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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朱家银楼

    楚先生细细思忖了一会儿,向包子铺掌柜打听好了她们的住处,便告辞离去了。

    这包子铺的伙计先是在一旁躲了一会儿,见自家掌柜的脸色已然好转,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上前问道:

    “掌柜的,怎么瞧你对方才那两母女这般照应呢?她们真的是从京都出来的匠人啊?”

    掌柜瞪了他一眼:

    “这还有假?唉,她们也实在是运道不好……这方家嫂子嫁的方家大哥原是咱云城人士,做的一手出神入化的玉雕手艺,承继乃是咱云城原先最赫赫有名的斐大师的衣钵,怎奈是,唉!”

    那伙计刚听了个话头,哪里肯就此打住,忙不迭地问道:

    “怎么啦怎么啦?斐大师……小的怎么没听过咱云城有这么一位人物啊?”

    掌柜的眉头蹙了蹙,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斐大师声名远播的时候,你还在娘肚子里头打诨呢,这一晃就二十年了……若是裴大师还在,咱这儿就没有朱家银楼,而叫裴家银楼,或者方家银楼!”

    小伙计听不明白了:

    “啊?为什么呢?”

    掌柜的脸沉了沉,忽然瞪起了眼睛,挥手驱赶道:

    “走走走,看你着实闲得发慌,眼里没活儿是不是?那不是客人,快去快去!”

    伙计虽是不满,也只有悻悻然去了,只是兀自心里瞎想:怎么就没有朱家银楼,而叫裴家银楼或方家银楼了呢?

    …………

    环境清幽、地段极好的朱家银楼内,隐约传出少女的尖叫和哭泣声,间或还有砸茶杯碗碟的声响。

    两名丫鬟噤若寒蝉地躲在朱大小姐朱牡丹的闺房外屋檐下,彼此面面相觑,战战兢兢。

    朱牡丹约莫是哭够也骂够了,忽的从屋内冲出来,红肿着一双眼睛尖叫道:

    “爹爹啊,你若是不帮女儿把脸面找回来,女儿是无颜再去赴程大小姐的约了,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她们不得一个个笑话死我?!”

    院子里静悄悄的,朱牡丹却很有信心地盯住通往前院的月亮门处。果然,过了一会儿,那边便传来了朱掌柜淡淡的叹气声和回答声:

    “牡丹,你今日受委屈了,为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你与程大小姐的约万分重要,哪有因小失大的道理?”

    听父亲口气和缓,朱牡丹的泪珠立刻又彪了出来,跺着脚嗔道:

    “爹爹也知道女儿做的是要紧的事啊!女儿不依,女儿定要那方家的贱婢将女儿的脸面赔来!”

    方掌柜的默了一默,缓缓地自月亮门处走了过来,面色沉凝:

    “这是自然,她们姓方的,总有一天要净身出户,一穷二白地从这云城滚出去!”

    得了父亲的保证,朱牡丹的脸色才稍好一些,当下捏起绢子来擦了擦面孔,嘟着嘴唇道:

    “依女儿看,那样两个孤儿寡母的,早找几个家丁,一顿棒子打死扔进了护城河了事!哪用这么麻烦!”

    朱掌柜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乖儿,莫忘了为父的目的并不只是要她们滚出这云城,而是要逼出那偏心眼的师傅传到她们手里的秘籍和雕花图册!”

    朱牡丹犹自气呼呼的:

    “那秘籍和图册到底有多好?”

    “自然好,好得很……好到我那位好师兄可以凭着这份秘籍和图册……”

    他咽下了后半句,却咽不下那股怨毒之气。

    朱掌柜的视线慢慢投向朱家银楼后院的方向,那片园子里,有一幢低矮的三间小木屋,屋外爬满了爬墙虎,显得格外阴冷。

    现下正是初秋,这些绿植颓败初显,也不知道住在那屋里的人是不是早早地感到了秋凉。

    朱掌柜收回了视线,轻描淡写地对身边的家丁说道:

    “师母可要伺候好,尤其大小姐出外走动的时候,裴大师夫人的面子还是管用的。”

    家丁应了。

    朱牡丹则又露出不耐烦来:

    “一个死老婆子,偏要巴巴的供着,爹爹你也实在是菩萨心肠!”

    朱掌柜不以为忤,笑道:

    “果然还是乖儿最懂为父,与人为善才能做得长久生意嘛!是了,我儿素日里与程大小姐走动频繁,可有相中青年才俊?”

    朱牡丹脸上这才露出一些少女的娇羞来,拧身跺脚道:

    “父亲说的什么浑话,女儿还小呢,这时候便打量这些事,父亲也不嫌臊得慌!”

    “哈哈,好,好,我家牡丹还小,此事先不着急,慢慢议,定要议个好的!”

    一阵风吹过,拂动了那座木屋外头缠绕着的爬墙虎,叶片簌簌而动。

    一只干瘦苍老的手掌攀上了木屋的窗沿,一位老妇人抖抖索索地扶窗而站,瞧着不远处谈话的朱家父女二人。

    朱牡丹背向木屋的方向,自然看不见老妇人苍白的面容从木屋窗口浮了出来,朱掌柜却是一眼就瞧见了,当下换了温文可亲的神态向着老妇人施了一礼:

    “师母这一向可好?平日开的药都按时吃了吗?”

    老妇人脸上挤出笑来:

    “启贵,你有心了,师母老迈了,要劳烦你照顾……师母不想吃药,只想今年冬至的时候,去给你师傅上上坟,添把香灰,你瞧这可好?”

    朱掌柜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温言道:

    “师母这样说话就折煞弟子了,既是弟子继承了裴家银楼,自然该将师傅师娘的身前身后事一应承担,冬至日尚远,师母且自安心,到时候弟子自有道理!”

    老师母脸上便露出惶惶之态来,颤颤巍巍摸回房间去了。

    在父亲与老师母说话的时候,朱牡丹一直没有回头,就像自己的父亲是在与空气对话一样,听到后面没了动静,她才冷哼一声,嘟哝道:

    “这老婆子,是又在提醒咱们继承的是她老头子裴家的产业啊!且,不过就这两进的院子,前店后铺的一座银楼,便是她老头子被人称作裴大师的时候,也不见日进斗金啊,哪里就真的是什么神乎其技的大师了!”

    “不得胡言,裴大师终究是你的师爷!”

    朱掌柜呵斥着,眼里却并无严厉之色。

    老妇人坐在那阴冷的木屋之内,将父女二人的对话全数听了进去,她低了头,两行浊泪流下枯萎的面庞,低低道:

    “老头子……是老身错了,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