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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伤口上的泪

    她本来想休一天,但没听说吗?林大主任不给假,坐客车也要到岗。

    她只得又手忙脚乱地洗漱,否则客车赶不上固定班次,那么下午课也上不成了,她,不想再和他说话。

    当她走进客运站停车场时,一辆辆客车整装待发,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味,她还未上车,已经发怵,胃已开始翻腾。

    尤其不巧的是,昨晚睡眠不足,今天这趟客车之旅,晕车无疑,那也坐吧,只要不死车上,她就到岗,有什么呀!

    她往沙塘子大客走去,前排座位别指望了,好多旅客提前一个多小时占座,只要她能坐上最前边的那个水桶,已经阿弥陀佛。

    她走上车厢就找小桶,心凉了,小桶上面坐着一个女人,后面还有空位,不用问,这个女人也是晕车族。

    今天诸事不顺啊!

    她往后边走,退而求其次中选择,为了靠窗,坐到了后数第二排。

    她的指望全是窗户,吹吹风,看看外面,否则闷在中间,不可想像。

    车开了,慢慢长途,她要一秒一秒熬,她不敢看前面,一个个脑袋瓜太压抑,她把脸对着窗口,客车慢吞吞穿过喧嚣的城区,终于快起来,行驶在国道上。

    途中最讨厌的是总停车,她觉得自己的胃正在与车同速,突然一停车,胃就来个空翻,几经折腾,她冷汗涔涔。

    上车时还是个好人,坐了趟车,变得生无可恋。

    都怪她睡过头,都怪两个鬼的电话,这刻骨铭心的折磨,拜铁面无私的林大主任所赐!

    在政府门前可以下车,她选择再坐一程,反正已经狼狈不堪,就到中学门前下吧,起码免去一段步行。

    客车开走了,一团尘土渐渐消失,路边蹲着一个瘫软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她。

    她把皮包垫在膝盖上,顶着胃,楼里应该正在上第四节课,楼前无人进出,从窗口飘出各种声音,有的班级在读古诗,有的在讲数学,有的在播放录音机。

    一番奔波,她又回到熟悉的环境,她到岗了。

    爬楼梯的时候,她依靠着扶手,每抬一下脚,都要倒栽葱。

    “哎呀,你这是咋的啦”?

    她扶着站住,小鲁在上面要下楼,吃惊地停下来看着她。

    “你病了吗”?

    她微微摇摇头,“坐客车晕车了”。

    她不想再说一句话,往上走。

    终于到了办公室,摸到她的座位,一栽不起。

    第四节下课呀,午休呀,去食堂吃饭呀,她统统全免,抓紧时间恢复,下午还有两节课呢。

    大家活蹦乱跳,她突然变成病号,一个正在恢复期的病号。

    下午课开始了,没课的小鲁悠闲地从外面回来,上楼梯时,对同行者极富色彩地说:“我就在这里遇上章红梅的,她坐客车来的,她晕车那么厉害呢?

    唉呀妈呀,那脸一点血色没有,像张白纸,扶着往上爬,就差在地上爬了,在车上一个多小时咋坚持下来的呢”?

    “晕车的人没办法,不晕不知道,谁晕谁知道。既然晕车就别坐呗,死心眼子,还那么认真”?

    她们上到三楼散了,一直跟在她们身后一个人,他听见了全过程,霜打了似的,蔫头蔫脑,他是林大主任。

    他走进主任室,随手把门上锁,靠在门上。

    这个倔强的女人,她完全可以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来对付他!

    管你是谁,我请完假就没事了,你不准假,哼,我也不去啦!

    她,没有!用这样的方式扎他心,真是冤家啊!

    他懊悔不已!自己做的这算什么事儿?

    我怎么了?

    因为自己痛彻心扉而对她心生残忍?

    让你痛苦不是我本意,对不起!

    他打开门,他当然清楚她正在哪个班级上课。

    像查课的样子,他站在门外,透过门上方玻璃,看见她正在讲课,很专注,很投入,也很疲惫。

    她的头发依然用发卡收拢上半部分,不少头发没拢住,被她掖在耳后,那张脸,白得像石膏。

    而她静下来的瞬间,像石膏雕塑,沉静,淡然。

    别人只看到她的少言寡语,他所见到的是沉默里的狠。

    这是个狠心的女人,对自己狠,对想针对的人狠,是他又爱又恨,又放不下的女人。

    铃声刚响,门嘭地推开,他猝不及防,她走出来。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走过去了,往办公室去,不说没机会了。

    他几步追上来,喘息着问:“是不是没吃饭?现在好些吗”?

