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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狐狸的初次试探

    郁屈千脸戴狐狸面具,手摇印花纸扇,晃悠悠走进面馆。

    撩开门帘里头还是熟悉的陈设,店内冷清......准确来说是无人,大叔看起来不在。

    郁屈千远远往厨房里头瞥了一眼就径直走上二楼,上了二楼鼻尖就多出了股令人心静的檀香。

    第一眼看到的是楼梯口的滑头鬼,青色混着黑色的色彩肆意而狂放,铜铃大的眼没有焦距,但看久了又像是在凝视楼梯上的自己。

    转角之后是数不清的鬼怪,或哭或笑,乍看便让人想起日本的百鬼夜行。百鬼的目光一律落在过道上,走过过道就像是在经百鬼恭迎。

    明明一楼还是个普通寿司店,二楼看起来却像是黑道待客用的日式雅间。

    子世城说白了就是微型世界,既然是一个世界那当然也有黑道在里面。或者说世界上几乎每一个排得上号的黑道或黑手党在子世城都有个分家——他们当然不会闲得蛋疼去支持什么世界和平的实验,他们只是看到了足够大的利益。

    有利益就必定有交易,有交易就必定有谈判,明面上的谈判大家都会选在这样的地方进行。

    这样的地方只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能出人命。

    郁屈千掏出手机钥匙手表放在楼梯口的储物架,看着没有反应的过道愣了愣黑着脸把纸扇也放上去。

    这时候画着二口女的屏风才自动拉开,里头漆黑如墨好似一张无声的邀请函。

    仔细一想他还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来二楼,现在看来当初的设计师确实有两把刷子,一切都进行得安静且高效,不出意外他今天来这除了谈话对象谁也不会见到。

    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一张桌子。

    来这里的不是老成精的狐狸就是神经质的被害妄想。这样一来再搞外面那花里胡哨的一套只会让客人徒增惊吓,于是遵循坦诚相待的原则一切从简,只要客人有个地方坐有个地方放东西就行。

    其中一把椅子上已坐了个戴兔子面具的人,上身黑色正装下身是黑色套裙。

    没想到前来会面的是为女性,从衣装来看说不定是接了命令从原本工作的地方请假出来的。

    郁屈千默默坐到椅子上,身后屏风闭合。

    “很高兴乔银先生能够接受我们的方案。”兔子女士没有过多客套直奔主题,“这是详细内容,还请过目。”

    从对方的态度来看双方属于合作而非从属关系,这也和郁屈千想的不同,在他看来高中生就是打工人的另一种说法。

    但也不能排除对方是那种签合同前后两种态度的人。

    郁屈千拿起档案袋拆线,里面是三张钉好的A4纸,最上面一张四个字加大加粗,内容也简单粗暴:“乐园计划”。

    ......中二病?我对这个充满罪恶与苦痛的世界太失望了所以要毁灭它在它的残骸上建立新的乐园?

    郁屈千差点以为这是某个欺骗弱智高中生的诈骗组织。

    但往下看内容却与题目没有半点关系,而更像是某种古老诡秘的祭祀仪式。

    “主刀由浸过主人血液的牛骨片嵌入刀柄制成。”

    “将男方与女方的内脏对调可以使双方强行结缘。”

    “由主刀刺死的灵将会听从血液主人的命令。”

    “在此之前需确保周围已有灵地产生。”

    洋洋洒洒各种原理的说明写了三页,大概总结来就是这几句。

    郁屈千越看越觉得这些东西应该属于哪卷破旧积灰的羊皮纸上而非被打成方正印刷体印在白纸上。

    基本可以确定了,第五罂粟是乔银杀的,乔银是面前的组织杀的。

    他对她扭曲的爱在合适的契机下得以绽放,毒死了她也毒死了他。

    扑朔的是这起案子的背后。

    为什么眼前的组织要如此大费周章去帮助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圆梦?郁屈千可不相信这是因为他们突然善心大发,更何况这圆梦的方式很难让人觉得其中怀有善意——手上这三页纸仿佛撒坦亲书。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个“乐园计划”,可对方又很谨慎,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透露,他不敢肯定这是因为已经告诉过乔银还是乔银没有资格知道。

    还是那句话,他的情报量压倒性的不足,不足到每走一步都和赌博无异。

    选择有两个,一个是收起方案回去和结城结衣讨论。

    这个方法基于人多力量大的理论。

    郁屈千讨厌这样。

    “在我杀了罂粟后。”郁屈千眼睛透过狐狸看兔子,“谁动手。”

    这是第一个试探。

    现在看来乔银需要做的决定只有参不参加乐园计划,而之前这组织之所以给乔银时间考虑就是因为计划里头有乔银第一时间无法接受的东西。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乔银自己也得迎接死亡。

