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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应求

    张津被请进万盛钱庄内堂。这是他第一次出门查账,只带了一名小厮。

    主事张曜也略略打量了一眼来人。

    张竹清,张家二房的庶子,在家中行三,小时候资质平平性格又怯懦,本以为这孩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后来亲娘出了事,便性情大变,做事做情分外留心,一场家宴上因对经商之道颇有见解,便被张老太爷留在身边。

    能得老太爷提点,即使是庶子也没有人再敢小看他。

    张曜堆出笑容,请张津上座,然后婢女捧来茶。

    “三郎君先吃茶吧,虽然比不得海州,但是西北的茶别有一番滋味。”张曜亲手将茶盏从托盘上拿出奉上。

    张津果真端起茶盏,杯子里是黄褐色的茶汤,加了核桃肉和地根。

    他抿了一口,称赞道:“茶香很浓烈。”

    张曜笑道:“正是呢,此茶‘腑脏墨’,是西北独有的,喝一口余香回味一日呢!”

    张津放下茶盏,真诚地叹了一句:“好茶。”

    吃过茶走过形式,便要开始查账了,张曜对手下使了个颜色,有账房捧着厚厚的账薄来。

    “这是今年的账册,请三郎君查验核对。”张曜恭敬地说道,但是看张津此次并没有带自己的账房,莫不是要亲自核算?

    “崇文十三年的账册请一并交上来吧。”张津说道。

    张曜没有迟疑,吩咐了下去。

    崇文十三年的账册不一会儿也取了过来,不仅如此,近十年的账册都被取了过来。

    “请三郎君核查。”张曜面上依旧是恭敬地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次来查账不仅是他查他们,也是见识一下彼此的手段。有没有本事不是靠听人说,而是靠实实在在的做事。既然他怀疑,那他就敢明明白白把东西摆出来。

    内堂便成为张津的书房,这几日不得有人员走动,张津吃喝在此,有事会吩咐小厮。

    “都做周密了吗?”退出来的张曜扯过一个老账房附耳问道。

    “主事放心,账目都是再三核查过的。”老账房低声回答,“再说二老爷去年来查账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换了儿子来也是一样。”

    那倒是,老子都查不出来的儿子还能查出来吗?

    ......

    回到客栈时,张裕已经又睡了一觉醒来了,精神也恢复了正常。

    见到顾瑜回来,打量了一下她的新衣,说道:“娘子怎么穿了布衣?”

    就算家里没落了,也不能这么穷了吧……

    顾瑜笑了笑,将手里的两个包裹递给张裕。

    一个是外出带回的吃食,另一个也是一件布衣。

    “不光是我,你也有。”顾瑜说道,“要投奔别人家,自然要落魄一些。”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遣散了下人后还卖了顾宅。

    投奔?张裕不解。寿城里有顾家的亲眷吗?不消多想就知道没有!那投奔谁?

    “章……章家?!”张裕有些不敢置信。

    顾瑜点点头。

    是自己的高热还没退吗……张裕觉得自己有些糊涂。

    原来娘子来寿城是要投奔章家?

    可是章家有什么可投奔的!章家人口中的顾将军又不是世人口中的顾将军!去投奔岂不是去自讨没趣儿?!

    顾瑜摇摇头:“章都尉也是大周的将领,收容将军遗孤对他来说义不容辞。”

    哪来的义不容辞,张裕无言。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当在寿城章府门前的顾瑜带着张裕叫门时,张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收到门房禀告的章辽也觉得有些玄幻。

    “谁?顾淮遗孤?”章辽觉得自己一定是最近的事气糊涂了才会听到这句话。

    “说是家宅也变卖了,无家可归……”门房小心翼翼答道。

    “她不去找孙长青来找我干嘛?”章辽似笑非笑,想起京中的来信。

    生不逢时时运不济......章辽心中恨恨:他孙长青时运就很济了?顾淮就时运很济了?都把自己济死了,可真是好时运!不就是章家如今没落了不被当回事了!怨时运?论起来他章辽才是“自己人”!

