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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要做捕头(7)

    丁湘微微一笑,说道:“这有何难,郭叔叔稍等片刻。”

    她起身到了自己的屋子,换下女儿装,改穿上一身青衣短打,又将秀发挽好,脸上施以易容之术,最后还没忘了贴上两撇胡子,一会功夫,变成了一个浓眉大眼的精明汉子。

    等她重新出来,郭松涛一见,连挑大拇指,赞道:“你这么一扮,美娇娘变成了帅儿郎,也算是和郭叔叔年轻的时候相差无几了。今晚我就在这歇息一宿,明日带你去府城应卯。”

    丁湘知他爱说笑,咯咯笑道:“郭叔叔现在也帅气得很。”

    郭松涛却把头一摇,叹了口气,正色说道:“眼下倒是有一桩为难之事。”

    丁湘不解地问道:“什么为难之事?”

    郭松涛将手伸进了公文袋里,犹豫了片刻,掏出一件东西,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丁湘定睛观看,见他手里赫然拿着一截断手,不由得惊呼一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郭松涛说道:“你先别管这是怎么回事,你仔细看看,从这断手上能看出什么端倪。”

    他怕丁湘没明白自己问之所问,将那截断手举到她眼前,说道:“你看这只手,手指纤细修长,但是关节粗壮;再看食中二指,指节略粗,这两根手指的指甲也修剪得齐短,不像尾指留着老长的指甲。”

    他将断手翻转过来,给丁湘看掌心处,接着说道:“指根处没有硬茧,倒是在无名指的侧面有一处生了老茧。”

    丁湘依着他所说,逐一看过去,在在确如他所言,不住点头,却不知道他说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

    郭松涛说道:“关节粗壮,不消说,断手之人必是个男子,指根处没有硬茧,说明他不曾干过体力活。这便与食中二指指节略粗对应了起来。”

    他微屈手指做出打算盘的模样,说道:“断手之人常用这两根手指做活,比如拨打算盘,故而才会将这两根手指的指甲修短。无名指侧面的老茧说明他经常要提笔写字。嗯,我猜他多半是个账房先生。”

    丁湘哪里料到从一只断手上能看出这许多端倪,越听越觉有趣,听得入了迷,不知不觉竟是忘了害怕,指着断手的指间,说道:“他还戴着戒指。”

    郭松涛悠然说道:“这便是我接着要说的。这两枚戒指虽说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每一枚至少也值三五十两银子,寻常的账房先生可买不起这样的戒指,更何况还是两枚。”

    他停了一下,对丁湘说道:“那我现在倒是要考考你了,你说说看,行凶之人既是将这位账房先生的手砍断,为什么不摘去这两枚戒指?”

    丁湘凝神苦想了片刻,突然眼中一亮,喊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就说明行凶之人并不图财。”

    郭松涛点头说道:“你接着往下说。”

    丁湘来来回回在屋里踱了几步,说道:“这手断之处的伤口甚是齐整,是被人重重的一刀斩断,下手之人力气甚大,多半是个男子。”

    “他心里必是怀着极大的仇恨,而且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位账房先生的手斩断,出手才会如此狠毒。”

    她停下脚步,想了想,自言自语说道:“什么样的账房先生会戴得起这么值钱的戒指?又为什么会招惹来这么大的仇恨?”

    她眼睛一亮,喊道:“我知道了!”

    郭松涛面露嘉许之色,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丁湘看了他一眼,又变得有些不自信,说道:“莫非他是替有钱的财主老爷管账,手指一拨,便占尽那些佃户苦汉的好处,故而得到老爷的赏赐,也终于给自己招来的大祸?”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

    郭松涛笑道:“你能看出来这许多端倪,就已经很了不起。折狱断案本来就是这样,精研细节,循理推断,再行核验,庶几能中。”

    他将一册手卷递给丁湘,说道:“我本以为这事有几分为难,湘儿做的甚好。这里有本《洗冤初编》,是建阳一个叫宋世卿的县丞所撰,你好生研读,对你日后查案大有助益。”

    丁湘伸手接过,还没来得及道谢,诚伯大步流星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郭松涛手里拿着的那截断手,眉头一皱,喝问道:“郭松涛,你拿截断手来吓唬湘儿作甚?”

    郭松涛急忙解释道:“这是朝廷的规矩,拟录的捕快都要先领到一个案发现场,做一番查验,以观其心智、胆识。”

    他见诚伯神情稍缓,叫起屈来,说道:“我这已经算是通融变通,只给湘儿看一截断手,不用去到凶案现场。你当对着几具尸体,满鼻子闻着都是血腥之气,这是好玩的吗?”

    诚伯瞪了他一眼,说道:“如此说来,我倒是要谢谢你?”

    郭松涛讪笑道:“那是不敢。”

    诚伯指了指他手中的断手,问道:“既是查验,湘儿做得怎么样?”

    说到这个,郭松涛又是赞不绝口,说道:“有钟押官的教导,湘儿这个折狱断案的本事绝对是一流。”

    诚伯听了颇感受用,笑道:“你这话说得在理。”

    两个人相视一笑,这才发觉丁湘站在一旁,许久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俱都朝她看过去,见她拿着一纸公文,读得入神,脸上的神情又是紧张,又是焦虑,恰好读到一段,低低地惊呼一声,旋即一只手捂住了嘴。

    诚伯赶忙问道:“湘儿,怎么了?”

