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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冬天里的春风

    2014年冬。

    窗外枯黄萧瑟,教学楼里热火朝天。

    有一部分人忙得焦头烂额,更多人冷眼旁观。

    忙得焦头烂额的人喜形于色。

    红梅坐在电脑前,一遍遍修改表格。

    大家桌上的电脑都换上液晶屏幕了,三十多台同时上网,网速依然很快。

    她的手边放一堆证件:

    教师资格证;

    毕业证:中专,大专,本科;

    荣誉证:学校骨干,县级骨干,市级骨干;校级先进十多本。

    教学成果:省级论文,合出一本书;

    职称证:三级,二级,一级。

    而她正在填表是要定副高级。

    填表都是量化打分,班主任额外加分,加五分,她有幸当过一届。

    每项她都不缺,综合评分名列前茅。

    看着表格,她才发现自己履历表如此丰富。

    表上每一笔都是汗水凝结。

    参加工作以来,她埋头苦干,给荣誉就接着,不给也不争抢。

    要求文凭达标她就去函授学习,要求写论文她就认真交“作业”。

    收获证书一本本,往家里一放,从没想过这些本本会给她带来什么。

    而这些本本也真没给她带来什么,除了累就是花钱花时间。

    她的劳动在岁月里被忽略,她的青春在岁月里流逝。

    突然之间,国家要给老师们定级,定高级,级别与工资挂钩,千元之差。

    这些本本有了用武之地。

    大家也都把各种证书亮相,此时不亮更待何时?

    填表极其严格,所有证件上的年龄必须首尾无缝衔接。

    她的履历表光明磊落,只需实事求是便可,自然而然无缝衔接。

    很多人不是这样,各种原因吧,他们的年龄混乱不清。

    证件年龄与身份证不符合,急得抓耳挠腮。

    而更抓耳挠腮的是那些冷眼旁观者,他们没填表,各种原因导致没有填表资格。

    这些人或者工龄少,或者除了年龄大是特长,什么证书都没有。

    比她还大几岁的小鲁,依然是中师文凭。

    她和小鲁常年搭档,小鲁公认的“奸”:从来没划过题,没出过卷,别人有题她借光,别人没题,她挺着。

    在红梅寒暑假函授学习时,小鲁在家办班,省了学习钱,挣了巧钱。

    这就是聪明人的算计,可是定级时失算了。

    一向算计得失的小鲁,觉得亏大了。

    “定完高级,新工资元旦开始兑现,而且几年前就该定高级,所以还有补发工资,还有档案工资,总之拖欠的钱都兑现。

    大家好好干吧,感谢国家终于关注乡镇老师们,高级名额侧重农村。”

    一向惜字如金的会计在工作群里通知。

    大校长接着说:“今年是清查历史遗留问题,这波高级定完,下波实行新标准:退休一个高级,竞争上来一个新高级。

    也就是说,拔出萝卜才有坑,以后定高级难于上青天”。

    这就是“过了这村没这店”,这就是机遇,机遇给有准备的人。

    人们的心态向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涉及到利益,有的人当面锣对面鼓互撕。

    各种心态穷尽其极。

    她都不忍心看小鲁愁眉苦脸,她又想起一个人,那个以另一种深刻不能忘记的人---唐老鸭。

    照这条件,唐凤枝肯定靠边站。

    那么,他呢?

    他肯定在填表!

    他有资格填表,他没资格谁有资格?

    别溜号!

    她警告自己。

    不填表羡慕填表的,可是填表的到后期也要崩溃。

    每次递交资料二十多页A4表格,一个字不合格,打回重填。

    一向沉稳的会计,把证书一摔:我不填了,我不定了!

    闹心时真有这种反应。

    经过多次大反功,一周后每人的资料袋终于交上去,大家眼看着干事用车送走了,送到局里,省里来专家组审核,不合格打回。

    被打回就再没机会了。

    所幸,沙塘子三中没人被打回。

    十二月来了,落雪频频,好事连连。

    第一波补发到账:一万三

    第二波补发随后:两万一

    第三波补发压轴:四万

    大家看着短信通知的数字,才相信,那顿忙碌的回报如此神速。

    夫妻都是老师的组合双双定上副高的有好几对。

    获得补发就是双份。

    他们曾经因为都是老师,那些年压薪时可惨了,他们看上去像缩水的茄子,蔫蔫的很可怜。

    风水轮流转,现在看他们,是令人羡慕的组合。

    在乡镇生活,一对教师之家,月收入过万,那不是小康吗?

