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柳泊城外，一处僻静的山间茶棚。
那二人坐在棚子靠边的位置，老旧的桌面上还沾有葱花和刷锅水清洗过的抹布留下的味道，经营茶棚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板，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小二，细看之下能在小伙子脸上依稀找出那中年人的模样。
“二位客官是外地人吧？我们这儿有荞麦茶和龙井，荞麦茶便宜，龙井贵点儿。”小二走过来招呼二人。
“一壶荞麦茶，再来点吃的。”回答他的是坐在右手边的褐衫年轻人，约莫也就比他大一两岁，相貌端正，明明有张显小的脸却不苟言笑。坐在他对面的是位清丽的姑娘，这女子实在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她并没有多么惊艳，相比其她貌美的女子，她的眉骨与眼角眉梢多了些锋利，鼻梁更高，下颌处连接脖颈的地方清晰可辨，可偏偏有张充满丰韵而柔软的唇，化解了对于女子来说有些微硬朗的线条。
毫无疑问，她绝对是好看的，让人想要多看几眼的女子。
小二就是如此做的，女子并未在意番略显失礼的做法，她依旧垂眸，似乎在平静地思考属于自己的心事，不过那好奇的目光很快便从他们身上移开了，大概是因为对面的年轻人将手中剑置在了桌面上。
“师姐，接下来我们该去往何处？”年轻人恭敬地开口了，他声音很低，不疾不徐，“这里有茶棚，想必距离村镇不会太远，这些日子总露宿荒郊野外，总该找个正常的歇息地方了。”
女子抬起眼眸，望向远处苍凉的群山，昨夜一场大雪入关，今晨确实冷得紧。“向北走吧，那里应该有人居住的地方。”
闻言年轻人几不可见地皱眉：“还，向北啊？”他自南方出生，这些年来本以为自家师门已是清苦寒冷之地，怎么料到这次出门长见识，来到北方大陆，才亲身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寒冷。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师姐去哪我就去哪。”
说话间，一壶带着独特香气的茶壶被端了上来，同时端上来的还有小巧的茶碗以及两盘农家小炒。
女子抿了口茶，状似随意地伸出手，单手捻诀，位于中指指尖处便很快有光点凝聚成形，逐渐幻化成一只胖墩墩的小雀儿，她手指轻抬，那只胖雀儿便飞离她的掌控，向着北边而去。
柳泊县衙，于大人房间。
女孩嫌弃地将手帕浸在温热的水中，待水将手帕完全打湿，取出拧干，轻轻敷在躺在床上的某条咸鱼额头。
“至于么，不就法力有点透支吗，怎么还娇弱起来了。”
“我那是有点儿吗？”于大人此刻半靠在自己的小床上，脸色苍白，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露出的一小截手腕处隐隐可见青色的细小鳞片，“再飞一会儿我都得四肢着地爬回来了，还不是你们俩，说没玩够没玩够，我都快飞到南大陆去了。”
猫咪挠挠头，说实话是有那么点心虚的。“变回去就变回去呗，正好我还没见过冉遗鱼长啥样呢，看看到底是不是和传说的一样吓人。”
“忘恩负义。”
门外，潭郢端着水碗迈步进来，贴心地递到于闲手中，于大人仰头咕咚咕咚连气儿也不带喘地灌下去，一抹嘴：“再来。”
潭郢皱眉，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确定？你这都第六碗了。”
“少管我！”
就在刚刚，于大人送出大年初一的惊喜，带着两人乘船环游云端，原本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上天谁没上过，可坐船上天绝对是头一遭，船只缓缓行进在云层之上，他们甚至与巧合飞过的两只仙鹤同游少顷。
一切都刚刚好，如果不是猫咪兴奋过头忘记这船是谁在操控，如果不是于大人爱面子逞强……
于县令原本预想得很好，在柳泊县上空巡回一圈儿，带两人看个新鲜劲儿就行了，哪想到猫咪非让船再飞远点儿，她不想游览柳泊，而是希望去别的城镇上空欣赏风景，老潭也频频点头认同这个馊主意。
行吧，那就飞吧，谁让自己宠这只猫呢。于是临近正午时分，这艘在天空遨游许久的木船才晃晃悠悠缓缓停靠在河岸，双脚接触结实地面的刹那，于闲就感觉腿有些使不上劲了，整个人仿佛跌入某种软绵绵的布料里，被小花和潭郢一路搀回了县衙后院。
“我那不是……没想到驾船上天要耗费那么多法力么。”小花把于闲额头上的湿帕子拿下来，重新换了一块，声音略显低沉，“再说了，我让你再飞一会儿的时候你拒绝不就行了。”
