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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元宵节(下)

    元宵节在农村更习惯叫正月十五,这天是沙塘子集。

    吃完早饭大姐对姐夫说:“今天过节,也给你放一天假,你别出去了,在家看孩子,我出去赶个集,随便买点啥”。

    姐夫巴不得在家呆一天,找理由说:“就不给我放假,大过节的也没人修东西”。

    大姐把眼一瞪:“咋的?不领情是不是?”

    姐夫蔫了,这个老实人嘴笨不会说话。

    大姐说:“来这后我第一次出去赶集,我得好好捯饬捯饬”。

    大姐要强,凡是出个门都要打扮打扮。

    红梅的头发在枕头上揉搓得像乱麻,她就坐在炕上用梳子通开,简单的编了一下,梳了个大粗辫子。

    下地洗了把脸只擦了点乳液,整张脸未施粉黛,白中带着憔悴,和饱满的大肚子一起构成一个慵懒的孕妇形象。

    她穿上那条黑条绒孕妇背带裤,穿上军勾皮鞋,最后穿上那件红色毛呢大衣,在系扣子时扣子刚好够用。

    大姐:“走吧,和你不能走快,得慢慢磨,出去晚了就散集了”。

    她们出了胡同沿着小路往上坡走,在道口那里,她这才清楚地看到沙塘子结构,和卧龙差不多,都是镇嘛,但比卧龙大好几倍不止,这真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大镇。

    她问大姐:“沙塘子中学在哪里”?

    大姐说:“在铁北,铁北我去过,地方很大,是文化区,中小学校,镇政府,派出所,邮局,车站,还有铁路家属区,都在那边,铁南是商业区,咱们赶集就去那里”。

    她们走到丁字路口,往北是车站,往东就是宽阔的中央街,两边楼群错落有致,中间的摊床和赶集的人黑压压,一直排到几里路外。

    大姐看看这,看看那,一会右边,一会左边,但她什么也没买。

    不知不觉她们逛到了市场中部,眼前开始隔三差五地出现爆竹摊,有的摆在地上,地上就花花绿绿;

    有的摆在案板上,案板上就花花绿绿,摆在案板上的产品丰富,货物充足,围在那里的人多。

    大姐说:“我有钱也不买烟花,别人家放就看呗,发射到天空谁都能看见”。

    她说:“都像你这么想,天空就没有烟花了,那又看什么”?

    她们正说着,她的肩头有人拍了一下,她慢慢调转身,闻立笑呵呵地站在她身后,他问:“逛来了?想买啥就买啥,回去给你报销”。

    他又介绍他身旁的一个白脸青年,说:“这是我同事”。

    对同事说:“你嫂子”。

    白脸青年自来熟,说:“嫂子,我们买烟花来了,今晚单位放,到时候你去看呗”?

    他眼珠一转对闻立说:“闻哥,还劳驾嫂子跑单位干啥?借光拿回几样放去呗”。

    闻立说:“她喜欢就买,我自己花钱”。

    白脸说:“一起算账得了,多少能怎么的”!

    他们往前又走了几个摊床,白脸指着一个案板上货品摆放最整齐的说:“咱们到那里看看”。

    一行人围在了那家爆竹摊前,他们是闻立,白脸,大姐,红梅,这四个人把小摊床占满了,像是他们的包场。

    闻立和白脸在选,大姐看热闹,红梅在旁边欣赏,她的连衣帽退了下来,摊在肩头一圈洁白的长毛,大辫子在后背垂了一段,辫梢绕到前胸,刘海在风中吹得有些凌乱。

    她一样样观赏着烟花样式,魔术弹那种太平常了;

    做成炸药包的感觉会惊天动地;

    有的属于儿童款,附在各种形象上,小白兔,小猴子,今年本命年是鸡,所以鸡元素特别多,大公鸡,小公鸡,还有一家三口鸡。

    摊位那端有个摊主,摊床这端接待他们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头戴一杆撸,像是蒙面大盗,他耐心沉默地站着。

    女的长相丑陋,喋喋不休地推销着,来了这么大的客户她很兴奋。

    闻立选了几个炸药包,都是很贵的,一杆撸熟练地打包起来,轻轻地放在案板边上。

    他又静默了,闻立选完了大宗的,就对红梅说:“媳妇儿,你喜欢哪个?喜欢啥咱们买啥”!