    她慢下脚步,平静地说:“好多了,课,我都上完了”。

    举步向前,不再停留。

    她回答得很官方,没有脾气,回应他的公事公办,告诉主任:我到岗啦!

    他的心又扎了一刀,他倒希望她瞪他一眼,骂他一顿,发脾气说:你心那么狠呢?我遭罪你高兴了,是不是?我恨你!

    但她没有!

    这样的骂,他都不配拥有了。

    快放学的时候,她好多了,但像大病初愈,很累,尤其没吃午饭,懒洋洋地歪着。

    正在这时,手机响,她趴在桌上接听。

    “我今晚去市里,明天开会,我到学校门口等你,我们一起回市里,啊!”

    所长愉快的声音。

    如果换平时,她会拒绝,“我习惯坐火车”。

    但是,不必往车站走,不必在火车上站着,不必步行回家,这一切,只需坐上那辆豪车!

    她太累了,坐豪车可以直接到家,这个诱惑她没抗住。

    “嗯,我等你”!

    那头欣喜欲狂。

    放学的时候,校门洞开,老佟还有布莱克站在门厅台阶上,面向校门,观察着走出去的学生们,监督他们平安离校。

    他俩背着手,师生从他们身后经过,在他们的视线里,在校门外散去。

    放学那阵潮水疏淡下去时,她走过他的身旁。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她不慌不忙地走出大门,停泊许久的那辆黑车,后车门打开,一个男人坐在里面,手撑着车门,像伸向她的怀抱,她侧身坐了进去,车门迅速一关,车轮启动,倏然远去,消失不见。

    老佟和他说什么了?好像就是和他谈论她吧,但他什么也没记住,只记得,她走了!坐着豪车走了!

    怎么样回到家的?他也不甚清楚,他直接进了书房,躺在小床上。

    母亲来叫他吃饭,他翻过身,不答不动。

    餐桌边,婆媳加林洋,只有吃饭声,没有聊天。

    老唐的贤惠招牌坚持一段时间后,发觉江山未动,飓风未起,她怠慢起来,她这样,婆婆反倒更舒坦,就像她抽一阵风,婆婆配合得也累。

    平淡如水才能细水长流,这是老太太的人生智慧。

    泡脚啦,按摩啦,统统被老唐一句终结:妈,你别忘了自己弄呀!然后不再过问。

    她最近心情超好,虽然从她爹寿宴回来时,她极其不爽。

    那天,他喝了不少酒,回到家换鞋时,把鞋重重摔下来,摔完一只,又一只,光着脚直奔书房,把门一关。

    他一副有气发不出的难受劲儿令她的心情两级分化:一方面极其爽歪歪,一方面令她极其糟心。

    他的心事明摆着,她还需要证明吗?

    这更坚定了她把章红梅嫁出去的决心,她以关心为由,把所长的进度掌握得门清,今天亲眼看见章红梅乘车而去,她乐得呀,大功告成了。

    姓林的,你蹂躏我的感情,我也要出这口恶气,你的心滴血了吧?我再给你撒把盐。

    她经过书房门前,推推门,开了,她走了进去。

    他仰面躺着,胳膊弯回来横在脸上,压在眼睛上,一动不动,听动静就不是睡。

    她在书桌前坐下来,像拉家常,和丈夫拉一场特殊家常。

    她愉快地说:“今天晚上,他们约会去了,会去哪里呢?一定很开心,表哥还不会玩?啥都会玩呀!啥都见识过。

    实际上他选中章红梅就是看中她生活简单,虽然是个离婚女人,但很单纯,不复杂。

    她虽然带个拖油瓶,但表哥说了,比亲生的还要多拿钱,不会让她儿子受委屈。

    表哥有钱,他偷着告诉我,他炒股挣了很多钱。

    你说他们结婚后会不会要孩子?我觉得生个共同的孩子挺好,她呀,要是生个儿子,表哥就完美了,能把她宠上天。

    唉呀妈呀,我咋觉得她二婚比头婚都幸福呐?

    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能不能感激我?

    我呀也不用她感激,她也怪不容易的,看她幸福,我就开心,你说呢,林老弟?是不是你也很高兴?”

    她不是撒把盐,是把盐仔细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然后温柔地拍拍,问:疼不疼?

    她看着他,面带笑容说完的,他一动不动,没反应,死了似的。

    一副“我已万箭穿心,不差你这一箭”,我正求死,你随便来!

    她盯着这具躯壳不再说话,愤怒把心里每个缝隙填满,涨得她喘不过气。

    她猛地站起来,薄唇打颤,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到门口时,意难平,扔下一句:“姻缘天定,不属于你的,咋挣巴都没用”!

    她把门重重一关,关上了一个伤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