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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牙河遇伏

    云川卫,一日清晨,章涵打点好车马,向童少秋等人告别。徐盛十里相送,致礼道别:“章涵兄,此去宣府,一路保重。”章涵回道:“徐兄,下次见面,不醉不休。”

    本以为就此别过,可峰回路转,又起涟漪。正午,云川卫,远远可见一男子御马疾驰而来,他丢魂似得大喊着:“鞑靼骑兵,鞑靼骑兵!”徐盛仔细一看,原是章涵一随同阿坚,他迎上前,心切焦急:“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来,章涵等人一路往东,饮马休整之际,惨遭一股鞑靼兵袭扰,人财物资皆被强虏而走。

    “我……我趁着他们不注意,盗了马,跑了出来。公子他,他们都被那群虎狼……徐兄弟,徐总兵……你一定要救救公子,一定要救救公子啊!”阿坚小腿中箭,流血不止。安顿阿坚时,徐盛了解到,虏走章涵的这股鞑靼才二十几个人。他心思着,这些鞑靼或是常出没于边境的游骑散兵。(这类散寇平日多游牧为主,偶发寇意,便袭扰边民,其战斗力较之正规虏寇,相差甚远)

    阿坚声调微缓,无力道:“我隐约听见他们说,要往虎牙河那边去……”徐盛二话不说,领着骑兵队,一路寻去。

    夜,渐渐深去,月光流泄,折射出一道道冰冷的流光。不知不觉,他们已追至二十里外的虎牙河,只见这群鞑靼正在休憩,周边生着两簇明亮的篝火。

    “徐大哥快看,他们在那。”华宝轻声指道:“怎么少了几个人?”徐盛仔细一看,章涵二十几人的马队,如今只剩十五人,一个个都被塞住了口,无从叫唤。“希望是中途逃走了。华宝,二壮,你们各领四个弟兄绕到他们两侧,其余的弟兄,随我正面进攻。听我指令,一并出击。”众人回道:“是!”随着徐盛一声号令,明军骑兵从灌木中杀了出来,这群鞑靼未来得及举刀应战,就被徐盛等人全歼,章涵等人皆被救出。

    正当众人松一口气时,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这几十个鞑靼兵是阿拉木沙的诱饵。虎牙河的密林,早已埋伏了阿拉木沙的重兵。

    蜂拥而来的鞑靼兵,如狼似虎。眼见将被包围,徐盛随即下令:“兄弟们!一起杀出重围!”因实力悬殊,突围的部队被阿拉木沙斩成了两段。奇怪的是,这群鞑靼兵未对明兵痛下杀手,只是围而不攻。很快,众人都被俘虏了。

    篝火通明,绳子紧勒着双手……

    阿拉木沙走到徐盛面前:“你就是徐盛?”徐盛抬起头:“要杀便杀,何来废话。”阿拉木沙不屑一笑,转身离开。身旁,一壮士对徐盛猛一重击。徐盛眼前一黑,骤然晕倒在地。阿拉木沙骑上一黑马:“都给我带回去,充当奴隶!”

    身后,一群面色憎狞的阴兵鬼魅正御马追来,徐盛跑至崖顶,见崖下深不见底,漆黑一片。身后铁马铮铮,一股股冷箭袭来,他闭上眼,只顾往前一跳,扑通一声,沉入深潭之内,一股凉意从脚底贯穿道头颅,不禁窒息。

    “咳咳咳……”随着一声咳嗽,徐盛缓缓睁开了双眼,原来那只是一场梦,环顾四周,双手双脚皆被死死绑住。周围,鞑靼士兵说着蒙古语,一路欢声笑语,他一句都听不懂,只觉刺耳。一士兵见徐盛醒来,便通知了阿拉木沙,部队随即停了下来。

