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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都捕头之争(3)

    这番变故大出丁湘意料之外,等她回头看时,那乞丐已经跳到了人群外面,脚下生风,跑得飞快,钻入道旁的巷子,消失不见。

    丁湘拔腿要追上去,却被红脸汉子拦住了去路。

    红脸汉子喊道:“丁……丁壮士请留步。那厮虽是行凶作恶,幸好没被他伤着人,就让他去吧。”

    丁湘皱起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她听红脸汉子一五一十说了个究竟,这才明白,原来红脸汉子唤作张俊,是这苕溪上往来船只的船工管事,方才那乞丐想要乘船,张俊念他断臂可怜,又瞅见他脖子上带得有宋军的号牌,料知他是与金兵交战,伤重才退的役,故而虽是身无分文,也让他上了船。

    可哪知道这乞丐上得船来,酒醉发作,不停地滋扰同船的乘客,先是抢夺他人的座位,到后来更是调戏民女,抱住了人家的小媳妇吵吵嚷嚷着要亲嘴,张俊的伙计看不过去,上前拦阻,反倒被他打伤,这才起了冲突。

    丁湘听明白事由,倒有些恼羞成怒,埋怨道:“那你干吗拦着我?本都头来了,就是要抓捕这等恶徒,严加惩治。”

    张俊听她左一个都头,右一个都头,脸上的神情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是新任的都捕头?”

    丁湘把头微微一扬,傲然说道:“如假包换。”

    张俊咳嗽了两声,问道:“请问可有公文?”

    丁湘一愣,问道:“什么公文?”

    张俊说道:“委任的公文呀,你说你是都捕头,总该有官府委任的公文。”

    丁湘展颜一笑,说道:“公文我是没有,不过写公文的人倒是有一个。”

    她朝身后招了招手,喊道:“余大人,你这位新任知县老大爷上来说句话吧。”

    余耀祖站在人群当中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当即轻咳一声,踱着方步,缓步上前,一边掏出来吏部派发的公文,在张俊面前一晃,说道:“没错,我便是朝廷新近委派赴任的安吉县令余耀祖。”

    他一指丁湘,说道:“他便是我任命的安吉县都捕头。”

    想必余耀祖即将赴任的消息县民早已知晓,又见他公文在手,张俊再无怀疑,上上下下打量了丁湘几眼,说道:“看来你还真是新上任的都捕头啊。”他的神情有几分惊讶。

    丁湘心念一动,有心问他为什么有此神情,可是这时候围观众人俱都涌上来围着余耀祖参拜行礼,人声喧哗,把两个人挤散。

    余耀祖官阶低微,在临安城里随便挑出一个都能压他三级,素来活得谨小慎微,到了安吉县的境内,再无人的官阶高过于他,方才体会到做官的威仪,微笑颔首,连道免礼,便被众人簇拥着走到码头,走上客船。

    要说余耀祖到底是饱读圣贤书的人,任凭船工管事张俊百般殷勤,他执意要支付船费,到最后张俊也只能收下,又吩咐船工赶紧将余大人的马也牵上船去,好生安顿。

    等一切安置得妥当,船工们齐齐地吆喝了一声,手里持着长长的竹篙,将船撑离岸边,顺流而下。

    同船恰好有一教书的邬先生和一个做茶叶生意的李老板,一左一右陪着余耀祖说话,无非讲些本县的山水名人、风土人情。

    丁湘听着觉得无趣,独自走开,在船上踱步,经过船工的时候看到他们都在拿眼睛偷偷地瞄自己,等自己回看过去,又是赶忙把视线移开。

    丁湘想起此前张俊脸上的表情,装着全无察觉,慢条斯理走到船尾,看到只有一个年轻的船工在掌舵。

    那船工见她走近,神情变得有些紧张。

    丁湘冲他微微一笑,他越发有些手足无措,险些被甲板上的缆绳绊倒。

    丁湘看看左右无人,猛地欺身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抵在船舷上,低声喝问道:“你们干吗用那种眼神看我?鬼鬼祟祟地藏着什么勾当?”

    那年轻的船工一下子脸变得通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丁湘伸手抓住了他的肩头,稍稍使力,疼得他额头冒汗,可就是不住地摇头,一语不发。

    丁湘怒道:“你还不从实招来。”正要加一点力道。

    就在这时,在她身后有人说道:“小顺是个哑巴,就算你把他肩膀捏碎,也说不出话来。”

    丁湘一惊,赶忙松开手,回头去看,原来是张俊跟了过来。

    张俊朝小顺怒了努嘴,说道:“你到前面去吧。”

    小顺揉着肩膀,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丁湘心怀歉意,喊了声,“喂”,上前一步,想要说声抱歉得紧。小顺一吓,吓得往后连退两步。

    张俊叹道:“你还是让他走吧,有什么话我和你说。”

    丁湘只得让出道来,小顺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张俊朝丁湘一招手,说了声,“你跟我来”,弯腰走入船舱。

    丁湘跟了下去,看到船舱里堆放着货物,四下无人。

    张俊转回身来,说道:“兄弟们只是一直以为上一任都捕头何小龙死了以后,接任都捕头的会是他的弟弟何小虎,如今冷不丁冒出来一个你,大家不免心有疑虑。”

    丁湘问道:“何小龙是怎么死的?”