    这波高兴刚过,会计在工作群里通知:

    元旦后普调工资,副高是400元

    会计调侃一句:手腕子是不是累到了?

    超了,她轻松反超闻立。

    终于,教书匠的工资超过了铁路工人。

    她那一代教书匠忍悲含辱的时代终结。

    新一代的女老师们,再也不会排队嫁铁路工人了,铁路工人再也没那底气,随口一张:娶个老师吧!

    他们没点本事娶不起了。

    她记得二姐刚从南方回来时说:

    国家这艘巨轮太大,调转方向需要时间,等着吧,教书匠的春天即将到来。

    自那后,她等了将近20年,春天终于姗姗来迟。

    其实,大家工资提上来后,水平依然很一般,觉得幅度大,是因为基数太低,也因为,大家容易满足。

    苦惯了!

    但这就是进步,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春风吻上了大家的脸。

    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她“有钱”了,有这么多钱,一定要用到刀刃上。

    干点啥呢?

    买房子!

    对房子的渴望是她年少时开始的追求,鸟儿尚且有巢,人怎能没房子?

    她要给云飞准备一套房子。

    家有儿子,不给儿子准备房子咋结婚?

    不要批评女方现实,她当初不也现实吗?

    没有房子在婚恋市场选择会打折的,她不想让儿子委屈。

    全款肯定不够,贷款!然后用公积金还。

    她主意一定,就开始做功课。

    对“房地产”陌生的她,开始研究人口流入流出,研究热点城市,研究地段。

    都整明白后,摸摸口袋,她那点钱不够热点城市一平方,两平方。

    就连本市好地段她都买不起。

    她们兄弟姐妹都有买房经验,给她各种建议。

    在她只顾陪读这几年,哥哥和姐妹们变化太大。

    哥哥不养鸡了,但从事养鸡行业。

    是养殖公司的技术员,公司配有专车和司机,他每天很忙的。

    他到各养殖户家给技术指导,兼职兽医。

    近年来省会大面积扩城,新区崛起一座座新城,哥哥在北城一口气买下三套房子。

    两个孩子每人一套,他自己一套。

    但是他依然在村里他的青堂瓦舍里住。

    开门就是花草,抬头就是蔬菜果树,再往远看,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这里当他乡村别墅般。

    大姐早就不在烟摊卖烟,经营一家小超市。

    超市上面有三套房子是她的,都在一栋楼里,分别是四楼,六楼,八楼。

    她说:两儿子住我跟前,哄孙子方便。

    真是想的美,住一起矛盾多大啊!

    而且她大儿子随工程队在外跑,青海,四川,山西,会回来住她准备的房子吗?

    二姐提醒她,但老大是谁?听不进去。

    妹妹在二姐家附近买了一套,但她一直在沙塘子住,沙塘子的房子也是楼房,孝顺的妹妹为了照顾老父亲,迟迟没搬家。

    但她女儿上初中时她肯定得搬家。

    那时,她们姐妹真正到市里当邻居。

    她们一家是农村人进城的典型代表。

    他们在那个土屋长大,从那个小村走出来,住上高楼大厦,当起了城里人,这是当年不敢想的。

    这就是:个人命运是与社会命运息息相关的,社会命运决定个人命运。

    筛选一遍后,她决定把房子也买在北城,站在哥哥家楼上能看见她买的小区。

    她买衣裳总在打折区扒拉,买楼房时大方了一把,买的是著名国企楼盘。

    马路对面是一所九年制学校在建。

    交首付时,除了补发钱,她又拿出那本存折,那上面的存款,她终于还是取了出来。

    那是沙塘子卖房款2万3,这笔钱几次来回,来自于房子,用于房子,最后它又发挥作用。

    她的心愿是:云飞不管扎根哪里,房子买好后就放在那,作为后方的一个窝,他在外面累了回来时有个窝落脚。

    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