飞出一对白眼，于闲不是不想反驳，而是实在懒得张嘴，整艘船舶都是在他的法力加持下才能上天入地，可他再怎么厉害也扛不住几个时辰的飞，于大人甚至都有种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的错觉。
“水来了。”潭郢再次捧着碗出现在门口，看着于闲仰头灌水，问道，“好点了没？”
七碗水下肚，于闲终于有了点精神，缓缓道：“老潭啊，帮我捏捏腿……”
潭捕头罕见地没有拒绝他，而是坐到床边替他按摩：“看来是好些了，开始自主使唤人了。”
“小花啊，我饿了。”
“行行行，您老就安心在床上待着，小的这就给您做饭去。”猫咪双手托腮，扮成一朵花，“想吃什么呀~”
于大人毫不犹豫报出菜名：“羊肉汤和土豆丝，买羊脊排，肥少有肉还便宜，加点粉丝和葱花香菜，还有醋和胡椒，吸溜！土豆丝细一点，要酸辣口儿的。”
“还挺详细，行，等着吧，我这就上街买羊肉去。”女孩道，“老哥，那你好好照顾咸鱼，我买菜去了哈。”
临出门前，小花又往兔笼里加了些草料，两只大兔子身边围着一堆小兔子，数量增多，需要的草料自然也就多了，女孩皱眉盯着旁边空空如也的饲料槽：“怎么又吃没了啊，你们到底是兔子还是猪啊，吃这么多。”于是除了菜篮，女孩又带上了镰刀和竹编背篓，打算买完菜后顺便出城去打点草料，反正她脚程快，家里的咸鱼不会多饿太久。
今日的集市没有以往热闹，人们大多还在家中休息或者在亲戚家串门，好在小商小贩已经出摊，女孩飞速买到想要的食材之后直接往城外赶。
冬季的植物稀少，好在这种北方特有的灰兔并不挑食，只要没毒，给它什么草料都能啃得很香，小花熟门熟路地来到经常打草的地区，相比夏季来说，能够打到草的地方距城镇较远，通常只有猎户或者采药郎中才会踏足。
天气很好，小花心情也不错，挥舞镰刀将蓬乱的草叶尽数收割进身后的背篓。
风吹过林间山野，轻柔的沙沙声拂过耳畔，一只松鼠仿佛棕红色的闪电爬上树梢，并迅速隐没在枝干之间，鸟儿在树冠顶端叽喳鸣叫，随后便是翅膀拍打空气的声响。
直到叶片间那一滴露珠滑落，没入湿润的土壤，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那条长而敏捷的身影高昂头部，带着风声扎向草丛中娇小的身影。
尖利的毒牙闪烁着冰冷寒意，刺进女孩裸露在外的脖颈，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尖牙穿过皮肤，接着穿过她的身体和衣衫，料想中的惨叫和血腥味儿全都没有，它就那么直愣愣地穿过了她，面前是被收割过后整齐的草根。
“我就说什么东西那么腥气，原来是条大长虫。”毒蛇猛地扭头，它碗口般粗细的身体飞速盘起，漆黑的鳞片犹如泼洒的墨汁，女孩抱着胳膊站在它身后，背篓和菜篮贴在脚边，金色的猫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怎么，你也出来串门吗？串错地方了吧小子！”
芯子捕捉到空气中存在的危险和不善意味，男人发出几声干笑，巨大的身形很快幻化成人，不久前朝小花飞扑而来的黑蛇，此刻看上去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是个让人看着很不顺眼的家伙。
似乎对灿烂的阳光有些敏感，蛇妖眨巴几下眼睛，嗓音沙哑：“是只小猫咪啊，抱歉，是我看走眼了。”
“啊呸，那我看走眼把你当泥鳅剁了行不行啊？”
“火气别这么大嘛，我向你赔个不是。”男人微微低下身，作揖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好好的心情被打破，女孩自然没给什么好脸色，拿起自己的背篓和满满的菜篮刚准备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离这片地界远点，要是死了一个人……”
“我若不答应呢？”
“剁了你。”
“没想到你这只小猫还挺有趣，我喜欢。”蛇妖轻笑几声，声音像老树皮般干枯沙哑，“行，我答应你，不过……”
小花提着篮子，生怕家里那条咸鱼饿得久了更虚，不耐烦道：“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跟我走。”
“我凭什么跟你走？”
男人张开嘴，分叉的芯子嗖忽间吐出又被收回：“长得挺可爱，当然是做我的压寨夫人了。”
小花怔愣半晌，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活了四百多年，居然被只长虫调戏了？这要传出去她这张脸往哪搁，以后猫界还混不混了！“我看你还是别走了，跟我回去做下酒菜吧！”女孩扔下篮子，指甲瞬间暴长，寒光一闪而过，蛇妖堪堪矮身躲开，利爪在其身后的树干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
