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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被炙烤的心

    这世间种种最后终必成空,何必贪恋?

    世间所有伤口,一天会痛,一个月会痛,最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所以,为何让自己延续那么久的过程?

    她的QQ很静,小企鹅瘫痪了,不再出现。

    放心,没有时间忘不掉的事。

    她只是很抱歉,自己不地道吧?像卸磨杀驴,他陪过了冬天,在春天要来的时候,决绝地了断。

    不这样,又能怎样?

    他年少,她老大不小了,还不知进退吗?

    这么一想,就释然了。

    人总是能找到借口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年后开学时,她拎着包走进胡同,太阳未升,但晨曦清亮,有遛狗的领着雪团似的萨摩,有晨练的端着膀子疾走。

    胡同路面冰雪不见,露出柏油本底,走起来脚步踏实,不担心滑倒。

    她这样朝站点走去时,天色一天天变亮,胡同口将会迎回朝阳,迎回春天,迎回夏天。

    而那冬天的黑将被取代,冬天的雪再也不见!

    站在306路站点,大街两侧的路灯都熄灭了,逸夫楼披着曙光,这座城即将迎来新的一天。

    她的通勤,陪读,因为有太阳陪伴,有温暖同行,她这学期是最快乐的。

    这学期有如下节点,三八,清明,五一,六一,高考,中考,当把这几道关卡闯过去后,咦?一学期过完了!

    她又放暑假了!

    明年这时云飞已经高考结束,想到这里她心一抖。

    她环顾这个31平小屋,快住两年了。

    小区里又进来不少抬头看窗户的人,窗户上又开始贴大白纸。

    租房大军前赴后继,家长在这里寻梦。

    她想到自己当初来这里时的豪情,心就疼一下。

    想这些都没用了,她要解决眼下最实际的问题---筹集房租。

    赵教授马上要来催钱。

    这笔钱好愁人啊!

    自从云飞上高中开始,她再没出去当家教,新文件要求在职不允许兼职。

    她最遵守纪律,不让就不上。

    而且,她这么高强度陪读,像从前那么拼,干不动了。

    2011年她的工资是2024元,比十年前刚来市里时翻了几翻,但依然是各行业垫底,基数太低,像孙悟空那样空翻也没涨多少。

    十年前她已定上中教一级,但同等情况下,市里学校实发了一级钱,一百五十多元,可是农村乡镇没发,一级属于有名无实。

    没发到手的叫“档案工资”,她从不计算她的档案工资累计多少。

    给多少拿多少,直接感受就是到手就没。

    省实验周边的家教行情是200块起步,她的2024块能够几节家教?

    她还给云飞请过350块的,豪吧?

    只是豪几次就豪不起了。

    好歹云飞有个良心发现的亲爸,拿钱供他上家教。

    这种情况下,她不出负数已经是会持家,存钱不可能。

    好歹她还有自己房子,房租出来六千块,因为她有个房间没出租,租金就这些。

    与赵教授的一万三差一半多。

    她的存折上还剩一部分积蓄,但她不想动,那笔钱太沉重,让它压在那里吧。

    那么她只得借,她能想到的借钱人只有二姐。

    “行,来取吧”,能这么痛快答应的也只有二姐。

    她从二姐家回来终于凑齐了房租。

    家里突然有这么多钱,她去一趟农贸超市都快去快回。

    怕进贼。

    当她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标注“房东”时,她知道房东收租子来了。

    她已经准备好,所以胸有成竹地接起来。

    “我房子不租了,你们搬家吧”。

    赵教授突兀地来了这一句,很冲。

    把房东的口气发挥到黄世仁。

    她纳闷地问:“您要卖房吗”?

    “不卖!你找房吧,再磨叽就找不到了”,这话貌似很替她着想。

    她呆呆地坐下来,看看这陋室,想将就一年还不行呢。

    想到收拾东西搬家,找房,她头疼。

    她眼前浮现一个个抬头看房子的“新人”们,来不及多想,赶紧站起来,眼瞅着的房子别被抢走,她出门了。

    她找房这倒方便,出门在周边转就行,她还清楚哪里肃静,比“新人”有优越性。

    她试问几处,听说她是准高三,都不搭理她。

    她保证:“六月七号高考,但我交足一年的”。

    这个条件房东们也不理,他们只和“新人”接洽。

    走了几圈,她开始心慌,她根本租不到房。

    尤其此时正是火爆时,谁搭理她只租一年的?

    她要和孩子被驱逐出门,然后无处可去吗?

    这些老迈的知识分子啊,优越了一辈子,老了生出一身戾气,哪来半点慈悲?

    而这世界谁讲慈悲?

    七月初的毒太阳正在中天,她顾不得躲避,几圈下来后,口干舌燥,她更被炙烤的是心,心焦!

    一无所获,她垂头丧气地回来,上楼都没力气。

    从楼上下来一个女人,她们同时点点头,就在要擦肩而过时,她问那个女人。

    “你们房东没撵你搬家吗”?

    “没有啊!我签三年合同,他们敢撵我”?

    她羡慕说话硬气的女人,一看就是后边有坚强的后盾。

    “你房东撵你了”?女人问。

    她叹口气,点点头,“我出去找一遍,只租一年没人出租”。

    女人问她:“你没签约三年啊”?

    “没有!当时房东说年交,我还觉得挺好呢,谁想到没保障”。

    “我猜,你的房东想涨价,才说撵你,她还不清楚?这时候你租不到。

    她掐准涨多少你都得认,她的价格不就涨起来了吗?不信你问问,准是这么回事”!

    别的女人咋那么聪明?

    她也如梦初醒的感觉。

    赶紧回屋打电话。

    极其客气的,也极其直白的,这没啥拐弯抹角,她问:“赵姨,您是要涨房租吗?涨多少”?

    “哦!一年一个价,这房子去年我就要涨,觉得你怪不容易的。

    今年不涨不行了,涨上来那价钱可就不是一万三了,我寻思你怕贵,让你出去找找,近便儿的,有相应的就搬出去吧”。

    听听,多善解人意。

    果然是涨价,那就直接说呗,绕大弯让她晒了好半天。

    “赵姨,涨多少”?

    “三千,均匀到每个月没几个钱,也才二百多吗?

    你没意见这两天我们就续签,不同意我好贴广告,我不耽误你,你也别耽误我”。

    后面突然又冷酷起来。

    这霸王条款,她不受也得受。

    “好吧,赵姨,我们续签”。

    “这就对啦!你省事我也省事”,那边愉快地说。

    她只得又向二姐借三千块钱。

    交钱那天赵教授又是一顿周密操作。

    把钱装进两年前那个破皮包后,笑了:“你当年和我签三年合同的话,我就不敢涨价了,谁让你不签呢?哈哈哈,你啊还是年轻啊”!

    教授给她上了节课,这节课很贵。

    老教授走到门口,拍拍皮包,“我还有一套房子租着,我到那个看看去,那个大”。

    说完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清楚记得老教授应该85岁了,两年对于这个老妖精没改变什么,苍颜白发,脑后拢个小髻,灰突突的布衫像挂在衣架上,两条裤腿空瘪高吊,两条细腿撑在里面像钢筋。

    和早市捡便宜菜的贫婆子没任何区别,哪里看出来是教授?

    但这千真万确是教授,拿着高额退休金,出租两套学区房,只能说一辈子荣华,高寿,命好。

    而看不出来的还有:德不配位!

    她关上门,心放了下来,不会被逐出门,可以安心住到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