    明面上来看乔银现在只能做“接受”的决定,但事实上就“接受”这个条件,以会暴露为前提,还是能套出更多的情报。

    乐园计划怎么都好,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谁杀了乔银,这关乎到他能不能出去。

    他基本已经肯定自己会暴露了。

    虽然之前他在心里信誓旦旦地说人类是主观而愚蠢的动物,但那是以他们不知道灵地的存在为前提下的定义。

    一路上他也有思考自己与孙葵的对话出了什么纰漏,总结下来唯一可能暴露他的只有语气和握笔姿势,平常这点小东西当然不足以支持一个人怀疑他不是乔银。

    但如果有人事先告诉过她灵地的存在呢?怀疑就说得通了。

    能让她相信这样的荒唐事的必定是她最信任的人,郁屈千不暇思索就把这个人定位乔银,也就是说乔银是知道灵地的存在的。

    普通高中生哪有渠道知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情报来源必定属于面前的组织。

    这样一来为什么对面要他戴面具这件事也说得通了。

    戴面具是为了隐藏身份,为什么要在知晓彼此身份时做出这种多余事呢?只能说明对方明白即便这样仍有暴露的风险。

    线索在脑中一一串联,逻辑的齿轮运转起来毫无滞涩。

    也就是说对面的组织即便在知晓灵地的前提下仍坚定不移地实施“乐园计划”。

    但这又怎么样呢?乐园计划怎么都好,子世城就算毁灭了也无所谓,郁屈千只关心他要怎么出去。

    “这还需看乔先生的意愿。”兔子说。

    “你们没有原定计划吗?”

    “放心,乔先生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做。”兔子面具的表情傻傻憨憨,“您只要存在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之后会怎么样?”他问。

    “之后请交给我们。”兔子答。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怎么做?”郁屈千身体突地前倾,声音里含着明显的失控。

    他尽量还原出了一个因即将面对死亡而对未来恐惧的高中生。

    “请乔先生相信我们。”兔子眼眸静得像是深潭。

    很敏锐的,兔子嗅到不对,眼前的“乔银”过于在乎自己的死因而对第五罂粟只字未提。

    这样的人不可能会同意自己这边的计划。

    郁屈千暗叹,从刚刚起对话就再无有价值的信息。他明白对方已经起疑了。

    真不愧戴着个兔子面具,机警得和兔子一样。

    “乔先生,时间差不多了。”兔子起身,“方案还请帮忙销毁。”

    郁屈千沉默着不说话,透过狐狸的眼注视渐远的高跟鞋。

    这里是大家一致叫好的谈判进行处,但未必就不能来场黑吃黑。

    墙壁下是最先进的隔音设备,房间里因为客方的要求没有装上摄像,即便脱光了衣服在里头酣唱青藏高原穿了衣服到外头也还是条好汉。

    所以进来除了携手共出,还能在里头用牙与手厮杀。

    不死人是惯例,但惯例之上总有特例。

    当年有两个青年被各自组织派来会面,本是场最多半小时就能解决的谈判,两帮人马却在外头干瞪眼了一晚上。最后主事的大手一挥率兄弟们冲进去却发现两人在地上紧紧相拥若痴情恋人——被扯下的毛发与皮肤组织散落在房间各处,身体上下全是淤青。两人都有几分本事,但在力气耗尽后只能和野兽一样用指甲与牙齿互抓,最后拥在一起啃烂了彼此的脖颈。

    郁屈千不知道那两人当初是如何开打的,但想必和此时差不多。

    兔子的鞋频率不快不慢,细看会发现每一步都和尺子一样恰到好处,这是练过步伐的人都有的习惯,能最大程度稳住自己的重心以及时对攻击做出应对。

    对面背对着他看似空门大开,实则并无破绽。

    气氛如弦,兔子离出口越发靠近,每走一步那弦就绷紧一分,直到细得好似水滴落在上头就会绷断。

    于是弦断了。

    闪电一般棕黄色的影子飞向兔子脖颈,那是档案袋!牛皮纸的材质旋转着破开空气带起沉闷的呜咽!

    那是擂起的战鼓!破空的箭矢!转瞬即至!

    但郁屈千比纸袋更快!低伏着的他出现在兔子下盘,手成爪状瞄准脆弱的脚踝。

    两方攻击同时而至,杀机充斥狭小屋子。兔子选择躲纸袋会被他折断脚踝,选择躲他会被与尖刀无异的牛皮袋割破脖颈。

    关键时刻兔子双脚滑出高跟鞋借力蹬上空中,同时腰肢扭动上半身空中变向躲过纸袋。动作看起来像是好莱坞的动作大片,但在现实中让身体滞空显然是不明智的,无法行动将会是最大的弊端。

    郁屈千再次伸手去抓脚踝,这次兔子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