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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难过吗

    方沁湄隐约地感受到来自后方带着恶意的注视,她闭了闭眼睛,决定置之不顾。

    连飞这个人,性格阴晴不定,想要摸准他的脉,去哄他开心,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还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她的沉默似乎再度激发了连飞的怒气,她能听到他在后方咬着牙,低声道:

    “方小湄,我自问帮了你许多,你却对我这样避如蛇蝎吗?”

    方沁湄抱着马脖子,微微侧身抬头看向连飞。

    虽然看得出,她要维持平衡是很不容易的,却还能看到她的唇边噙着一抹笑意,回答道:

    “连大人,小女子也自问帮了您不少,可也不敢居功。若是连大人觉得送我回家这件事很辛苦,还请您放我下去吧。”

    连飞恶狠狠地盯着她:

    “休想!我必定要亲自送你到家!”

    这个人到底在闹什么?方沁湄心里也是不由叹气。

    街边的灯笼早已在绽放光芒,连飞催着马儿快速向前奔跑,两边的灯火渐渐变成了流光。

    方沁湄被这些光芒吸引,不知不觉微微扬起了头,静静地瞧着这些温暖的橙黄色光线。

    周遭的景致变得朦胧起来,不知何时,天空中又飘了雨丝下来,极大地冲淡了夏日的暑气,隐约的,已有几分凉爽。

    方沁湄不由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去碰触丝丝细雨,心中微微一叹。

    离中秋,已经不足一月了。所以天气开始稍转凉爽,便是秋意渐起的意思……自己想复制的“秋日”首饰,之前匆匆交代给方嫂子去处理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她才想到这里,就觉身下不断颠簸的马匹忽然一停,接着身子一轻,再度被连飞提了起来,就此轻轻地放在了街边。

    方沁湄诧异地抬头看去,却只看到红衣骑士挥鞭离开的背影。

    她自是不会想到,连飞,在背向而驰的马背上,连飞那张俊脸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而他的表情几乎是惊恐的,快速地挥鞭抽打着马匹,如同逃跑般远远将方沁湄抛在了身后。

    方沁湄正在揣摩,就听身后忽然响起方嫂子惊喜的喊声:

    “乖儿,你可回来了!”

    她回头看去,原来自己已经站在了方家玉器坊的门前不远处。

    方嫂子正带着两个小丫鬟,又惊又喜地瞧着她,快步向她走来。

    方沁湄也发自内心地笑了,快步向方嫂子迎了过去:

    “娘亲,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婉娘静静注视着方家玉器坊中亮起灯火的二层楼,那是方沁湄的房间。

    她身穿着夜行衣,平躺在树干上,怀里却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正是方沁湄买来看家护院的小狗之一。

    小狗显然与她相处很好,这会儿正轻轻舔着她的指尖,玩儿地不亦乐乎。

    虽然夜色渐深,但以婉娘的目力,自然还是能够瞧得到小狗略带滑稽的动作、表情,她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小狗湿润温暖的眼睛瞧着她,似乎在回报以笑容。

    婉娘瞧着瞧着,蓦的落下几滴泪水来。

    她将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揉了揉,低语道:

    “若是都像你们这般天真,一望见底,该有多好!”

    婉娘将小狗拢在怀里温柔地抚摸了一会儿,随后一跃下地,将小狗放到了地上。

    她深深吸了口气,目光一点点坚定起来,再度看向方沁湄的窗口,身子如鹏鸟般跃了起来。

    屋内,橙黄色的烛光照耀下,方沁湄坐在桌案前,手中捏着一支笔,披散着仍带湿气的长发,微笑着,瞧着越窗而入的婉娘,似乎毫不意外。

    婉娘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方大小姐,婉娘是来辞行的。”

    方沁湄微微挑眉,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可以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婉娘眼中神色黯淡,摇了摇头:

    “婉娘只能说,婉娘有罪!”

    方沁湄站了起来,静静地瞧着婉娘。她身量娇小,站在婉娘面前,要矮了半个头。

    她仔细地端详着婉娘的神情,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烛火的剥啄燃烧声。

    方沁湄思索片刻,忽然问道:

    “莫非,我们这里被人盯上,是有缘故的?”

    婉娘一句话梗在喉咙里,几乎变成泣音,却又吞了下去:

    “是……我太蠢,又过于托大……”

    看起来真的受了很大打击,然而这种事,又有谁说得清楚呢?原本就是极其高危的职业……方沁湄微微摇头,并不想求全责备,心中却泛起一个隐约而笃定的猜想。

    她静静瞧着婉娘,斟酌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莫非,是许先生?”