    “喂!”阿拉木沙得意道:“你的兵不是很厉害嘛,怎么都成了俘虏啊,哈哈。”徐盛冷冷道:“那又如何,胜败乃兵家常事。”阿拉木沙讥笑:“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还枉谈胜败。”徐盛冰眸如剑:“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这样岂不干脆。”阿拉木沙拔出弯刀,贴在徐盛脸颊:“你以为我不想吗?你是格根的。你杀了查干,他会亲自把你碎尸万段。”徐盛恍然大悟,不禁一笑:“没想到,我徐盛居然能让‘小王子’如此‘器重’。”阿拉木沙淡淡道:“哼,你想多了。”

    阿拉木沙离开后,只闻一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徐兄,是我,徐兄!”徐盛用力扭动着身体,只见身后的章涵亦被绑得纹丝不动。徐盛不禁愧疚:“章兄!我……是我连累了你们。”章涵满脸惭愧:“是我管教不严,才害了你们。”原来,章涵被掳之际,有几个随从在阿拉木沙的威逼利诱下叛变,来云川卫报信的阿坚,便是其中一人。章涵恨道:“贪生怕死,何异于猪狗。徐兄!是我连累了你们……”徐盛一脸镇静:“暂且不说这些,木已成舟,不如想想该如何逃出去。”

    众人离中原越来越远,章涵望着大同的方向,一脸迷茫。徐盛凝着眸,暗自道:“我一定会想到办法,一定会把你们救出去,我发誓!”

    那方,被俘的士兵与随行的劳工都泛白了嘴唇,他们被串在一条绳子上,双手尽栓,手臂都被勒出了深深的血痕,血滴坠落在草地上,泛起明亮的光……看押的鞑靼骑兵还不时地用鞭子抽打着:“都走快点……”就这样,一行人一走便是七天。

    一日清晨,只见一座高山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原地休憩着。云山之巅,可见猎鹰盘旋。章涵心感疑惑:“这才六月,怎会生如此大的雾气?”他对徐盛道:“徐兄,若是没有猜错,此处便是大青山。只是这雾气,甚是奇怪。”徐盛道:“雾锁青山,有何奇怪?”章涵只是叹了声气:“大青山地处阴山山脉,正是蒙汉交界之处。”他望向身后,一片朦胧,不禁伤感:“这……再多看几眼吧。以后,怕是……”徐盛面带希望,一脸坚毅:“章涵兄,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休憩片刻,一番整顿后,众人绕过大青山,往河套平原而去。

    六月的漠北,天时易变。那日,雷雨交加,雨后又格外清朗。徐盛等人被押至格根驻地,关在一处深暗地牢。阿拉木沙走进格根的营帐:“格根,我把徐盛给您带来了。”格根只是淡淡地回道:“先关上几日,我自会处置。你来的正好,如今的战事……”

    几日后,徐盛等人被带到一处旷地,被死死地按跪在地。四周都是持着弯刀与长矛的士兵,冷光四溅。

    格根走到徐盛面前:“你就是徐盛?”徐盛抬起头,面不改色,镇静地回道:“正是!”格根容颜冷肃:“将死之人,还如此盛气凌人。”徐盛只是道:“徐盛惭愧,怕是此生再也不能为大明御敌杀寇。”他狠狠盯着格根:“既是要杀,何必婆婆妈妈。”

    格根朝身边的猛士使了一眼色,只见大刀出鞘,迅疾而下,往徐盛脖子砍去,刀口悬在徐盛的脖子上,若差分毫,便见血光。徐盛身后,被俘的士兵皆愤怒骚动着,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居然不眨一眼,当真不怕死?”格根见徐盛一脸坚毅,略作沉吟:“好!既然如此,那就去见长生天吧,向无辜的查干赎罪。”徐盛一脸不屑,不禁大笑起来,格根诧异:“你笑什么?”徐盛一脸怒视:“烧杀抢掠,作奸犯科的盗寇居然妄称‘无辜’?天大的笑话!”他凌厉目光,毫无收敛道:“心虚了?还是麻木了?”