    丁湘将手里的公文递了过去,才说了句,“卓不凡受了重伤”,眼中流下泪来。

    郭松涛一拍大腿,说道:“都怪我没把这公文放好。”随即又叹道:“不过这事你迟早也会知道。”

    诚伯匆匆读了一遍公文,原来宋金交兵,屡战屡败,除了宋军步卒难敌金国铁骑之外,军情泄漏,步步受制,也是一大缘由。公文上写,卓不凡为了捉拿一名通敌叛变的将领,深入岭南荒蛮之地,虽是处处小心,还是误中埋伏,身染苗人的蛊毒,伤得极重。

    诚伯略一沉吟,指着公文最后,对丁湘说道:“湘儿不必担心,这公文签发的日期是三个多月前。我想,以卓不凡的武功,这伤应该能够应付下来。”

    郭松涛大点其头,说道:“对的,对的,湘儿不必担心。我有确切消息,卓不凡虽是伤得极重,终究还是保住了性命。”

    丁湘双目含泪,看了看诚伯,又看了看郭松涛,见他们两个人都把头点得笃定,这才稍稍放心。

    当天这顿饭吃得可就愁眉苦脸,打不起精神,任凭诚伯怎么解劝、郭松涛如何打趣,丁湘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直到临了,丁湘好像在内心里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神情略略平息,端起一杯酒,看着诚伯,眼中流露出无限感激之情,说道:“诚伯,我敬你一杯。这些年来,没有你的照顾,我早就不知流落何处。等我走了以后,你莫要太过劳累,你腿上的旧伤记得每日用热水敷拭。”

    话没说完,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

    诚伯也是心绪激动,强自抑住泪水,挤出笑容,说道:“说这些伤感的话作甚,你是去府城,又不是去到天南海北,想看诚伯,什么时候都能回来。”

    郭松涛也说道:“就是,就是,湘儿要是想钟押官了,和我说一声,我把青骢马借给你,到时候你只需马鞭一挥,一个时辰的功夫便能回来。”

    丁湘擦拭泪水,朝着二人展颜一笑。

    等到回房歇息的时候,也是一步三回头,看着诚伯,依依不舍,闹得诚伯心里生出纳闷,旋即又想:湘儿没了父母,便一直跟随着我,从未离开。她到底是个女娃,临别之际伤心难过也是理所当然。莫说是她,我自己不也总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涩。

    他心里这么想着,自顾自回房睡觉,说是睡觉,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丁湘从婴孩到现在的音容笑貌,倒是听到郭松涛在一旁睡得鼾声大作,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第二天天光微亮,诚伯想着再给丁湘做一顿早饭,便披衣起来,轻手轻脚走到厨房,包好几笼小笼包,在笼屉中码放得齐整,点着灶台里的柴火,将笼屉置于灶上。一会功夫,水烧开了,冒出团团白雾。

    诚伯看看时辰不早,返转到屋里,见到郭松涛也已经起床,收拾得齐整,只等着吃罢早饭,带着丁湘去府城。

    可是丁湘的房门却依旧紧闭,没见着她出来。

    两个人又等了片刻,诚伯按捺不住,前去敲门,唤道:“湘儿,时辰不早了,郭叔叔还等着你启程。”

    喊了半天,屋里都没人应他。

    诚伯心中觉得诧异,高声说道:“湘儿,我进来了。”手上用力一推,门栓断裂,屋门打开,屋里却是空无一人,样样东西俱都摆放得平整,一如往日,惟只有窗户敞开着。

    诚伯一愣,看到桌案上摆放着一张纸条,赶忙走过去,捡起一看,正是丁湘的笔迹,上面写的是:我出门一趟,诚伯好生保重。

    诚伯还没回过神来,听到郭松涛在院子里叫苦不迭,喊着,“湘儿怎么把我的马给骑走了。”

    诚伯快步走到院子里,果然看到马厩里空空如也,郭松涛正急得不住搓手。

    诚伯可没心思顾及他的马,问道:“昨日你和湘儿说什么了?她去了哪里?”

    郭松涛将手一摊,说道:“除了让她查验断手,我没说别的呀。”

    诚伯凝神一想,说道:“你把那张公文找出来,我再看看。”

    郭松涛手忙脚乱摸出那张公文,还没递给诚伯,自己先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大叫起来,“哎呀,不好。”

    诚伯急忙问道:“怎么了?”

    郭松涛苦着脸说道:“这公文到得晚,我没细看,原来背面还有一行字。”

    诚伯接过公文,仔细一看,果然在背面还写着一行字:七月初七,卓公不凡在临安招试弟子,限额一名。照准诸路州府县擢举良才应试,以承其术。

    郭松涛见诚伯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沉默良久,没有说话,便催促道:“钟押官,还等什么?湘儿肯定是去了临安,我们赶紧上路,把她拦回来。”

    诚伯缓缓摇头,说道:“湘儿的脾气我最熟悉,她打定了主意的事,拦是拦不住的。”他朝西边远眺一眼,看着悠悠白云,叹道:“她长大了,想出去闯荡一番,就让她去吧。”

    郭松涛急得眼泪都要落下,说道:“那……那我的马怎么办?”

    诚伯突然发怒,大声说道:“此去临安路途遥远,你难道让湘儿走着去吗?借你的马一用,又怎么了?”

    郭松涛苦笑道:“昨日是我吹牛,其实青骢马不是知州大人赏赐我的,是我找他借的。这马丢了,我可怎么交差?”

    诚伯瞥了他一眼,悠然说道:“你好歹也在边关当过兵,打过鞑子,区区一匹马还能难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