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想不开、看不透惹的祸

    老高搀扶一个哈着腰的女人走进输液室时，我居然没认出他搀着的女人是他老婆方凤珍。方凤珍蔫吧了一样，低垂着头，满脸的憔悴不堪，头发花白的她与我印象中的她判若两人，这才几天呀！那个说话笑呵呵的大妈一下子变了样，看来这回真的被刺激得不轻。

    老高为方凤珍找好了输液座位，又忙着去找护士，闭着眼的方凤珍就没了骨头一样瘫在输液椅上，嘴里不住地叹着气，几滴老泪顺着脸颊一滴接着一滴滚落下来。

    老高和我住一个小区，他家的事我早已有耳闻，只是听了没当回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再说，两口子都快古来稀之龄了，为这事差点丢了半条老命，至于吗？还不是自讨苦吃。

    68岁的老高和妻子婚后育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高静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当了大学老师，早已成家立业，据说大女婿也是那所大学的副教授，二人生一女儿正在在美国读博，小日子过得无比滋润。

    老高在方凤珍输液的手臂上敷了热水袋，坐到一边也是长吁短叹。

    大女儿高静过得再美满，可惜鞭长莫及，二女儿高芸才是高家两口子的依靠。高家的矛盾是二女儿高芸生了二胎后引起的，当初高芸结婚时两亲家就说好了，男方来女方家结婚，也不算招女婿上门，但高芸生了二胎得跟高家姓。通过媒人说好后，高家拿出30万，将在机床厂地块拆迁时分得一套125平的安置房装修了作为婚房，一切皆大欢喜，从此高家白得了个儿子，高家两口子也算儿女双全，一家人日子水波不惊。

    高芸头胎生了个女儿，小两口没什么，依然开开心心。方凤珍升级成了外婆，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失落，可女儿女婿开心，她心头的失落感没多久也就烟消云散，方凤珍娘家姐妹七个，清一色的女将，七朵金花让娘老子在村子里一辈子抬不起头，就因为没能生个儿子。轮到自己25岁那年嫁到高家，又生了两个千金，方凤珍直叹自己命苦，注定命中就没生儿子的命。

    高芸女儿读小学一年级时，高芸又有了身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回是个带把的，高家老两口甭提多高兴了，方凤珍走路都恨不能高声唱上几句。孩子满月时高家在港汇国际大酒店摆了16桌满月酒，当然没让高芸两口子花一分钱，也没让亲家掏一个子儿，方凤珍这钱花得开心，为自己孙子办满月酒就是豪气。

    孙子满月后，亲家两口子子上门送钱来了，方凤珍两口子心里直感叹，亲家两口子太厚道了，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人家二小子入赘了高家，可拆迁了有钱了，将老二的那份主动送上门来了，不高兴吗？哪知道亲家母一开口，方凤珍的火就腾腾地冒出来了，差点窜上房梁，立刻就晕得差点没站住，那天两亲家自然是不欢而散，方凤珍亲家两口子水也没喝到一口，最后是饿了肚子走出高家的，当然肚子也不饿，早气得饱鼓鼓的了。

    亲家两口子原来没安好心，送钱上门的附加条件是，高芸二胎儿子得跟刘家姓，刘家愿出20万补偿，刘家老大生了两女儿，如果高芸的儿子跟了高家姓，刘家后辈就没男丁了。

    方凤珍当然不肯，当初结婚时说好的，高芸生了二胎不管是男是女都得姓高，现在出尔反尔，谁稀罕你的20万，我家拆迁时拿了一套房外，另外领了65万现金，不差钱！再说，高芸女儿自从出生后，你刘家花过一分钱没有，照应过一天没有？

    隔几天，亲家两口子又悻悻地上门来商讨高芸儿子要姓刘的事，又被方凤珍破口大骂一顿，这才灰溜溜走了。

    两亲家大吵一场，两败俱伤。方凤珍的血压蹭蹭往上冒，要不是120车来得快，一把老命当场就丢了。

    方凤珍出院后，回到家一想到这窝心事，血压就又一个劲地往上爬，只好三天两头让老高陪着来输液室输液，胡子拉杂的老高一下子也老了10岁似的，苦着脸，眼里满是血丝，不住地劝着，跟谁姓不一样？还不依然是你的孙子，你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可方凤珍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好像高芸的儿子不姓高，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几天后，听说方凤珍居然将二女儿一家四口赶出了家门，悄悄将小区里的房子卖了，两口子攥着100多万不见了踪影。

    高芸一家四口只好挤进了公婆家，与公婆一起住在65平的安置房里，这下轮到刘家老两口彻底傻了眼，动不动家里就鸡飞狗跳，血压蹭蹭往上高了。

    都是想不开、看不透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