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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凉席

    “你Daddy怎么还没回来”?

    她对云飞提到Daddy这个称呼还不习惯,忍俊不禁,云飞蛮认真的,“Daddy不回来我都饿了”。

    茶几上摆着简单的饭菜:苦瓜煎蛋,瘦肉豇豆,紫菜西红柿汤,三碗白米饭。

    他出去上课该回来了,平时总是准时,她也准时做好饭菜让他进屋就吃,虽然他强调:我是伙食长,你厨艺太差,食材摘洗干净,等我回来做,几个小菜一会儿就能炒好。

    但她不会这么做,那样多不忍心啊!他一顿辗转到家,进屋扎围裙就下厨?

    她如此恃宠而骄多么可耻!人心也会凉透的。

    她绝对不会这么蠢。

    她总是做好了等,那是对往家奔的人的吸引,他回的才是家。

    “嘭嘭嘭”敲门声,云飞腿快跑过去,她紧跟。

    门开了,吓她们一跳。

    他一个肩头扛着一件东西,另一只手拎着一件东西,看上去很沉。

    “不用,别砸到你们”!

    他说着大步走到客厅中间,屈身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把肩头的东西滑下来,抱着放在地板上。

    他揉两下肩头,涨得通红的脸汗水如洗,因放下重负而笑着说:“看看是什么”?

    她没拆包前试着往起提那个大包,纹丝不动,云飞提起那个小的,“哎呦,Daddy,这么重啊”!

    他揩了把额头的汗,蹲下身,动手拆。

    大包露出来线穿竹节块,“凉席,这种最凉快”,他说着又拆开小包,一模一样的淡黄色竹块。

    “这个是我的”!云飞看出了门道,拍着那个小包。

    她不关注凉不凉快,而是心疼地给他擦脸,他让她擦。

    “坐公交回来的?拿这么沉的东西就打一回车嘛,小抠”!

    “几步就扛回来了,花那钱干啥”!小抠说。

    吃饭的时候,他换上了跨栏背心和大短裤。

    他端起一碗汤咕嘟咕嘟喝了一半,她接过碗又填满。

    从厨房回来时,端着汤碗在他身后僵住了,他的两侧肩头都硌出了几道紫红色痕迹,夹击出的紫红色凸起,高出好皮肤。

    他津津有味地吃着,浑然不觉。

    她弯腰把汤碗放在他手边,不忍用手指触碰那肿痕,靠近了轻轻吹着,“疼不疼”?

    他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自己肩膀,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中途换肩膀了,两个都红了”。

    他的重点是为什么两个红而不是为什么红。

    她坐下来,端起汤碗递得高高,他受宠若惊地接过去,又咕嘟咕嘟喝着,眼睛弯成月牙看着她,直到碗底朝天。

    就是这个男人,为了她,说着平凡话,做着平凡事,如果她不用心体会,这番心意就过去了。

    饭后,他抱着小凉席给云飞的小床铺,竹子的最外层磨光而成的小块,被一种结实的线穿连成精美的竹席,摸上去凉哇哇的,云飞从这边滚到那边。

    她站在床边摸摸这里摸摸那里,以前热得身下生火似的,忍忍就过去了,凉席果然好啊!

    妈妈心欢,云飞趁火打劫,“Daddy我要玩一会游戏”。

    他眼睛看着她,嘴上对云飞说:“只30分钟,打小鸟,时间一到我就来收”。

    她看看两人沆瀣一气,没理他们。

    云飞迫不及待地把他的手机接过去了。

    他们合作着把大凉席铺在他们的床上,她在凉席上一会儿蹦这,一会儿蹦那,像快乐的小兔,调整,擦拭,一面平整均匀的竹块闪着凉意,她爱不释手抚摸着。

    他关上屋门,往凉席上仰面一躺,伸直一只胳膊,看着他不说话。

    她噗嗤笑了,在那只胳膊上躺下来。

    一侧身对着他,点着他的鼻尖,“给你点压兜钱就惦记往出花,再不给你了”!

