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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风刀霜剑

    老太太经过一番惊吓,几顿做不成饭,她也不想做,因为做出来也没意义,林洋不吃。

    他不吃不喝不起床,直挺挺地躺着,那少年对自己发起了狠功。

    这轴劲儿像极了布莱克,他的儿子么。

    这是他向世界证明自己的第一件事,他拼上命也要成功,而他真的在拼命。

    他要看到他爸给他的结果。

    老唐偷偷塞给他平时最爱吃的火腿肠,附耳劝:“傻孩子,吓唬他们一下就行了,别真不吃,偷着吃点”。

    林洋不说话也不看她,他厌倦这个当他妈的女人,他现在所做的不是为她,是为自己,或者为谁他也不清楚。

    老唐刚要关门出去,噼里啪啦,火腿肠像手榴弹似的扔在她的后背上,落满地。

    “傻玩意儿,不知好赖”,她一根根捡起,掖裤腰里出去了。

    “孙子呀,你从那么大点奶奶就抱你,哄你,这么多年,你就是奶奶的命,那个……那个没见过面的孩子不能和你比,奶奶……还不知道她长啥样呢,和她……没感情……,吃一口东西吧,大孙子,奶奶求你了”。

    翻来覆去中讲不出新意,少年无动于衷。

    老太太在林洋面前有多焦急,在老唐面前就有多愤怒。

    “唐凤枝,你称心了?如愿了?孩子是你生的不假,给你当枪使?那天万一有个好歹,我就让你蹲大牢。

    再不我去蹲大牢,我替我孙子向你索命”。

    唐凤枝,唐凤枝,今后她就是唐凤枝,老丫时代终结。

    温和近乎懦弱的母亲翻脸了。

    老太太愤愤然:咋就不开窍?离开男人能死?我儿子都这样不要你,你就出去过呗。

    让他们消停地在市里过,顺当的生下孩子,你成全他们,你自己也静心。这可倒好,狗皮膏药似的赖着,不招稀罕。

    但她作为婆婆怎么开口?越忍越没好脸子,没好气儿。

    老唐处处不受待见,家里待不下去,又溜了,泡麻将桌去了。

    这个妈真是可以,自己儿子为她拼过命,还在拼命,她利用完了就扔一边去了。

    法院起诉书已下达她手里,“TMD动真格的了”,这是她的第一念头。

    当她得知她有六个月的拖延权利,觉得又有王牌了。

    六个月?谁都能等,那个孽种等不起,生出来就是私生子,那可就好看了。

    她要利用好手中权利,她觉得自己又成大爷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立场,立场就是阵地,为了各自阵地,流泪流血。

    林洋绝食中,一天挨过去,两天挨过去,第三天头上,奶奶熬不住了。

    又拿起电话,“你死回来,再不回来你儿子就断气了”。

    他终于回来了,径直走过去,推开林洋卧室门,曾经活蹦乱跳的大男孩奄奄一息。

    这才是孽障,他气恼地关上门。

    “是儿不死是财不散”,他把母亲唠叨的老话用上。

    母亲真是见识到了,他绝情起来这么冷酷,真的是有新的就不管旧的。

    章红梅的孩子要真生出来,真没林洋活路,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你就不能多呆一会儿”?

    “我下午去县里开会,现在赶回去弄材料”,他穿上鞋,站在门口,“找大夫给他打点滴,那就死不了”,开门走了。

    他下楼的脚步沉沉的,当他看到林洋那个样子时,心里最后的幻想破灭了。

    他下午不在学校,那好啊!

    老太太有主意了,追根溯源,她要掐住关键。

    她让楼下邻居孩子往学校捎口信儿,约一个人来,她往客厅一坐,耐心等待。

    正当她反复估算时间时,咚咚咚,敲门声一响,她紧张起来。

    我怕什么?该害怕的是她!

    这么想着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干净无暇的女子,特意梳了头发,又密又亮垂在肩背上,陌生了的脸让她想起那个花骨朵般的女孩。

    “进来吧,红梅呀”!

