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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头牛撞翻了赛场上一切的运动物体,首先是与它擦身而过的驴子,那只瘦弱的驴仿佛断线的风筝,四蹄离地直接倒在赛道边缘;另一只山羊被吓得动弹不得,它跪坐在原地再也不肯往前踏出半步,它的主人则惊慌失措地试着往围栏外爬……

    小花听到了逐渐逼近的蹄声和愤怒的哞哞叫声,她惊讶地回头看过去,水牛掀起阵阵尘土,正低着头疯狂地向这边冲来。

    “什么情况啊!”女孩拼命勒住缰绳,阻止骡子再跑下去,她急忙闪开到一旁躲开疯狂的水牛,可惜雀斑女孩和她的绵羊没能躲过,连人带羊被一起冲到了围栏边,坚硬的角撞破木质栅栏,公羊跌倒时还压倒了好几名观众。

    场面一片混乱。

    “好像出事了!”谢荣第一个站起身,“是小花!”当看清赛场发生什么之后,他立刻跑下平台往赛场中央冲过去,连于闲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大家离远点,快走开!”潭捕头跳过围栏跑进赛道,其他在周边维持秩序的捕快们也纷纷赶来,企图阻止这只发狂的动物。

    水牛早已把主人甩下脊背,围观群众发出一阵惊呼,它调转方向又开始发起新一轮的攻击,捕快们只能在周围尽量避免水牛冲出围栏,却谁也不敢轻易靠近,牛追逐着手绢横冲直撞,偏偏那块已经沾满泥土的手绢乘着风,就是不得消停,一会儿落在围栏上,一会儿又飘在某个小捕快身前,弄得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我的老天,快让那只牛停下!”镇长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胡子被风吹起向上蒙住了眼睛,他慌乱之中想要跑下平台,却被衣角绊倒,整个人结结实实趴在松软的泥土上。

    “镇长,没事吧!”于闲心说这都什么事啊,一个读书人过去添乱还不够,你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这是着什么急呢,当下也顾不得去看赛场周围的情景,俯下身去扶老头。

    赛场上,落在后面的选手此时反而相对安全,不幸快到终点的人和动物也已经被水牛撞得七七八八了,唯一还剩下小花和她的骡子顽强地屹立在赛道上,大概是这匹骡子从未见过水牛这种动物,完全不知道害怕,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苹果,苹果早在之前就已经脱离了小花的掌握,掉落在不远处的泥地上。

    骡子欢快地载着女孩想要跑过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小花从骡子背上下来,企图把骡子带离赛道,毕竟现在这个地方太不安全,潭郢还在和众多捕快一起与水牛“搏斗”,想必潭郢不会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牛追得如此狼狈。

    “行了,快走,赶紧离开这儿。”小花扯着骡子的缰绳,可这匹骡子耍起了倔脾气,四蹄牢牢抓住地面分毫不肯挪动,眼神死死盯着滚落在地的水果,“回家,回家就给你吃,到家一整筐都给你!”

    可惜骡子听不懂她的话,这比吃东西可难多了。

    于是它也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争取自己想要的美食,然后它成功了,它抬起两个前蹄,小花一个不注意缰绳脱手而出,骡子扭头飞快地跑向苹果,而苹果正位于水牛发狂的危险区。

    说时迟那时快,女孩一个箭步冲上前,用仿佛百米冲刺的速度,在骡子碰到苹果前将它牢牢握在手中,突然闯进包围圈的两个生物自然引起水牛的注意,它不管三七二十一掉头冲女孩和骡子奔去。

    眼见着水牛低下的头颅就要碰到骡子的屁股,小花将苹果奋力一扔,骡子撒开四蹄追着苹果而去,及时躲开了水牛的攻击,而小花就地一滚,与此同时,一片黑布刷地展开,将水牛的脑袋蒙了个严实。

    “小花,你没事吧!”刚刚飞奔而来的谢荣挤过人群,翻过栅栏,跪倒在女孩身边,他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袖口也被扯烂了一块。

    “没事,我没事。”女孩站起身,抖抖衣裙上的土,“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有点担心,就……”

    “担心?没事啦,我身手可是很好的。”女孩睁着大眼睛看他,顺手抹掉脸上的一小块污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谢荣呼出一口气,看向女孩的目光依旧温柔。

    而平台底下,于闲刚扶起镇长,一颗苹果从天而降,正好落到老头怀里。

    “这?”老头看看天,“下苹果了?”

    随着一声欢快的嘶叫,那匹杂毛骡子穿过层层人群,越过栅栏,历经艰辛总算吃到了骡生中第一颗苹果,镇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远处的骚乱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于闲拍拍镇长的肩膀:“看来,本次坐骑大赛的赢家已经出现了。”

    “呃,啊?”镇长呆愣良久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没错。”

    赛道上,捕快们忙着护送被撞倒的选手到赛场边郎中的棚子里检查受伤情况,水牛的主人也帮助其他人将水牛安抚好,潭郢从水牛头上取下自己的外衫,重重呼出一口气,心说这简直比捕猎还要危险。

    “老哥。”小花和谢荣走到他身边,“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没有,你呢?”潭郢把外衫挂在胳膊上问道。

    小花摇摇头,这时水牛的主人也走了过来,满脸歉意,这是个络腮胡的汉子,一看就是位老实人,整日在田里劳作使得他皮肤黝黑,大概是从没碰见过此番事件,他的情绪依旧没有完全平复:“真是太抱歉了,是小人看管不周,冲撞了各位大人,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小花姑娘没受伤真是万幸,否则我……”

    于闲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旁,他摆摆手示意络腮胡汉子不必太介怀:“无妨,只是意外而已,何况……”他扭头看着镇长,嘴角带着笑意,“您不打算宣布这个好消息吗?”