    他的头在凉席上左右摆了摆,然后冲着她的脸,“不给我零花钱,下次上交时留小金库”!

    她捏着他的鼻子,“你敢”!

    “我什么都敢”!

    她也不躲避,咬着唇斜睨着他,眉梢眼角满是幸福红光。

    他一把将她搂紧。

    “怪热的”!

    “这不有凉席吗”?

    他不安分起来。

    “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躺着说会话?总起坏心”?

    “这颗心有你在跟前好不了,总是坏的”。

    他把腿往她腿上一跨,杠子似的胳膊一个搂她的腰,一个环扣她的脖颈,肉嘟嘟的她成了他的下酒菜,她挣不出去,也不想挣出去,都醉了。

    一番温存后他又变成仰面躺,胳膊一用力,将她搬到他的胸膛上趴着。

    她觉得不习惯,往下滑,他展开双臂回收一扣,她下不去。

    对视轻笑,几分陶醉,几分难为情。

    他一手垫在自己脑后,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她调整了几下,服帖了,在他胸膛上支起胳膊肘,托着腮,小腿曲起来摇晃着。

    她失声“哎呀”,本能的慌乱一抓不让自己下去。

    头发散乱下来,他紧紧把她抱住,仰面笑得开心之极。

    接下来笑话她:“还假惺惺地要下去,这么晃都赖着”。

    她惊魂未定,不理他说什么,把脸贴着他,不说话。

    她抬起头时,目光又落在他肩膀红紫处,心疼地轻轻抚摸着,“你不要再这样让我心疼了”!

    “这算什么?有我出摊辛苦吗”?他脱口而出,索性就谈了起来。

    “冬天凌晨起床去赶集,毛驴跑一身汗,我们冷得浑身打颤;夏天毛驴跑一身汗,我们热得晒冒油”。

    他第一次向她诉苦,诉曾经遭遇的辛苦。

    过去了的那些日子她是缺席的,也是不了解的,她的小腿不晃动了。

    “不知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问我:怎么弄得像野外探险似的?

    我说:对啊,我寻宝呢,找到了给你一个大惊喜,我那时就在出摊卖香油,后来卖爆竹烟花。

    计划着不用工资,用这样攒下来的钱给你买一辆女士自行车,紫色的,到时候给你惊喜。

    现在看来这种做法很浪漫,很笨,反正很傻,愿意为你傻。

    钱终于攒够了时,我兴冲冲去买车,车卖了!当时我慌了,像把车弄丢了一样失落。

    我请求他们再进一辆紫色的,我就等,后来你到分校听课时,骑的新车就是那辆紫色自行车”。

    他把她垂下来的头发放在她的后背上,不一会儿落回来,他再放。

    往事沉重,被他云淡风轻间微笑着谈过。

    她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久久不抬起。

    还有多少事她不知道?还有多少情,她没领悟?

    当年如火的热烈因为不珍惜悄然过去了!

    他依然把手垫在脑后,另只手抚摸着她,由头顶顺到后背,再把手插进她的头发里,贴着后背把指腹一寸寸推进循环,指腹力道中是无尽的温柔和喜欢。

    “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说悄悄话,说心事,古来叫知音,今人叫知己,但至近夫妻至疏者甚繁”。

    听他文绉绉,她贴着他的脸笑了,隔了一会儿问:

    “你和老唐聊天吗?说悄悄话吗?说心事吗”?

    她搬正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等回答。

    “你和云飞爸聊天吗?说悄悄话吗?说心事吗”?

    他直视着她反问。

    她摇了摇头,“从没有过”。

    “那你觉得我和老唐会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论那一半,觉得怪怪的,怪怪地笑了,不再说煞风景的话。

    “有一天,我们的话说尽了怎么办”?她担心地问。

    “两个人共同成长,进步,目标一致,情趣相同,每天太阳是新的,发生的事情是新的,话题也就是新的,怎么会对话枯竭?你看太阳普照万物,万物周而复始,枯竭了吗?”

    听上去好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