男人哪能想到一只猫会如此凶悍，嘴角抽了抽，不由怒火中烧：“老子让你做夫人是你的福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自己无礼在先，姑娘不答应就恼羞成怒，你要不要脸啊，既然如此我拿你泡酒还是你八辈子积的德呢！”论吵架，小花向来不认怂，“长得丑就算了，还何苦成精。”
蛇妖明白自己怼是怼不过了，奈何几次攻击之下，对面这只伶牙利嘴的猫儿上蹿下跳，灵巧得令人发指，自己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着，倒让她挠掉好几块鳞片。
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女孩蹲坐在树梢上居高临下望向蛇妖：“怎么样，要不要认输啊？认输的话磕个头就放过你啦。”
树下的男人没动弹，而是仰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得小花不由打了个寒颤，眼睁睁见男人变回原形，巨大的蛇身一晃，居然消失了。
“嗯？怎么不见了！”话音未落，而后忽然风声骤起，凭空出现的蛇尾猛地砸下，连带着整棵大树也轰然倒下，小花凭借着惊人的敏捷能力才没摔个狗啃泥，但也被吓得不轻，“这家伙居然会隐身？”
巨蛇发出轻蔑而残忍的笑声，再次隐没了身形，小花紧张地倾听着周围一草一木的动静，可这项技能太过犯规，几个回合下来，女孩还是不慎落入巨蛇早已准备好的圈套。
“呀！”小花整个身体被巨蛇缠绕住，几乎快要无法呼吸，眼下单凭力量，她和蛇妖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完了完了，要交代了……他喵的，咸鱼，老哥……救命啊……”
巨蛇发出胜利的嘶嘶声，缓缓向女孩靠近，蛇嘴张开，腥臭味直扑鼻腔。
“呕，到头来我不是被缠死的，是被熏死的……呕，太窝囊了，我不要……”小花晕晕乎乎想着，眼神迷离间，仿佛看到一席青衫从天而降，“于闲哥？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巨蛇察觉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半空中寒芒闪过，一把身长三尺七寸、周身萦绕月华般光泽的细长软剑直射而来，将蛇尾牢牢钉在了原地。
那二人坐在棚子靠边的位置，老旧的桌面上还沾有葱花和刷锅水清洗过的抹布留下的味道，经营茶棚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板，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小二，细看之下能在小伙子脸上依稀找出那中年人的模样。
“二位客官是外地人吧？我们这儿有荞麦茶和龙井，荞麦茶便宜，龙井贵点儿。”小二走过来招呼二人。
“一壶荞麦茶，再来点吃的。”回答他的是坐在右手边的褐衫年轻人，约莫也就比他大一两岁，相貌端正，明明有张显小的脸却不苟言笑。坐在他对面的是位清丽的姑娘，这女子实在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她并没有多么惊艳，相比其她貌美的女子，她的眉骨与眼角眉梢多了些锋利，鼻梁更高，下颌处连接脖颈的地方清晰可辨，可偏偏有张充满丰韵而柔软的唇，化解了对于女子来说有些微硬朗的线条。
毫无疑问，她绝对是好看的，让人想要多看几眼的女子。
小二就是如此做的，女子并未在意番略显失礼的做法，她依旧垂眸，似乎在平静地思考属于自己的心事，不过那好奇的目光很快便从他们身上移开了，大概是因为对面的年轻人将手中剑置在了桌面上。
“师姐，接下来我们该去往何处？”年轻人恭敬地开口了，他声音很低，不疾不徐，“这里有茶棚，想必距离村镇不会太远，这些日子总露宿荒郊野外，总该找个正常的歇息地方了。”
女子抬起眼眸，望向远处苍凉的群山，昨夜一场大雪入关，今晨确实冷得紧。“向北走吧，那里应该有人居住的地方。”
闻言年轻人几不可见地皱眉：“还，向北啊？”他自南方出生，这些年来本以为自家师门已是清苦寒冷之地，怎么料到这次出门长见识，来到北方大陆，才亲身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寒冷。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师姐去哪我就去哪。”
说话间，一壶带着独特香气的茶壶被端了上来，同时端上来的还有小巧的茶碗以及两盘农家小炒。
女子抿了口茶，状似随意地伸出手，单手捻诀，位于中指指尖处便很快有光点凝聚成形，逐渐幻化成一只胖墩墩的小雀儿，她手指轻抬，那只胖雀儿便飞离她的掌控，向着北边而去。
柳泊县衙，于大人房间。