    张俊摇头说道:“我等行船的人家哪里会知道那么多,不过我听县里不少传言,有的说何小龙得罪了什么厉害的对手,故而被人斩断手脚,死得极惨,又有的说下手的是他的熟人,所以被人从背后捅的刀子,直接捅了个对穿。”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何小虎对他这个哥哥素来敬重景仰,得知噩耗之后,大哭了三天,在灵堂上自断一指,发誓要将凶手缉拿归案,替他哥哥报仇。如今他如果知道新来的知县大人委任你做都捕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丁湘只是听余耀祖提过前任都捕头何小龙被人杀死,倒是没想到当中还有这等关节,当即淡然说道:“何小虎是本地人,比我熟悉此地的风土人情,他若是办案得力,都捕头一职就让他去做,我做个捕头就行,只要能缉捕盗贼,还百姓安定的日子,谁会去和他争什么都捕头。”

    张俊说道:“你以为只是让出都捕头一职这么简单吗?”

    丁湘皱了皱眉,问道:“还有什么?”

    张俊说道:“当初何小龙做都捕头的时候就定下过规矩,县里的商户每隔三个月都要孝敬他多少不等的银子。何小龙死后,便由何小虎来收取。他知道你是新任知县余大人的人,肯定会对你多有防范。”

    丁湘一听这话,顿时怒道:“孝敬什么银子!他既是做了官府的捕头,原本就领的有工饷,像这样巧取豪夺,与强盗土匪有什么两样?照你这么说,都捕头的差事我是干定了,等我到了县里,定要严查此事。”

    张俊看了她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嘴角微微一动,像是做个冷笑。

    丁湘看得分明,说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张俊说道:“我是怕接着说下去,你听了会生气。”

    丁湘摇头说道:“你只管说,我保证不生气。”

    张俊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会生气?”

    丁湘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过不会生气,就肯定不会。”

    张俊这才壮起胆子说道:“要我说,你刚才说的那番话纯属虚张声势,说大话。”他见丁湘的一双眼睛瞪了起来,急忙说道:“你自己说过不会生气的。”

    丁湘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确实没有生气,你看我哪里生气了?”

    张俊说道:“其实你生气也没用,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想想,你只不过孤身一人,又是初来乍到,就算有知县余大人给你撑腰,让你做了都捕头,可是只靠你一个人能管得过来这方圆几十里的十几万户人家?到头来你不还是要靠着何小虎这样的捕头。”

    “你若是得罪了人家,人家都不需要正面顶撞你,只需暗地里给你使绊子,明明能破的案子拖着不破,能抓的盗匪故意放走不抓,不出三个月,这地方上的富商缙绅就会闹到州里去,告你办案不力,滋扰地方,到时候别说你吃不了兜着走,就连余大人也少不了挨一顿训诫。”

    张俊啪啪啪这一通话,丁湘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伸手指了指他。

    张俊赶忙说道:“小人信口开河,姑且说之,你就姑且听之。”

    恰在这时,甲板上有人喊了一声,“老大,船过猷溪。”

    张俊如蒙大赦,急急忙忙答应一声,朝甲板走去,一边走,一边对丁湘说道:“船过猷溪也算是本地一景,你新来乍到,不妨上来看看。”

    丁湘跟着他走到甲板。

    原来苕溪虽是名字里有个溪字,却是水流遄急,尤其是猷溪并入之后,水势更急,兼之暴雨连降,水面宽阔,不亚于大江大河。水面多有礁石,森然耸立,行船经过,稍不留意,便会一头撞上,船毁人亡。

    这时候就见张俊站立船头,指挥着那十几个船工,每当客船被水流冲刷得朝礁石撞去,便发一声号令,人人将手里持着的竹篙伸出船外,抵住岩石,将船撑开。

    同船之人大都生于斯、长于斯,见怪不怪。余耀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大喊小叫,惊呼不已。

    丁湘看到每当客船堪堪撞上礁石,船工们总能及时将船撑开,眼见得这一艘船乘风破浪,在礁石间穿行而过,大感有趣,拍手赞道:“张老大,好手艺!”

    张俊闻言,朝她微微一笑,甚觉得意。

    突然岸边闪出一人,指着客船哇哇大叫。

    丁湘循声看过去,一眼认出,这个人正是码头前闹事的那个乞丐,只见他一边大喊,一边从地上抄起一块大石,使足了力气掷了过来,顿时将船壁打了一个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