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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场比试(2)

    卓不凡既是到了,聚在门口的这许多人开始排成两排,交验应试帖,鱼贯入场。

    一名差役站在门前,大声喊道:“开科取士,朝之重典,文武同例,严禁夹带,即刻承缴,可获原宥,若有隐匿不报,翼图侥幸,一经查实,必遭严惩。”

    可是他自顾自喊,却无人理睬,更不曾有人承缴随身夹带的手卷。

    丁湘心想:你光是会咋呼可有什么用?从中营私舞弊的可就有你们刑部衙门的人。她探头朝衙门里面看,左看右看,倒是没看到牛二的人影。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转眼间一块黑影从天而降,从众人头顶飞掠而过,原来是一只苍鹰。

    众人正自惊惧,就见那苍鹰振翅飞翔,在一个人的头顶盘旋不去。一双锐利的鹰眼向下俯视,似乎要将那人的五脏六腑俱都看透。

    那个人起初还强作镇定,渐渐变得局促不安,额头淌下汗来,终于惊呼一声,拔腿就跑。

    跑出去没多远,一个灰衣人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几步就到了那个人身后,伸手抓住了他后心的要穴。

    那个人顿时瘫软下来。

    灰衣人将他提在手里,伸手在他身上拍的几下,从衣衫下面掉落下来夹带的手卷。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认出了灰衣人,低声惊呼道:“是鹰眼。”

    灰衣人闻听到声音,朝人群中扫视一眼,目中精光一闪,锋锐如刀。

    紧接着从对面的巷子里又走出来一个人,长得矮矮胖胖,笑容可掬,大笑道:“鹰眼既是来了,当然少不了我这个爪牙。”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手,如发号令,顿时从巷子里蹿出来一只野狼,去势如电,冲向众人,冲到一个大汉面前,龇牙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作势要扑。

    那个大汉惊叫一声,也是撒腿就跑。

    野狼身子一弓,就要追上去。矮胖之人笑道:“莫追,莫追,让他跑。”

    只见那个大汉跑起来飞快,衣衫鼓起,能够看到绣着“雄威”二字,正是雄威武馆的人,转眼就要跑入一条巷子。

    迎面走过来一个老者,身形佝偻,步履蹒跚,似乎微风一吹,便要摔倒,将他的去路拦住。

    那个大汉大喊道:“快闪开!”

    老者似乎浑若未闻,依旧自顾自往前走。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撞上,突然之间也不知道那老者使了什么手法,只见那大汉陡然往前一跌,偌大的身躯竟被老者提在了手里。

    老者依旧是走得颤颤巍巍,好像随时都会摔倒,可偏就是没有倒下,走过众人,径直走到衙门前,将大汉往地上一丢,对门口的差役说道:“搜一下他身上,肯定藏着夹带。”

    差役答应着,将那大汉押了下去。

    丁湘看得目瞪口呆,正自搞不明白灰衣人、矮胖子和老者这三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唐鹤年在他身后赞道:“鹰眼擅追踪,爪牙擅拷问,千面更是易容百变,无人识得他的真面目,卓不凡最出色的三个弟子都来了,想必没人再敢舞弊。”

    这时候就听得门口站立的差役又喊道:“卓公有令,现在若是有人想要退出,可还来得及,等会进了科场,发现舞弊,定然严惩不贷。”

    听了这话,两排人当中呼啦啦走出来几十号人,其中不少就是雄威武馆的师父,个个扭头就走,如蒙大赦,片刻功夫走得干干净净。

    少了这许多人,队伍缩短许多,丁湘心中觉得畅快,步履轻盈,走进刑部衙门。

    只见偌大的庭院里架起了几排考棚,每一排的考棚又分隔出几十间考屋,每个应试者走入一间。

    考棚前面有一座高台,上面摆放着一把太师椅,卓不凡坐在椅子上,鹰眼恭恭敬敬在身后陪伺。

    说是坐在椅子上,倒不如说卓不凡的整个身子都陷在了椅中,头上艳阳高照,他的身上却依旧裹着厚厚的毛毯,脸上苍白,哪里还有半点捕神的风采。

    丁湘看在眼里,又是忍不住想要流泪,眼睛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卓不凡的面容,险些撞在一个人的身上,直到那人喊着,“当心,当心。”

    丁湘才醒悟过来,认出那人正是矮矮胖胖、笑容可掬的爪牙。

    不知为何,看着他那张笑脸,丁湘心里总有些发憷,赶忙低头行礼,说道:“当真抱歉得紧,差点冲撞了你。”

    爪牙笑道:“好说,好说,小兄弟就是再有心事,眼下还是收敛了心思,认真应试才好。你若是赢了,便是我的小师弟,到时候自然多亲多近。”

