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穿过小广场

    四周迷雾重重，因此导致能见度极低。楚云山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只听见好似一只空塑料杯，“咕噜噜”的向远处滚去。这种声音在空旷的主办公大楼背后的小广场上产生了回音，以至于那东西本身发出的声音已经停止的情况下，在旁边的未知的角落里还能听到空洞的回声。严耀在一出大楼北门后就放弃了骑自己那辆电动车的想法，因为他此刻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坐骑”了。浓雾使严耀觉得自己得了“夜盲症”一般，他的眼前除了远处一些朦胧的轮廓之外什么也识别不出来。这种视觉的劣势令他的内心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不安。

    史明哲从没有觉得主办公大楼后面的小广场有这么的远。他紧握着棒球棍的双臂已经酸麻僵硬，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柳如斯的视线已经适应了此刻的黑暗中掺杂着雾气，她隐约看到有几个走路姿势扭曲的身影向着小广场上东侧的花坛走去，待走到花坛处那几个身影便停了下来似乎原地踢踹着什么。柳如斯觉得那应该是几具行尸，被花坛挡住了去路。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不小心撞到了在她身侧的楚云山，楚云山又一下踩到了另一侧的严耀。严耀刚刚把身体稳住，忽然从小广场的西侧小道上踉跄着跑来一个没有左臂的男生，史明哲刚要将棒球棍挥打下去，却听那个男生用沙哑的嗓音急切道：“别杀我！救救我！求你了！”说着，男生仅剩的那条右臂就向史明哲伸过来，但是因为他的脚下虚浮，所以伸展的右臂一直无法触碰到史明哲。而左臂肩膀处的伤口边缘似乎也是参差不齐，影影绰绰的在雨雾中看不清楚。

    此刻，男生的嘴里不停地有黑色的血涌出，嘴里充斥着血液，使得他的声音如含在喉咙中无法被听清。两行血泪正开始无声无息的滑落男生的脸庞，这一幕刚好被柳如斯看到，情急之下，她冲着史明哲喊道：“史处，小心！”与此同时，在看到血泪的一刻，先前多少还存有几分侥幸心理的史明哲终于狠下心来，他闭上眼用了十足的劲儿，狠狠地将棒球棍朝着男生的头颅打去。“嘭”的一声闷响，已开始变异的男生摔倒在了一旁，严耀看到在倒下的一瞬间，碎裂的头颅所迸发出的血液一样的东西在雨雾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然后弧线又以优美的形态滑落到了那具倒下的身体。只是，现在应该称为尸体了。

    史明哲睁开紧闭的双眼，看到那个倒下的已变为尸体的身躯一动不动。他觉得自己犯罪了，因为他刚刚杀了一个人，一个还在求救的学生。这个学生也许和儿子一样大呢？也许就是儿子同年级的，甚至没准儿是一个班的同学呢？想起儿子，想到儿子现在可能的处境，他不禁感到一阵头胀眼花，身体随即不由自主的虚晃了起来。正转身察看身后情形的严耀赶忙一把扶住了几欲摔倒的史明哲，史明哲则如大梦初醒似的，他慌张的擦去出了一头的虚汗，感激得看着严耀道：“谢谢啊，小严！”，然后又有些后怕的看了看那个倒在一旁已变为行尸的男生尸体，颇为庆幸的喃喃道：“刚才多亏了如斯！多亏了如斯…”。

    楚云山望着周围的雨雾，氤氲缭绕中，觉得自己仿佛悬浮在了半空。他和柳如斯背靠背的往前走着，自从先前柳如斯俯身系鞋带时自己回手一拽之下扑了个空后，楚云山就变得十分敏感。他会时不时的用余光看看柳如斯的位置，如果柳如斯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或是甚至踩到了他，楚云山反而都是觉得安心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对柳如斯有着过分关注，他只是真的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平安无事。只是，若非要探究他是否对这位年轻人有着某种偏爱的话，那他大概也不能否认这一点。总之，楚云山的频频关注，搞得柳如斯不得不真的像小时候过马路时紧紧跟随自己的母亲那样紧紧挨着楚云山的身旁。在这种令人紧张到要窒息的环境中，她也的确不想让这位真心关爱自己的老领导再揪心了。

    四人互相背靠背的一边走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彼此的体温所传递出的热度以及急促的呼吸声都是一种平安的象征。严耀已经隐约看到了广场北侧边缘、高大的杨树下停着一辆白色轿车。“那最好是史处的那辆新能源”他心里暗暗的想着。却在这时，听到楚云山声音微颤道：“他们来了…”。严耀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叫“他们来了”？而且楚云山的声音已经有些惊恐的感觉了。史明哲此刻转过身来，他东张西望的左右寻找着，当看到前方掩映在雨雾里自己之前停在高大杨树下的新能源白色轿车时，史明哲的内心感到一下子就充满了力量。他迫不及待的跑到了严耀身旁，小声兴奋地说道：“严耀，前面那辆就是！”。但还没有等到严耀回应，柳如斯就借助几缕雨雾中高悬于天际的残月星光，看到从小广场的东侧隐隐约约晃动着许多身影，这些身影正快速的向他们晃动着“走”来。此刻，柳如斯怔忡在原地也幽幽地说了一句：“他…他们来了！”。

