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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灵矿之难

    禺秀停了下来,和梅雨一同扭头,望向撞在一起的两人。

    灵气冲击而来,禺秀被余波震荡,本就重伤的它,一口鲜血喷出,径直倒在了地上。

    梅雨难以抵挡余波,昏了过去,不知是死是活。

    禺秀神魂颤动,似是天道契约之故。

    如若四余死了,天道契约之下,禺秀必死无疑,此时神魂颤动,却并未碎裂陨灭。

    禺秀知道,四余还活着。却是一丝力气都不曾有,妖身无法动弹,神魂虚弱,神念也放不出。

    此刻的四余,对着不远处的梅风,躺在地上。身上一道长长的鞭印,鞭印所在之处,血肉破碎,透出了白骨。人也陷入了昏迷,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梅风心口插着长戟,被钉在石壁上。血浸满了衣襟,染湿了地面,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梅风怎也不曾想到,会落败于一个凝丹境小子手中,丢了性命。

    梅风生机全无,元婴被长戟洞穿,散去了,余留一个内丹。

    修者修元婴,以魂点灵,让元婴附以神魂,可自行运转炼化灵气。

    修者一旦神识溃散,生机耗净。元婴缺了魂,失去灵性,就只是凝炼的天地灵气。

    四余半梦半醒,朦胧之间,隐约听闻耳畔悉悉索索,奈何身体犹如陷在泥潭之中,无法动弹。

    传来的阵阵剧痛,穿身而过,让四余开始恐惧,随后又逐渐麻木,无法平复的情绪在痛苦中,心身俱疲的四余终究没抗住,昏了过去。

    四余苍白的意识,游离在神魂海里,他不知道是的,此刻那时常出现在梦里的老爷爷,正在神魂海里诵经讲道,禁锢天罚之雷的玄妙文字,闪着金光,修补着四余破损的神魂。

    四余经脉里流窜着的微光,化腐朽为神奇一般,所过之处,破碎的血肉快速愈合,四余流失的生机,竟也被填补了回来。

    可这一切,昏昏沉沉中的四余难以知晓。

    好在化婴境强者之间的战斗,余波威力亦是不俗,吓退了周遭的飞虫走兽。

    更何况在这冥幽森林外围,人迹罕至,很少有人族强者和强大的妖兽在此出没。

    禺秀最终也昏了过去,黑夜如此美丽,不远百里处灯火辉煌,酣睡之人在梦中喜笑颜开,四余和禺秀却徘徊在地狱之门,与人间若即若离。

    地上一片狼藉,在夜里十分狰狞,像极了在哀泣的丑恶嘴脸。

    四余仰面躺着,淡淡的月光,与体内的那丝微光相融,极力的拉扯,将四余从地狱门口缓缓拽回。

    禺秀庞大的身躯窝在地上,重伤之躯在夜里更是难熬。

    黑鳄一族,虽是冷血之躯,喜阴寒。此刻禺秀千疮百孔,五脏六腑无法抵御寒冷,气息越来越弱,残夜难消,怕是撑不到天亮了。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撒在人间之上,林子里叽喳传来几声鸣叫,枯枝随风颤摆。

    冷风习习,拂过脸颊的清冷,唤醒了昏迷中的四余。

    缓缓睁开眼,迎面而来的光,晃了,晃了晃四余,微眯着眼,盘坐起来。

    一身伤竟消去了大半,不如以往,一觉醒来,恢复如初。四余也知道,此次是真的命悬一线,能活着便已足够了。

    四余望向禺秀,它纹丝不动,竟是一丝气息都察觉不到了,幸亏有那缕契约神魂尚能感知,否则当真会以为禺秀重伤而亡了。

    猛地站起身,四余脚下踉跄,却也顾不得,慌忙翻出乾坤袋里的灵材,仙鹤草,白及灵草一股脑碾碎了,尽数敷在了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血流了一夜,渗入了地下一尺有余,禺秀静静躺在血泊中,四余直冒冷汗,怕是自己再晚片刻,禺秀真的就死了。