    章辽口中骂骂:“让她滚去找孙长青!找我作甚!”

    一旁的副将倒是另有所思:“且慢。”

    “慢什么慢!我可不帮死人带孩子!”章辽没好气地说道。

    “都尉,我觉得此事可以一用。”副将耐心劝说道:“顾淮之死是有人刺杀......”

    “废话!谁不知道!”他顾淮把整个西北的声望大包大揽到自己头上,恨他的人多了去了,里边可不止西凉人。

    副将并不在意,继续说道:“都尉可曾听闻,顾淮死后,孙长青秘密审讯了顾淮身边的贴身护卫......”

    哦?章辽虽然愤愤,但到底没有再喝断副将的话。

    “这个别将是被刑讯死得的,他死之前说过一句话,说孙长青贼喊捉贼。”副将继续说道,

    贼喊捉贼?章辽更起了精神。

    “而且这个别将还说了一句话,孙长青听完勃然大怒才弄死他的。”

    “不要卖关子了。”章辽说道,但是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他听进去了。副将想着,然后继续:“那人说,顾淮不死,孙长青的功劳永远要算到顾淮头上,孙长青永无出头之日。”

    说的是实话啊?章辽不解。顾淮这一死孙长青不就进京受赏去了吗?

    副官意味不明地笑。

    章辽这才反应了过来,大惊:“你......你的意思是......顾淮是孙长青害死的?”

    天呐!他们不是亲兄弟吗?章辽捂住胸口。我的个乖乖,这孙长青下手挺狠啊......整日三哥长三哥短的,背地里居然把三哥偷偷杀了......

    “那......那快写奏折参他一本!”章辽由惊转笑:“我的时运果然是好的!”

    他一边笑一边坐直了身子准备给京城写信。

    “都尉,怕是不行。”副将又拦。

    章辽不悦:“为何?”

    “我们没有证据啊......”副将有些无语。他家都尉勇猛是挺勇猛的,但是这莽汉的脾气可真是遭不住。

    “那白开心了!”章辽垂头丧气地瘫了回去。

    “不白开心。如今顾淮的遗孤不是在门外吗?”副将扯回正题,“都尉可知她来寿城前做了什么?”

    这哪里知道,他管一个奶娃娃的行踪干嘛?章辽不解。

    “顾娘子遣散了府中的家奴,且给了身契,又发了银钱,让这些人脱了奴籍。”副将意味深长地答道。

    章辽听罢冷哼一声:“跟顾淮那小人一样,惯会做些邀买人心的把戏。”

    顾淮做到西北第一大将军的位置,除了领兵如神外,还有一点便是爱兵如子。但凡有朝廷的赏赐,一大半都散给了手下,因而在军中名声甚好。

    副将笑笑,不知可否。

    “确实。顾娘子行事确有其父之风,自然也能得到其父一般的名声。”

    “你且直白些告诉我原因,不要再弯弯绕绕。”章辽听得脑袋都大了,觉得这比领兵打仗还麻烦。

    副将点点头,继续说道:“都尉想必也知道,顾淮死后他手下的兵暂时都归在了孙长青手下。”

    “虽然孙长青是顾淮的结义兄弟,但到底不是顾淮,此时又有顾淮遗孤投门……都尉可曾想过,如果章府接纳了顾淮遗孤入府的消息传到了军中,会是怎样?”

    “那那群受了顾淮恩惠的兵,自然会投入我门下,编入右安军……”章辽喃喃。

    副将又点点头:“不仅如此,还有人会想,为何顾淮遗孤没有投靠孙长青,而是投靠了咱们家……”

    就算没有实质性证据,孙长青在西北的军心也会受到动摇。

    章辽想着想着激动地飞速起身:“快!快去迎接将军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