    丁湘被他说中心事,勉强一笑,又看到鹰眼朝这边看过来,心里一惊,心想:这个人绰号叫做鹰眼,不用问,目光必是极为锐利,可莫要被他看穿我假扮男装。

    想到这里,她朝爪牙匆匆一拱手,寻着一间空着的考屋,急忙走了进去,走进去的那一刻,她眼角瞥见一个身影,身穿青衫。

    她觉得这身影有几分熟悉,脑中猛然闪过顾青书三个字,抬头再看,发现那人年近三十,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架势,与顾青书那份俊俏中带着顽劣的神情迥然有别。

    她心中暗想:不知道那姓顾的小子来了没来?听他说得笃定,想必会来,怎么没看到他?那位赵老爷看着来头不小,他能出入其间、陪伺左右,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也要来应试捕神弟子。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唐鹤年、余耀祖,还有那什么雄威武馆的少馆主薛文龙,不禁心里暗叹:想不到一场比试引来这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不过她可没有功夫细想,这时候参加应试的众人都已各自进入考屋,十几个差役来回奔走,发放试帖和笔墨。

    拿到试帖的那一刻,丁湘深吸了一口气,撕开封条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等打开试帖一看,更是倒吸一口冷气,试帖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足足有七八页之多。

    丁湘心想:这么许多题目,要答到什么时候?

    却听得鹰眼大声宣布道:“焚香三刻,香尽击鼓,闻鼓停笔,不得再答。”就有差役在高台之上点着了一炷香。

    丁湘清清楚楚地听到隔壁考屋的人哀鸣道:“这怎来得及答完?”旋即便是纸张翻动的声音,她也赶忙抓起笔来,奋笔疾书。

    好在试题虽多,并不难答,又以勾选为主。

    第一题便是:勘验是否自缢,切要看……?可供勾选的有:吊处及项上痕,吊处高下,垂下长短,绳带大小,对痕阔窄。

    丁湘二话不说,在每一条上面俱都打了个勾。

    接下来一题是:若验得尸身面色微赤,口鼻内有泥水沫,肚内有水,腹肚微胀,则是……?可供勾选的有:淹水身死,疾病身死后被人掷入水中,被人殴打致死后推入水中,倒落泥渠而身死。

    丁湘不假思索,又在第一条上打了个勾。

    她看起来一目十行,脑子里回忆着《洗冤初编》上的内容,眼到手便跟上,勾选点画,片刻功夫便做了十几道题,心中不免得意起来,心想:原来看着吓人,做起来倒也简单。

    可是接下来她便遇着一题:诸尸应验,合请官在别县,若百里外,或在病假,无官可那者,当……?延请临县勘验,径行勘验,具事因申明本州及提点刑狱司。

    丁湘一下子愣住了,先是勾选了径行勘验,旋即又觉不妥,划掉,重新勾选了延请临县勘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

    就这样,她提着笔,在几个勾选之间来回盘桓,委实不能确定到底该选哪一个,过了半天她抬起头来,一眼看到高台上点着的那一炷香,看到香烟袅袅,盘绕而起,似乎已经烧完了一半。

    她惊得差点一跳而起,心里不住地想:坏了,坏了,若是一道题便花去这么多时间,后面的题目哪里还做得完?

    她横下心来,胡乱勾选了一个,一边勾选,手一边不住地哆嗦,便接着往下看。

    只是此刻心智便有些凌乱,强自凝神又往下做了五六题,又被一题难住。这回问得更绝:今有共买物,人出八,盈三钱;人出七,不足四,问人数、物价各几何?

    丁湘气得差点哭出来,心想:我是来应试捕神弟子,又不是做钱谷师爷,怎么还考算账?

    可是她越是抱怨,倒像偏就要与她作对,接下来连着十几道题全和算数有关,什么“粟米之法:粟率五十,粝米三十,稗米二十七。今有粟米一斗,欲为粝米,问得几何?”又什么“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丁湘匆匆算完,也不管对错,一股脑写上去,情急之下,笔端的墨汁滴落纸上,溢出老大一块。

    她又赶忙用衣袖去擦,越擦越糊,弄得桌上、衣衫上、手上到处都是墨汁。

    这里正自手忙脚乱,去听得爪牙呵呵一笑,大声说道:“各位考生,时辰快到了,可要抓紧。”

    他不喊倒还罢了,这么一喊,丁湘更加慌张,到最后根本来不及看题,胡乱勾选下去。饶是如此,香尽鼓响之时,她还有足足一张试帖没有来得及打开。

    闻听到鼓声响起的那一刻,丁湘的脑子里闪过两个字:完了。她搁下笔来,愣愣地发呆,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才经历了第一场的笔试,自己便输了。

    过了半晌,她看到周围不断有考生走了出去,依旧不肯起身,直到差役过来将试帖收走,这才艰难地站起身来,感觉全身大汗淋漓,竟是比一场恶斗还要疲惫。

    她走出了考棚,走了十几步,每一脚踩在地上都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看看周围的考生,个个面如土色,不住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