    格根瞪起眼,怒视着徐盛,随后将目光扫向众明兵,叹而嗤笑:“可惜,你们到死都不明白,究竟为谁而战。”徐盛望向自己的兄弟,心中满是愧疚。被俘的士兵中,不禁有人微泣起来。格根对徐盛道:“死之前,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徐盛毫无迟疑,随即道:“放了我的兄弟们,要杀要剐,冲我来。”格根扬眉,似笑非笑道:“我可以不杀你。这样,我的兄弟被你所杀。我杀了你的兄弟,如此两清,如何?”

    原来,格根想当着徐盛的面,将这些明兵一个一个地杀掉,让徐盛痛不欲生,一刀杀了徐盛,并非格根所愿,无法一解其心头之恨。

    格根下令之际,其身后,只见一女子驾马而来:“这儿怎么那么热闹?”格根轻喝道:“这里不是女人来的地方,快回去。”三娘挥着鞭子,看着这群被俘的明军,见一人神似徐盛,蓦然下马,细瞧之后,诧异道:“怎么……这……果真是你……”徐盛抬起头,亦是惊讶:“三娘?你怎会在此?”格根睨了三娘一眼:“你们认识?”三娘转身对格根道:“格根,他是我朋友,你不许杀他。”格根无奈,只得先将徐盛等人押入地牢。

    三娘将一路所遇徐盛之事,一一告之格根,其中不乏夸大:“多亏他救我一命。你可不能杀我的救命恩人。”格根思了片刻,沉声一问:“那日,你阻我攻袭云川卫,可是因为他?”三娘点点头:“是的。”格根一脸沉郁,威严一句:“可他杀了查干。”三娘反驳道:“查干死有余辜,他都做了些什么,你都知道的。”她语调温柔,缓缓道:“格根,他所做之事,皆有违你初衷。”格根气道:“可他罪不至死。”三娘走到他面前,微微愠怒:“是,人确有亲疏远近之分,不必一视同仁。查干的命是命,那死在他手里的无辜百姓,那些妇孺孩童,那个无辜女子,他们的命,就是草芥,对吗?不,格根,人命都是一样的!”她缓了缓,压低语调:“格根,我知道,进犯明廷边境,实为通贡。可是,当初你说好的‘佯攻不虏’呢?你的部下,又有几个人做到了?”格根不言,三娘低下声,微微含泪:“如此下去,你们与明廷的间隙只会越来越大。”格根不容三娘再‘妄议’政事,不禁打断道:“好了!这些,我自有分寸。”三娘冷哼一声,走到帐口:“徐盛,你杀不得。”随后掀帘而去。

    第二日,地牢外,徐盛被押解了出来,他一言不发,双眼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究竟是谁?”三娘对他微微一笑:“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其实……我还有个名字,叫其其格。”她关心道:“你……没事吧?”徐盛依旧不言,三娘急忙道:“对了,格根不会杀你,更不会为难你的兄弟们。”徐盛面带感恩:“为什么要帮我?”三娘转眸,只是道:“这几日,你们先委屈一下。过几日,格根定会放你们回去的,相信我。”徐盛依旧问道:“三娘,不,其其格,你为何要帮我?”三娘扭不过他,只好回道:“还是叫我三娘吧。有机会了,我会告诉你的。”徐盛将手按在心口,含泪谢道:“三娘,大恩大德,此生无以为报,我……”三娘打断道:“什么都别说了,我明白。”她离开前,不忘再三嘱咐徐盛等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几日后,牢门又被掀开,猛烈的光线让人睁不开双眼。

    “都出来,都出来……”众人被推搡而出。在三娘的求情下,徐盛等人都活了下来。格根如此做,纯粹因为他爱三娘,可他心头的恨并未消散。就这样,徐盛等人成了蒙古人的骑奴。所谓骑奴,就是鞑靼奴仆,负责喂养主人的马匹。徐盛明白,不比其他奴隶,他们双手沾有蒙古人的血,这些鞑靼岂能放过他们,只有逃出草原才是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