都很累,她想利用下午的时间,为大家包上一顿三鲜馅的饺子。

    孟想想已经跟柳晓楠学会了挖海肠,方法跟挖蛏子差不多,只不过不需要有人在海滩上蹦蹦跳跳。

    海肠的洞口有很多小贝壳,粘接在一起,像一根细细的管子挺立在海滩上。用铁锹从旁边猛地挖下去,便会挖出一根蠕动的红红的海肠。

    她把塑料桶交给儿子,她只管挖,让两个孩子去捡海肠。

    女儿不敢用手去抓软绵绵的海肠,自己跑到一边挖沙坑堆沙包。儿子捡了一会儿也失去兴趣,帮着妹妹挖沙坑去了。

    涨潮时,孟想想已经挖了一塑料桶的海肠。带着两个孩子上岸,把孩子交给柳晓楠,她留在海边处理海肠。

    用剪子剪去海肠的头部和尾部,挤出海肠的内脏。海肠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和韭菜猪肉包饺子却是无比的鲜美。

    处理好海肠,孟想想拎着塑料桶扛着铁锹,顺着缓坡路走上山崖。她停下脚步四下望望,看见柳晓楠带着两个孩子走向海湾深处的池塘,欢快的笑声隐隐地传来。

    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撩起她的心绪。晓楠确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他已经走出最为困难的时期,自己的梦想呢?

    孟想想走回养殖场的办公楼,再次望了一眼立在松树林中的那块椭圆形的礁石。

    攀附在礁石上的水草和牡蛎,换了一个环境便会立即死亡。而礁石,不管是立着还是躺着,都是一种不容忽视的形象与重量的存在。

    花蚬子和文蛤捕捞告一段落后,柳晓楠组织人马捕捞海螺海胆,给海参腾出更广阔更适宜的生长空间。

    进入六月份,投放的河蟹苗已经适应了新的生长坏境,进入快速生长期。三个养殖河蟹的池塘修上了排水的闸门,用细孔铁丝网拦着,再也不怕暴风雨了。

    这阵子柳晓楠很轻松,只要养殖场里没什么事,他都会早早地开车回家。先把皮卡车开进车库里,再去幼儿园里接孩子,一个肩膀驮着一个孩子,一路上欢声笑语的。

    这天,他提前接到孟想想的电话,孩子由她去接,让他直接回家。

    柳晓楠回到家中,见孟想想早早地做好了晚饭,颇感意外:“这么早回家,今天学校没事啊?”

    孟想想正往饭桌子上布置着饭菜,笑吟吟地说:“我辞职了。”

    “不可能!”每天晚上认真地批改学生的作业,把教育当成一生的事业,怎么可能辞职?柳晓楠猜测着:“要去进修了?”

    孟想想笑着回道:“怎么不可能?你一个人在外打拼,怪累的,我在家做一个贤妻良母也挺好的。”

    柳晓楠从孟想想的笑容中,捕捉到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劲儿,什么事儿能让她高兴成这样?难道......她可一直没有放松过学习,而且,她完全有能力做得到。

    他故意说:“辞职就辞职吧,反正我能养活你们娘仨。又要教学又要照顾孩子,也是挺累的。”

    “什么呀!”孟想想自己按耐不住了,如果不是孩子在场,她会跳到柳晓楠的身上去。她语速极快地说:“我考上了咱们母校的研究生,我要重新走回校园了。”

    果不其然!柳晓楠把儿子女儿抱到椅子上,对孩子们说:“你们的妈妈要多厉害有多厉害,别说是一个研究生,读个博士都没问题,我跟你们妈妈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对了......”他抬头认真地对孟想想说:“有没有读博的打算?现在有条件了,我全力支持。”

    孟想想坐下来说:“我不想读博了。孩子们长大了,你也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我读研正是时候。等我研究生毕业,孩子们也该上学了,家里孩子我都能照顾得到。博士留给孩子们去读吧,我不能把什么都占全了。”

    柳晓楠说:“既然没有教学任务了,你带着孩子们回姥姥家多住些日子,又是一年多没有回去了。”

    孟想想说:“我想等幼儿园放假以后,再带孩子们回去。”

    柳晓楠说:“把孩子放到幼儿园,还不如让孩子们漫山遍野地去跑。多带几件衣服几双鞋,让孩子们像你小时候一样,从大自然中汲取天地精华。”

    两个孩子听到爸爸这样说,吵吵嚷嚷着要去姥姥家,摘山花骑小羊的。孟想想含笑答应。

    吃过晚饭,柳晓楠往养殖场打电话,对沙万里说:“大哥,明天一早你去买只羊回来,咱们喝羊汤烤羊排包羊肉包子。”

    沙万里停了停才说:“我问了你嫂子,明天也不是什么节日,杀羊干什么?”