    灵材外敷虽浪费,却有奇效,血止住了。

    四余见木灵果还有余,捣碎了喂给禺秀,孱弱的神魂,此刻也唯有木灵果能助其恢复。

    又取出两枚凝丹境的妖丹,让禺秀服了下去,四余催动灵力,在禺秀元婴运转,炼化妖丹。

    日上三竿,禺秀才醒了过来,四余方才停下输送灵力。

    “你未伤及经脉神魂,全数是枪刃所致的外伤,等灵力恢复。补些血食,不出两日,便可痊愈。”说罢,四余又递给了禺秀两块中品灵石。

    此刻四余重伤未愈,又耗灵过多,肤色苍白,虚弱无力。

    紧忙吞了枚中品灵石自行修炼了起来。

    四余这是才发觉,自己还有一座玄级灵阵,激活阵法,一人一兽,被阵法聚拢而来灵气弥漫,潜心修炼了起来。

    等再次醒来,太阳已升到了头顶之上,禺秀灵力也已回复,只是耗尽的血气一时难以恢复。

    收起梅雨的长枪,递给了禺秀。

    “这是你拿命换来的,等回到青水郡,试试给你寻一部化成人形的法门,届时你可用此枪。”四余给禺秀承诺。

    “多谢余。”禺秀传音一如既往的简练。

    转眼望着被自己的长戟钉在石壁之上的梅风,四余感怀,这世间的恶人,何时才能杀尽呢。

    拔下长戟,四余将梅风,梅雨的尸首摆在梅雷死的地方,捡了几根粗大的枯枝,一把火烧了,附了一丝灵气在火堆,少时便会灰飞烟灭。

    四余不解的是,梅风梅雷的尸身上,除却各自的灵器,再无他物。

    梅风使的灵鞭,貌似是兽骨锻造,品级不低,乃玄级中阶。

    正当四余和禺秀要离去时,四余神念才发觉远处,尚在昏迷中的申光。

    四余探脉一试,良久才收回,申光灵海被毁,修行之路断了,好在此前四余及时封住了气府,留住了生机。

    申光破碎的神魂,经过木灵果一夜的温润,虽未将破碎的神魂修复,却也是保住了神魂不散不灭。

    四余将一缕神魂强行闯入申光神魂海,以《养神赋》温养,将其破碎的神魂修复了。

    醒来的申光,死气沉沉,眼神暗淡,毫无生气,像是活死人。

    “余公子,我已是废人了,你又何需救我呢?”话音未落,又昏了过去。

    “禺秀,等救了灵矿的那些百姓,我们便直奔青水郡郡城。你先去捕些妖兽,补补血气。我在灵矿那儿等你。”

    禺秀大摇大摆,窜进了身旁的林子里大杀四方,不一会儿便擒了不少妖兽,血气也在逐渐恢复。

    四余用灵气带着申光,十余里路,一路御空而行,很快便到了灵矿。

    神念放出,感知不到任何气息,放眼望去,灵矿方圆几里,毫无人影。

    离得越发近了,诡异的气氛又安静的可怕,四余心底竟莫名慌张了起来。

    落地的景象,四余几近奔溃,触目惊心,矿井遍地尸骸,百余口性命,竟无一幸免,惨不忍睹。

    可笑的是,四余自以为胸有成竹,运筹幄幄,滥施善意,满腹拔刀相助的侠义,到头来,害了那些苦命的人。

    他们本该活着,相较于丢了命,吃苦遭罪又有何妨。

    世间的恶,与善良等同,亦如日分昼夜,天有日月。善恶一念之间,有恶方能求善。

    四余愧疚,这些苦命人,人生悠悠数载,人间疾苦占了一半,望断天涯路,不见自由,苦尽寿终,空留一地遗憾。

    伫立在矿井旁,徐徐而去的风,夹杂着血腥味,散布于天地间。

    已而四余神念内,闯入了成百上千的妖兽,狼虫虎豹,飞禽走兽一应具有。

    可惜的是,境界低的可怜,无非是些纳灵境,甚至未通灵的蛮兽。

    四余不掩饰境界,凝丹境巅峰的威压,绕是蛮兽也忌惮三分,游离在周围,久久不曾散去。

    忍着悲痛,将尸首一具具抬出,安放在矿井前,已日落西山。

    心底的愤怒,悲伤,愧疚,痛恨交织在黄昏下,与蜂拥而至的怨念,冲刷着四余的灵魂。

    如果行善,需以百余条鲜活的人命为代价,四余宁愿做个冷漠的过路人,收起可怜的善心。

    经历了血雨腥风,屠戮了恶人,本该是快意洒脱,四余却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

    倘若自己不插手,无视他们的疾苦,放任不管,或许灵石采尽之日,他们能阖家团圆,不至于像今日,丢了性命。

    恶迹败露,梅氏三煞的手段够狠辣,甘心成为断尾,一切罪迹恶行,与药王宗便没一丝牵连。

    江湖深谙杀人灭口之道,故而有太多太多的灭门惨案,天无正道,月下黑,那些无辜的百姓方才无路可走。

    或许自己错了,那颗卑微的善心错了,这虚伪的世道,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直至禺秀归来,一声咆哮,吓退了周遭的蛮兽,同时也唤醒了昏昏沉沉的四余。

    “余,这是为何?这些人族怎的死了?”禺秀传音问四余,亦如它这般蛮兽,也不解杀一众弱小的人族。

    “禺秀,你们黑鳄一族,可曾会如此滥杀凡妖?”

    “不止黑鳄一族,通灵妖兽皆知,不可无故杀凡妖。故而妖兽若非捕食,不曾滥杀弱小妖兽。”

    “哈哈哈哈,太可笑,圣人教化的人族,以蛮妖粗野,人族高贵自居,当真叫人恶心。”

    望着堆砌的尸骨,夕阳西下,指尖的火苗,轻轻落下,瞬间燃成大火,火光吞天,将穷苦与悲悯,一同化为了灰烬。

    四余思索了好久,愧疚萦绕在耳畔,不曾散去。他深知,错的是恶人,但行好事,终究是对的。

    “禺秀,今夜在此地留宿吧,明日清晨动身去青水郡城,你务必今夜将《敛息术》习成。”

    “余,一夜时间,我恐怕不能完全习得《敛息术》。”禺秀传音给四余。

    “遇到疑难不解之处,询我便可。”不容置疑的命令,让禺秀犯起了难。

    “知晓了,余”禺秀诺诺地传音。

    待到月光照亮森森山川,四余和禺秀正沉浸在《敛息术》的修习中,身无旁骛,全然不顾冰冷的寒风。

    想起禺秀还不曾有化形人族的术法,它那庞大的妖躯,让它修习《敛息术》却是有些画蛇添足。

    可望着入定的禺秀,四余不忍打断,不日便会用到,未雨绸缪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