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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初叶剑

    “师徒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宫小年叹口气,道:“也罢,那便请师父出题吧。”

    他已经决定,要把师父安排得明明白白。

    “容我想想。”

    冼青云笑笑,沉思片刻后,以食指为笔,以虚空为纸,再以剑气为墨,凌空写下一个‘叶’字。

    这个‘叶’字,笔锋遒劲有力,却又兼具秀气,神韵超逸,甚为不俗。

    待宫小年看过后,他轻轻拂袖,这个‘叶’字又如流沙般塌落消散,端的是玄妙不凡。

    “就以‘叶’字为题,你自行发挥吧。”

    冼青云笑道:“可以给你半个时辰先好好构思一番。”

    “不必了。”

    宫小年随便一想,脑海中灵感便已爆炸,道:“我已经想到了,可以马上画稿。”

    冼青云狐疑道:“这么快?”

    宫小年不说话,只是铺开稿纸,然后提笔开始画稿。

    冼青云静静看着。

    宫小年先画了一片秋叶。

    秋叶惟妙惟肖,枯黄微蜷,透着一股萧瑟之意。

    随后,宫小年在秋叶上方,画了一棵梧桐树。

    原本孤零零的一片叶子,瞬间有了来去之处,一幅秋叶坠落飘悬的画面油然而生。

    随着宫小年不停润色细画,很快,秋叶成了剑穗,树干成为剑柄,树枝和树上未凋零的树叶则成了剑格部分。

    然后,宫小年在剑格之上,延伸出剑身来。

    又于剑身之上,画出道道风纹,画工精湛,栩栩如生。

    紧接着,宫小年在一旁画了剑鞘,在鞘上也添了风纹,但比剑身之上的风纹少了很多。

    最后,宫小年在剑稿旁边写了三个字。

    初叶剑。

    宫小年画完收工,将笔搁在笔山上,伸手引向画稿,对冼青云道:“请师父指点。”

    冼青云没回答。

    因为此刻的他,脑海中正有一幅画面绽放。

    秋天,梧桐树叶渐黄,在秋风吹拂下,秋天的第一片落叶终于脱离树枝,飘落打旋,坠向地面。

    梧桐树下,一人拿着一柄名为‘初叶’的剑,他拔剑出鞘,鞘上的轻柔秋风,陡然变成剑身上的大风。

    大风吹向梧桐,梧桐枝丫摇曳,一片枯叶随之飘落,在空中打璇,成了秋天第一片坠落的枯叶。

    梧桐、秋叶、梧桐树下的人和剑。

    人在风景之中,手中却又握着同样的风景。

    冼青云被惊艳到了,心中不由感慨:“真是妙啊……”

    一般剑稿,可以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层,创意设计只局限在剑体表面的图案纹路,比如主题是叶,便雕刻几多叶子,算是勉强和主题搭边,但无论剑形还是创意,都平平无奇。

    第二层,创意设计能将剑体各部位融入进来,更好地去展现一柄剑的立意和剑名,比如剑格制成叶子形状等,这种层次比第一层好很多,但也仅仅只是好一些。

    第三层,需要足够的想象力,对剑体每个部位都有设计,但又不是独立开来,而是合成一个整体,整柄剑虽然是剑,看上去却像是一幅唯美的画。

    无论宫小年的迎雪剑,还是刚才画的秋叶剑,都是第三层中的上乘。

    就拿秋叶剑来说,除剑体是一幅秋叶坠落的画面之外,当持剑者舞剑之时,叶形剑穗摇荡不已,就像一朵真的秋叶在飘摇,简直令人拍案惊奇。

    “小年,为师没想到,你在画稿上竟有如此天赋。”

    他看向宫小年,笑道:“不过画稿不是只看创意的,你的这幅剑稿,准备如何实现?”

    还是那个问题,画稿不是作画,绝非随意天马行空就行,还要考虑可行性,不然无论你画得多惊艳巧妙,但没法实现的话,那也是只空中楼阁,一文不值。

    不能称为会画稿,充其量只是一位技艺高超的画师罢了。

    宫小年的这幅初叶剑,构思虽精巧,但秋叶剑穗,和剑柄剑格的材料,都需要一定特殊材料和技艺才能做到,冼青云这也是在考校宫小年。

    这个自然难不倒宫小年,他道:“我的这幅初叶剑,想要铸成剑,有两个难点,一是剑穗如何制成秋叶,二是剑首至剑格部位,如何制成梧桐。”

    “首先说剑穗,剑穗要制成秋叶,其实很简单,有很多种方法,我随便说一种吧。”

    “先取一片真的秋叶,在泡有石灰的清水中,浸泡三天后,用刷子轻轻刷掉叶肉,只留叶脉,再放入猪骨粉液中,浸泡三天,使其硬化。最后,将金黄流苏丝线粘上去充作叶肉便可。”

    冼青云蹙眉,没想到宫小年竟能想到如此巧妙的方法,这个方法连他都没有想到。

    “至于如何制作梧桐,先将一体龙骨延长锻形,再裹以烧制过的梧桐木,最后打磨抛光即可。”宫小年接着道:“另外提一嘴,至于剑身用什么剑材,我建议用九品剑材乌睿石,乌睿石性寒,且煅烧后会暗暗发黄,比较贴切秋日初叶的凛冽之意。当然,如果用玄极赤铜来铸八品剑的话,更为合适,秋意会更浓……师傅你怎么了?”

    冼青云回过神来,道:“哦,没什么……”

    事实上,冼青云已经听愣了,他没想到宫小年对剑材和辅材的认知了解,已经达到这种信手拈来的地步。

    毫无疑问,自己这个徒弟,在画稿这个领域,真是天才。

    “徒弟若有错漏之处,还请师父指点。”宫小年谦虚道。

    冼青云既欣慰又感慨道:“这个……你说的很好,为师暂时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宫小年问道:“师父,那我还是刚才那一问,我能不能跳过画稿,从别的步骤开始学?”

    宫小年画稿经验满级,只是会画稿和懂材料搭配而已,不代表关于铸剑的一切都会。

    之后还有煅烧、锻打、淬火、装配,以及最重要的注气布脉,这些都是铸剑过程中最重要的实践动作,每一项都是很深的学问,宫小年还得一一去学。

    冼青云沉默片刻,道:“嗯……倒也不是不行……”

    就在这时,楼梯处忽然传来脚步声,以及一道清丽的声音:“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