    一连串拖沓凌乱的脚步声从东侧陆续传来，史明哲循声望去，已经看到几个披头散发的行尸呲着猩红的血口正向他们奔来。只转瞬间，其中一具已冲到柳如斯近前，柳如斯将棍伞一横之下挡住扑将过来的行尸，同时一脚踹至行尸的下腹部将其踹翻在地，不待它再次起身，柳如斯就用尖利的伞尖向着行尸面部胡乱戳去，黑暗和混乱中也不知戳中了哪里，只是一戳之后又再顺势拧了拧，直到行尸躺倒在地不再有任何抖动方才停止。而身侧的楚云山则已行至小广场边缘的杨树下，他正要伸手去拉史明哲的车门，却被一具高大强壮的身躯扑撞到树干处。楚云山瞬时被撞得七荤八素，后背一阵酸痛，还等他来得及做出反抗，只见那具高大强壮的身躯又再次扑来，楚云山顺势一个侧转身将树干让出，那具身躯则直接自己正面撞到了树干上。此时楚云山才从侧面依稀看出这好像是个金色头发、高挺鼻梁的外国人，也不清楚是Ｃ大的留学生还是外教，但很显然从他疯狂的程度来看，也已经是行尸无疑了。楚云山趁这具行尸磕撞到树上的时机，从背后用电棒直接向头部砸去，行尸如一座大山一样的躯体轰然倒下。

    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从四周更远的地方传来，几人都感到应是行尸群向他们涌来。但好在四人都已走到白色轿车旁边，严耀正好在驾驶位的车门处。突然从主办公大楼后门方向的雾中扑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淡粉色针织衫外罩棕色女生韩版大衣，它直接向着严耀的脸部袭来，严耀大惊之下直接将电棒横卡在了对方的嘴里，对方从喉咙中则发出如狼吠般的呜咽声。本欲从车前绕到副驾车门处的史明哲，恰巧用侧脸余光看到严耀用电棒正卡住一具行尸僵持在那里，他赶忙又跑过来准备帮忙。却一下认出严耀此刻顶着的正是先前被咬后变异的张晓溪。史明哲已举在半空持棒球棍的手臂又开始因为内心的犹豫而高悬着无法落下。严耀整个人都抵靠在车门上，变为行尸的张晓溪力道极大，眼看严耀逐渐力不从心。史明哲的脸上五官因不忍和痛苦扭曲的皱在一起，他几次尝试将棍棒落下，但都没能做到。正当他怨恨自己的懦弱无能时，变为行尸的张晓溪猛然一个扭头，那张如妖似鬼的脸孔正好直面着困苦的史明哲，史明哲不禁心中大骇，一时间手上的棒球棍陡然落下。随即，行尸瘫倒在地，一切归于沉寂。

    “史明哲！你他妈是死人吗？！快他妈开车门啊！！那些东西要过来了！”楚云山看着愣在原地的史明哲焦怒的喝斥道。他使劲拽了拽门把手，但是车门纹丝未动。史明哲抹了把额上的汗，将车钥匙扔给严耀。严耀没敢再有任何怠慢，迅速打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楚云山也将后门打开，他让柳如斯先钻了进去，就在他将将把门关上的一刻，那些四周涌来的行尸也都扑了过来。有好几个血肉模糊的脸都突然趴撞在了起了一层白霜的车窗上。但很快又被后面冲来的行尸拖倒，然后车窗上就留下了道道红色的好似番茄酱一样的血迹。车被周边的行尸撞得“哐哐”乱响，四人将门窗都锁死的同时都紧紧拽着车门的把手。

    倏然，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从轿车的前方也就是学校的西侧响起。几人透过车窗隐约看到一辆摩托与他们擦身而过向着东边疾驰而去，他们谁都没有看清那个带着摩托头盔的骑手是谁，只听到那人高喊着：“Comeon！Yousonsofbitches！Comeon！Aha！Woooho!Theworldissocrazy！……Woho!”而四周的行尸，则朝着那辆疾驰的摩托蜂拥而去。史明哲最先回过身来，他使劲拍着身旁的严耀，大声催促道：“快！快！快走啦！”。柳如斯和楚云山也加入进来，顿时车里响彻一片：“快走！走啊！”…“快开！咱走了！”的声音。严耀晃了晃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在说了一句：“哥儿几个，都坐好了！”之后，车子终于发动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