    柳晓楠说:“你弟妹考上了研究生,要重回大学校园学习了,咱们集体庆贺一下。”

    两个孩子在各自的房间熟睡后,柳晓楠拥抱着孟想想,颇为感慨地说:“学校保研你不读,偏偏凭实力再考一遍,也就是你有这个自信心有这个恒心。”

    孟想想喜不自胜:“这多好呀!有了家庭有了孩子,该有的都有了,我可以心无旁骛地去读研。”

    “可惜呀,有计划生育限制着,不然,我还想多要几个孩子。”

    “一双儿女还不够呀?你还想要几个孩子?”

    “多多益善。以前我爸跟我说过,一代好媳妇,三代贤子孙,我没太在意,现在可有了切实的体会。以后儿子长大了,你长点精神头,给儿子找一个像他妈妈一样贤惠聪明善解人意、快乐活泼不畏艰难的好媳妇。”

    “你也要长点精神头,给女儿找一个像她爸爸一样有责任心有担当的好丈夫。”

    “女儿长大了一定会像你一样优秀,只是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王八犊子。”

    “谁是王八犊子?”

    “谁娶了咱女儿,谁就是王八犊子。”

    孟想想捶了柳晓楠一拳,笑道:“哪有你这样当爸爸的,现在就开始骂自己未来的女婿。”

    柳晓楠说:“将来女儿出嫁了就不能骂了,现在多骂几句提前解解恨。”

    第二天上午,柳晓楠把四箱啤酒搬到车上,一家四口来到养殖场。沙万里早已杀好了羊,几个女人协助他煮羊肉熬羊汤,厨房里热气腾腾,肉香四溢。

    两个孩子跟两只黑背玩到了一起,柳晓楠忙着搬啤酒,孟想想看了一眼松树林中的那块椭圆形的礁石。

    这才一春一夏,礁石上面干枯的水草早已荡然无存,张开的牡蛎壳也已变得灰白,不再有生命的色彩。

    养殖场热闹了一整天,大家喝着啤酒喝着羊汤,吃着手抓肉烤羊排羊肉包子,酒足饭饱之余,又不得不暗竖大拇指。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么大的家业,还去读研究生,也难怪人家能当老板娘。

    孟想想带着孩子回娘家前,柳晓楠对她说:“回家问问你爹娘,儿女都在这边,老两口留在老家也挺孤单的。如果想来滨城,也不是没有住的地方。”

    孟想想说:“怕是来不了,我爹娘还得留在老家照顾孙子孙女上学。”

    柳晓楠说:“我忘了这一点。这样,你问问你两个哥哥,想不想在这边定居。龙王塘镇也开发了一个楼盘,秋后现房出售,价格也不贵。如果想搬到这边来,咱们给你哥一人买套房子,孩子也能在这边上学。”

    孟想想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晓楠,我真不情愿让你这么做。为了我们家,你付出了很多,快成了扶贫专业户了。”

    柳晓楠双手扶着孟想想的肩头,安慰道:“你想多了。抛去亲属这一层不说,你哥嫂帮了咱们多少,你也不是没有看到。他们和沙大哥一样,都是我创业的功臣。我承包下这个养殖场,不单单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打造一个充满爱的理想乐园。”

    孟想想点点头。岳雪莲告诉过她,柳晓楠是个理想主义者,既有大刀阔斧勇闯潮头的一面,也有思想单纯幼稚的一面。他在一些人的眼里,有可能是个永远不会成熟永远不会长大的男人。

    孟想想带着孩子只在娘家住了半个月便返回滨城,柳晓楠问她为什么不多住些日子,她说她还没学会游泳。

    秋后,柳晓楠的养殖场获得巨大的收益,他一口气在龙王塘镇买下五套房子。城市不断向外扩张,人口逐渐稠密,污染不断加重,城郊一定会成为宜居的热点。

    他把两个房产证交给孟想想,让她转交给她的两个哥哥。

    当着沙山沙石沙柳的面,柳晓楠把一张房产证交到沙万里的手里:“咱兄弟多余的话不说,这是大哥应得的,找到儿子后留给儿子。”又对沙山沙石说:“工作满五年,想在这里安家,我负责提供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