女孩嫌弃地将手帕浸在温热的水中，待水将手帕完全打湿，取出拧干，轻轻敷在躺在床上的某条咸鱼额头。
“至于么，不就法力有点透支吗，怎么还娇弱起来了。”
“我那是有点儿吗？”于大人此刻半靠在自己的小床上，脸色苍白，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露出的一小截手腕处隐隐可见青色的细小鳞片，“再飞一会儿我都得四肢着地爬回来了，还不是你们俩，说没玩够没玩够，我都快飞到南大陆去了。”
猫咪挠挠头，说实话是有那么点心虚的。“变回去就变回去呗，正好我还没见过冉遗鱼长啥样呢，看看到底是不是和传说的一样吓人。”
“忘恩负义。”
门外，潭郢端着水碗迈步进来，贴心地递到于闲手中，于大人仰头咕咚咕咚连气儿也不带喘地灌下去，一抹嘴：“再来。”
潭郢皱眉，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确定？你这都第六碗了。”
“少管我！”
就在刚刚，于大人送出大年初一的惊喜，带着两人乘船环游云端，原本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上天谁没上过，可坐船上天绝对是头一遭，船只缓缓行进在云层之上，他们甚至与巧合飞过的两只仙鹤同游少顷。
一切都刚刚好，如果不是猫咪兴奋过头忘记这船是谁在操控，如果不是于大人爱面子逞强……
于县令原本预想得很好，在柳泊县上空巡回一圈儿，带两人看个新鲜劲儿就行了，哪想到猫咪非让船再飞远点儿，她不想游览柳泊，而是希望去别的城镇上空欣赏风景，老潭也频频点头认同这个馊主意。
行吧，那就飞吧，谁让自己宠这只猫呢。于是临近正午时分，这艘在天空遨游许久的木船才晃晃悠悠缓缓停靠在河岸，双脚接触结实地面的刹那，于闲就感觉腿有些使不上劲了，整个人仿佛跌入某种软绵绵的布料里，被小花和潭郢一路搀回了县衙后院。
“我那不是……没想到驾船上天要耗费那么多法力么。”小花把于闲额头上的湿帕子拿下来，重新换了一块，声音略显低沉，“再说了，我让你再飞一会儿的时候你拒绝不就行了。”
飞出一对白眼，于闲不是不想反驳，而是实在懒得张嘴，整艘船舶都是在他的法力加持下才能上天入地，可他再怎么厉害也扛不住几个时辰的飞，于大人甚至都有种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的错觉。
“水来了。”潭郢再次捧着碗出现在门口，看着于闲仰头灌水，问道，“好点了没？”
七碗水下肚，于闲终于有了点精神，缓缓道：“老潭啊，帮我捏捏腿……”
潭捕头罕见地没有拒绝他，而是坐到床边替他按摩：“看来是好些了，开始自主使唤人了。”
“小花啊，我饿了。”
“行行行，您老就安心在床上待着，小的这就给您做饭去。”猫咪双手托腮，扮成一朵花，“想吃什么呀~”
于大人毫不犹豫报出菜名：“羊肉汤和土豆丝，买羊脊排，肥少有肉还便宜，加点粉丝和葱花香菜，还有醋和胡椒，吸溜！土豆丝细一点，要酸辣口儿的。”
“还挺详细，行，等着吧，我这就上街买羊肉去。”女孩道，“老哥，那你好好照顾咸鱼，我买菜去了哈。”
临出门前，小花又往兔笼里加了些草料，两只大兔子身边围着一堆小兔子，数量增多，需要的草料自然也就多了，女孩皱眉盯着旁边空空如也的饲料槽：“怎么又吃没了啊，你们到底是兔子还是猪啊，吃这么多。”于是除了菜篮，女孩又带上了镰刀和竹编背篓，打算买完菜后顺便出城去打点草料，反正她脚程快，家里的咸鱼不会多饿太久。
今日的集市没有以往热闹，人们大多还在家中休息或者在亲戚家串门，好在小商小贩已经出摊，女孩飞速买到想要的食材之后直接往城外赶。
冬季的植物稀少，好在这种北方特有的灰兔并不挑食，只要没毒，给它什么草料都能啃得很香，小花熟门熟路地来到经常打草的地区，相比夏季来说，能够打到草的地方距城镇较远，通常只有猎户或者采药郎中才会踏足。
天气很好，小花心情也不错，挥舞镰刀将蓬乱的草叶尽数收割进身后的背篓。
风吹过林间山野，轻柔的沙沙声拂过耳畔，一只松鼠仿佛棕红色的闪电爬上树梢，并迅速隐没在枝干之间，鸟儿在树冠顶端叽喳鸣叫，随后便是翅膀拍打空气的声响。
直到叶片间那一滴露珠滑落，没入湿润的土壤，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那条长而敏捷的身影高昂头部，带着风声扎向草丛中娇小的身影。
尖利的毒牙闪烁着冰冷寒意，刺进女孩裸露在外的脖颈，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尖牙穿过皮肤，接着穿过她的身体和衣衫，料想中的惨叫和血腥味儿全都没有，它就那么直愣愣地穿过了她，面前是被收割过后整齐的草根。