    这话一出,婉娘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血色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她的嘴唇轻轻抖动着,虽然没有发声,方沁湄却看清楚了,她分明是在问:

    “你怎么知道?”

    方沁湄轻轻叹了一句:

    “在刘公子押解昆仑奴们去京都之前,许先生便已不再露面,算算时日,离开此处时日已经颇久,去了何处,所做何事?这些如今一概不见你们向我提起,你今日又忽然向我请辞,我自然会有所联想。”

    有句话她吞了下去——你与许先生之前可是关系深厚,做事往往都要跟他讨主意的,如今却只字不提他,显然是出了大问题。

    婉娘看着方沁湄,眼中神色变幻,终于低声道:

    “方大小姐,如今我才约略有些相信,你终究是比其他人要聪明许多!”

    这算什么聪明?方沁湄不置可否,只关心地瞧着她问道:

    “你是打听到他如今的下落,要去寻他的晦气?”

    婉娘笑了起来,眼中有着一种奇特的快意:

    “寻他的晦气?!不错,我喜欢这个说法!”

    她眯起眼睛来,错了错牙,咯咯轻笑道:

    “我们,到底是林家出来的仆役,容不得别人这样欺到我们头上!”

    方沁湄瞧她神色带着异样的亢奋,暗自摇了摇头,走上前,伸手拉住婉娘的手掌,轻声问道:

    “你,很难过吗?”

    婉娘猛地怔住了,定定地瞧着方沁湄,半晌无语,眼圈却渐渐地红了。

    从楼外看去,可以看到烛火掩映的窗户上,有一个高高的人影缓缓矮了下去,似是跪倒在地上。

    细雨不知何时又飘洒起来,润物无声。

    …………

    方沁湄虽然休息得很晚,却在第二天一早就醒了,而她桌上,也只留下了婉娘匆匆手写的一封书信。

    她静静地瞧了一会儿那封信,才慢慢拆了开来。

    正如方沁湄所料,许先生之前失踪了,再得到消息,却是他出现在了京都,宋相爷的府邸。婉娘没有说宋相爷与裴家有何恩怨之事,只含糊其辞地说道,宋相爷与裴国公如今的填房裴夫人曾有交集。

    方沁湄略微推测了一下,基本明白所谓的“曾有交集”是什么意思——必然是二人年轻时曾互有倾慕之意。

    这样的关系……方沁湄放下书信,伸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愁上眉梢。

    婉娘在信中请方沁湄务必留意裴夫人此人,并告知方沁湄,裴玉明在边关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已经危及生命,为此,沈嬷嬷为首的林家旧仆,决定正式向裴夫人和她身后所有的势力开战!

    林家旧仆……啧!如果所有的林家旧仆都是这样光会动手,也难怪这些年以来都被这位裴夫人压得死死的,无法翻身了。许先生那样的人,并不特别出色,却也将他们弄得相当狼狈。

    方沁湄将书信折了起来,不自觉地将信纸越叠越小,直到整张纸都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方块,硬得无法再折叠为止。

    她呼出一口长气,将这个小小的纸包放置到了桌案所有物件的最下层。

    短期内想不明白怎么做,就先什么都不做吧。

    而让自己的心宁静安定下来的重要手段,就是先好好地绘制花样,画出这个时空的人未曾见过的美好图形来。

    她已经将记忆中“四季”的作品形制都绘制出来了,但从加工的角度来说,仍然必须思考很多,因为许多的加工工艺以及器具,这个时空并不具备……自己有没有机会真正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四季”呢?

    不过,婉娘说,他受伤了,相当严重?方沁湄很快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

    她忍不住又将纸包从最底层翻了出来,一层层打开,静静地看着上面写的每一个字。

    然后,她又翻出了裴玉明之前给自己写的书信……这才发现,已经有月余不曾收到新的信件了。

    方沁湄慢慢落座,注视着仍然放在桌案上的那块金丝玉,陷入了沉思。

    小小的少女,在桌前安坐了快三炷香的时间,才像是忽然惊醒,她蓦的提笔在纸上快速绘制出一个轮廓……那是一名持枪跃马的骑士,线条虽然简单,却难掩其雄姿英发,五官宛然便是裴玉明的模样。

    这个小小的骑士,最难得之处在于其边缘轮廓,与那块金丝玉是完美匹配的。

    方沁湄将纸张拿起,放到了金丝玉的上面,比划着。

    光线自窗外投入,正好将金丝玉和纸张通透地融合在一起,就像这个小小的骑士已经变成了一座精美的小型玉雕。

    方沁湄静静注视着这个“小玉雕”,无声地问自己:

    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