    “姨”!她只叫了这一个字,和当年一样。

    进来的是章红梅,面对他的母亲,她尴尬极了。

    她第一次走进这个家,他的家。

    很阔绰,很整洁,客厅瓷砖光滑如镜,他每次回来的就是这里啊!

    “看看吧,没事儿”。

    她迟疑一下,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屋门外,这一定就是他的书房。

    她从没来过,但他无数次提到过,她早已熟悉。

    因为是他的独处地,她走了进去。

    单人床,书柜,书桌,小录音机,磁带,古董箱子,都是第一次见,但都不陌生。

    门在她身后关上,母亲在床边坐下,指指椅子,“坐吧”。

    椅子在书桌前,书桌面窗,她浅浅地坐下来。

    老太太打量着她的侧颜,她还是那么俊俏,也三十大多了,但像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

    如果不是脸无血色会更水灵,以她一个老太婆的眼神,一眼看出这是怀孕之状。

    母亲准备好的态度和数落用不上了,面对她,发自肺腑地柔软。

    “红梅呀”叫一声已哽咽,手掌抹了两把眼睛,“咱们娘俩第一次见面时,你才20岁,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你了,我烧香拜佛要你做我儿媳妇。

    可是,你遇到了更好的,你看不上大林了,你们各过各的日子,本来就没有联系。

    你们咋又好上的我不知道。

    你怀着我们林家骨血,看你这么没精神,我真的很心疼,孩子啊,让我咋办啊?你说?

    你们为了要这个孩子,牵扯到的太多了,我们不能只想自个儿,还有别人呐!

    凡事有个限量呀,做人不能太贪,啥都要就不对了,我们也要讲良心。”

    她站起来,扯着红梅衣袖,只管往外走,不说话。

    来到一道门外,老太太悄悄把门缝扩大,她看见一个和云飞差不多大的男孩直挺挺躺在那里,眼窝因脱水深陷,眼圈青黑,悄无声息。

    这就是林洋吗?他这是怎么了?

    “孙子啊,你红梅阿姨看你来了”。

    林洋死灰的脸因眼皮挑动才有活气儿,红梅这个名字令他转动下眼珠,定定地盯了她几秒,又闭上眼睛,头一扭。

    那几秒盯视令她不寒而栗,那是怎样的眼神?

    无法描摹。

    她忽然觉景,她肚里的孩子和躺着的这个孩子是有联系的,分不开的联系。

    可是,他那眼神她永远不想再见。

    她转身离开门,这个家不想再呆下去,刚走几步,见一只大黑狗慢腾腾走过来,向她摇着的尾巴也慢腾腾的。

    二黑!二黑!

    她蹲下来,搂过二黑的脖子,二黑温顺地扭头舔了她一下,尾巴又慢慢摇着。

    当年的小奶狗已经老态龙钟,还能见你一面,无憾。

    老太太扶着腰背慢慢蹲下来,她也很老了。

    她显然没说完,祈求地看着她,“红梅啊,我们要讲良心啊!大林对你好的没边儿,你是知道的,我的儿子我给他作证,他和唐凤枝一点接触都没有,这么多年,没有。

    心里就守着你啊!

    现在大林也很为难,林洋也是他亲儿子啊,口头咋骂心里着急。

    你的孩子毕竟还没见面,咱们先顾活的吧!啊?

    大林开不了这个口,念着他对你的好,你就别难为他,为他牺牲一回吧!”

    她撑着膝盖往起站,指着身后的墙壁。

    “你看看那上面,那黑点子是啥?他没和你说吗?是农药啊,林洋喝农药,跳楼,绝食,就想死!生一个死一个,这叫我咋活?我也不活了”!

    她猜的没错,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这个不简单令她恐慌。

    她打开房门逃似的下楼了。

    急匆匆走出好远,在一棵树上靠着喘息,大口呼吸着清冽的空气,抬头遥望苍天,你是那么高,那么远,怎么就容不下我的孩子啊!

    都是我的错!因果报应才到!

    所有人的烦恼都在我这里引起,都是肚里这个孩子引起,都巴不得她消失,只要她不出生,所有人都遂愿了,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