    她说:“那个大公鸡挺有趣”。

    一杆撸在大公鸡里挑选了一个,轻轻放在她面前。

    大姐恍然大悟:“你家孩子就属鸡是不是”?

    闻立抢答:“对,我儿子是金鸡”。他总是自信他能生儿子。

    红梅把大公鸡拿在手上想看看烟花设置,闻立说:“喜欢就买,还犹豫啥”?

    红梅微微一蹙眉,闻立马上说:“你慢慢看吧,我可不催了”。

    她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白脸调侃说:“嫂子你要改行做烟花吗?那是抢别人饭碗啊”。

    大家哈哈笑了。

    女摊主也捧场或者讨好地笑着。

    红梅放下了公鸡,闻立马上对摊主说:“来五个”。

    大姐说:“别尽买一种呀,匀出钱再买别的”。

    闻立说:“人家喜欢嘛!喜欢就买”。

    大姐咋舌说:“你真惯着她”。

    红梅又看见了一家三口鸡,刚一搭眼,女摊主手疾眼快递过来一堆,闻立一件件来者不拒都放在了一边,白脸又调侃说:“哥呀,我嫂子是不是看见啥你买啥”?

    闻立说:“差不多吧,你问问她是不是”?这是事实。

    红梅专心致志地挑选着,大姐说:“你们就是有钱,我有钱也不买,看别人的多划算”。

    话痨女摊主好长时间插不上话,这时终于憋不住,又把那才华往外冒,她:“那可不一样,没听说这句诗吗?”

    她清清嗓子,“今夜明月……大家望,不知落在谁家院”。

    她想张口就来,不料卡壳了,但很快流畅地吟完了。

    红梅立即听出她是道听途说而来的胡诌,心想糊弄谁呢?并且她还怼了大姐,就来了小脾气,她纠正说:“今夜明月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然后她对闻立说:“够了”。

    女摊主被噎得像吞进了个桃核,咽不下吐不出来,本想抖才却遭打脸,她原本铁青的脸憋成猪肝。

    闻立说:“那好吧,算账”。

    女摊主拿出计算器,滴答滴答一顿按,最后把结果伸过来,说:“321”,大方地说:“310就行啦”。

    闻立和白脸没有核对,闻立掏钱。

    女摊主手里已经捏着几个塑料袋了,闻立把钱递过来,她就麻利地装袋,在她忙乱之际,红梅突然发觉这个男摊主全程没说话,他一直站在摊床后默不作声,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他的一杆撸帽子只露出的两只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回味过来,他好像一直时不时地看过来,她警觉地看向他,他垂下眼帘,在他垂目之际,她心里一抖,失控地战栗着。

    是他!

    她怎么能认不出他的眼睛呢?

    她呆呆地站在他面前,他抬起眼帘又看着她。

    正碰上她木雕泥塑般的眼神。

    四目相对,默默无言,他们,在这样的场合重逢了!

    他谨慎中贪恋地看着,她争分夺秒用目光垂询,千言万语他能否领会?

    闻立那边装包完毕,他和白脸满载而归,大姐搀过她的手臂说:“走吧,够今晚看的啦”。

    她没动,仔细地看了眼他身旁的那女子,慢慢挪动了脚步,慢吞吞离开了他的摊床,后面又有人去了,女摊主热情的接待着。

    她走过一个个人的身旁,一个个人挡住了她的身影,她回过头,他的目光越过人缝还在目送。

    她笑了,眼含泪光,微微点头算作告别。

    然后回头朝前走去,她身后的人影越来越多,她淹没在了人群里。

    她没认错,她们买烟花的摊床就是布莱克帮忙的表哥的。

    布莱克全程看着红梅,从她走过来,到站在他面前,他就像个隐形人。

    隐藏了他的身,隐藏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