    老头一拍脑门:“哎哟呵,你看我这个记性。”老头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奖牌,奖牌看上去金灿灿的,但大家都能猜出来它肯定不是纯金打造,他把奖牌放到小花手上,“恭喜你,姑娘,今年的冠军啊。”

    “哎,哎?”小花完全没料想到这种情况,镇长不由分说就将奖牌套在了她脖子上,“对了,你的骡子呢?”

    于闲朝后方努努嘴,那家伙正心满意足地站在平台下方,甩着尾巴悠闲地回味苹果的味道。

    小花决定等会儿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奖牌已经拿到,目标已经达成,现在问那么多干什么?

    比赛结束,观众们陆续回家,到郎中棚子里治疗的选手也都无大碍,捕快们和几个镇民帮忙收拾凌乱的赛场,将木质栅栏和其它工具收回放进县衙仓库里,同时清扫赛道里牲畜留下的粪便,等一切处理妥当后已经下午了,错过午饭点的众人才开始往回走,潭郢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能不能控制一下?”潭郢肚子第八次抗议的时候于闲忍不住开口问道。

    潭捕头也很委屈:“你们不饿吗?”

    “饿。”

    “那为何每次只有我肚子叫得这么厉害。”

    “我娘亲以前总说,肚子饿得快的人是胃里住了个乞丐,一没饭吃就会敲打碗碟提醒你。”小花说道,“所以,一会儿吃点什么去?”

    此时,几人行走在回县衙的途中,镇长先行离开了,谢荣和三人顺路便一起同行,潭郢和小花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吃什么,于闲却发现谢荣一直没开口,反而目光复杂地盯着潭郢。

    “谢公子?谢公子?”直到折扇在眼前晃了晃,谢荣才回过神来。

    他茫然地扭头,随即恢复正常:“哦,抱歉,何事?”

    “没事,只是我看谢公子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于闲问道。

    “没有没有,在下没事。”谢荣继续往前走,眼神还是不时望向潭郢,又前进不久,他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那个,潭捕头,在下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正在和小花讨论午饭的潭郢纳闷抬头,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何事?”

    不曾想谢荣突然走到他面前,潭郢前进的动作被他挡住差点撞上去,一行人也随之停下,于闲和小花好奇地盯着谢公子,然后只见高瘦的青年伸出手,拉开了潭郢黑色的外衫。

    小花两眼嗖地睁大,难以置信地张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于闲耍扇子的手僵在半空中,低声凑到小花耳边:“他不会是在你这遭受了打击,改变了取向吧?”

    女孩瞪他一眼,及时制止他这种可怕的想法,那边潭郢也呆愣住了,竟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好在谢大公子动作停了下来,扯开的衣服正好露出一枚绿色的吊坠。

    仔细看可以发现,这是一条朴实无华的银链子,在中心的吊坠上镶嵌着一颗指甲大小的翡翠,做成水滴的形状,应该已经佩戴很多年了,它的主人并没有细心打理它,银链的光泽不再耀眼,翡翠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上乘货色,总之扎眼看上去就是一条普通的吊坠而已。

    可谢荣却盯着它良久没有动弹,就那么静静站着,仿佛要把它盯出个洞来。

    “谢公子?”潭郢终于找到自己的嗓音,试探着问出声,“谢公子,你这是为何?”

    谢荣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带着些许疑惑和不解:“这条翡翠项链,大人是从何处得到的?”

    谢荣的问题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云里雾里,潭郢低头抚摸吊坠,指尖传来温润的凉意,多年前的某些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他说道:“从一个朋友那里。”

    “什么朋友?”

    潭郢对谢荣的追问产生一丝兴趣,他反问道:“谢公子为何对我的饰物如此好奇?”

    “我……”谢荣似乎终于感到自己之前的举动有些无礼,他的双眼从吊坠移开,略带歉意地看向潭捕头,“对不起,大人,但在下实在不能不问,只因在下儿时也有条一模一样的项链……”

    “哦?”潭郢歪头,“果真一模一样?”

    “嗯。”谢荣肯定地点点头,“在下也把它送了人……不,是送给了它……”

    “什么?”

    虽然不明白这条项链的内情,但在旁边听了半天的于闲看潭郢的表情似乎有些许为难,便猜到这其中或许并不简单,于是轻笑着打圆场:“想必是谢公子睹物思人了?这天下连长相相似之人都不在少数,更何况一条项链?”

    谢荣神色暗淡下来,不禁有些惭愧地道:“大人说的是,是在下想多了……啊,既然已经走到这儿了,那么在下暂且先别过各位大人了。”

    谢府就在前方不远处,众人作揖告别,谢荣走进自家大门深处。

    “人都走啦,还想什么呢?”女孩一记大力掌拍在潭郢肩头,黑衣青年被她拍得向前踉跄几步。

    于闲手肘靠在他肩上,右手折扇收起,一指镇子东头一处两层高的建筑:“本大人说话算话,我们的小花拿下冠军,就请你们下馆子,凤天楼,怎么样?”凤天楼听着名字虽然磅礴大气,但其实也就是座小酒楼,但在柳泊来说算是一等一的酒楼。

    “好耶好耶!我要吃他们的糯米甜糕!”女孩欢欣鼓舞,拉着还呆立在谢府门口的潭郢,“赶紧走啊,不然该没位子了!”

    “啊?去凤天楼?”潭郢斜眼看于闲,“今儿个怎么如此大方?”

    于闲摇摇折扇,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当然是为了听故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