“我就说什么东西那么腥气，原来是条大长虫。”毒蛇猛地扭头，它碗口般粗细的身体飞速盘起，漆黑的鳞片犹如泼洒的墨汁，女孩抱着胳膊站在它身后，背篓和菜篮贴在脚边，金色的猫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怎么，你也出来串门吗？串错地方了吧小子！”
芯子捕捉到空气中存在的危险和不善意味，男人发出几声干笑，巨大的身形很快幻化成人，不久前朝小花飞扑而来的黑蛇，此刻看上去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是个让人看着很不顺眼的家伙。
似乎对灿烂的阳光有些敏感，蛇妖眨巴几下眼睛，嗓音沙哑：“是只小猫咪啊，抱歉，是我看走眼了。”
“啊呸，那我看走眼把你当泥鳅剁了行不行啊？”
“火气别这么大嘛，我向你赔个不是。”男人微微低下身，作揖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好好的心情被打破，女孩自然没给什么好脸色，拿起自己的背篓和满满的菜篮刚准备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离这片地界远点，要是死了一个人……”
“我若不答应呢？”
“剁了你。”
“没想到你这只小猫还挺有趣，我喜欢。”蛇妖轻笑几声，声音像老树皮般干枯沙哑，“行，我答应你，不过……”
小花提着篮子，生怕家里那条咸鱼饿得久了更虚，不耐烦道：“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跟我走。”
“我凭什么跟你走？”
男人张开嘴，分叉的芯子嗖忽间吐出又被收回：“长得挺可爱，当然是做我的压寨夫人了。”
小花怔愣半晌，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活了四百多年，居然被只长虫调戏了？这要传出去她这张脸往哪搁，以后猫界还混不混了！“我看你还是别走了，跟我回去做下酒菜吧！”女孩扔下篮子，指甲瞬间暴长，寒光一闪而过，蛇妖堪堪矮身躲开，利爪在其身后的树干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
男人哪能想到一只猫会如此凶悍，嘴角抽了抽，不由怒火中烧：“老子让你做夫人是你的福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自己无礼在先，姑娘不答应就恼羞成怒，你要不要脸啊，既然如此我拿你泡酒还是你八辈子积的德呢！”论吵架，小花向来不认怂，“长得丑就算了，还何苦成精。”
蛇妖明白自己怼是怼不过了，奈何几次攻击之下，对面这只伶牙利嘴的猫儿上蹿下跳，灵巧得令人发指，自己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着，倒让她挠掉好几块鳞片。
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女孩蹲坐在树梢上居高临下望向蛇妖：“怎么样，要不要认输啊？认输的话磕个头就放过你啦。”
树下的男人没动弹，而是仰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得小花不由打了个寒颤，眼睁睁见男人变回原形，巨大的蛇身一晃，居然消失了。
“嗯？怎么不见了！”话音未落，而后忽然风声骤起，凭空出现的蛇尾猛地砸下，连带着整棵大树也轰然倒下，小花凭借着惊人的敏捷能力才没摔个狗啃泥，但也被吓得不轻，“这家伙居然会隐身？”
巨蛇发出轻蔑而残忍的笑声，再次隐没了身形，小花紧张地倾听着周围一草一木的动静，可这项技能太过犯规，几个回合下来，女孩还是不慎落入巨蛇早已准备好的圈套。
“呀！”小花整个身体被巨蛇缠绕住，几乎快要无法呼吸，眼下单凭力量，她和蛇妖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完了完了，要交代了……他喵的，咸鱼，老哥……救命啊……”
巨蛇发出胜利的嘶嘶声，缓缓向女孩靠近，蛇嘴张开，腥臭味直扑鼻腔。
“呕，到头来我不是被缠死的，是被熏死的……呕，太窝囊了，我不要……”小花晕晕乎乎想着，眼神迷离间，仿佛看到一席青衫从天而降，“于闲哥？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巨蛇察觉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半空中寒芒闪过，一把身长三尺七寸、周身萦绕月华般光泽的细长软剑直射而来，将蛇尾牢牢钉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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