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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章 货归原主

    温留杀长鞭一抖,荡起一层波浪似圆圈,将烛龙刀套入其中。

    刀芒消散,杨朝宗刀尖指地。

    温留杀已经见识他烛龙刀锋锐,尽量避免与之接触,只以气劲封死他攻势。

    “你和常漫川有交情?”

    杨朝宗洒然一笑,“你说对了!老常已被送往大江盟,他手不能动口不能言,该说的只能我替他说。如果你运气好,后天黄昏能赶到淮阴的话,楼熏风楼当家的该在江左堂总坛候着你。怎样?没让你失望吧?”

    这几句话显然对温留杀造成极大震撼,若真如此的话,那就是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了。但他终是心机深沉之人,虽然眼中浓烈杀机闪过,仍是从容道“你当温某是三岁稚童吗?别说楼熏风自顾不暇,就算他能出现,凭什么管我江左堂的家事?而且温某敢断定只要留下你,还怕找不到常漫川?”

    吴满甲亲自操,两船在接近六丈的距离,北冥号突然转向,往河道右边错开。

    杨朝宗暗中蓄力,冷笑道“温当家的果然算无遗策,可惜了,如果没有四海帮蹚这趟浑水,楼当家的确实找不到插手的理由。晋先生想必没有告诉你?四海帮勾结长河帮曹阔江,妄图借宁晷陈孝宽之手,重创大江盟,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半个长河帮葬身濉水,四海帮更是不堪一击,被尽歼于洨水濉水。你觉得楼当家的会放过四海帮吗?”

    温留杀神情变冷,这些话晋先生确实没和他说过。

    杨朝宗接着道“淮阳帮的弓茅卷,温当家的该听说过吧?就是相信了晋先生的话,在龙回头被我亲手干掉!”

    温留杀脸色骤变,说到最后一句已不到他不信,因为他确实和弓茅卷暗中有来往,晋先生能找上他还是弓茅卷从中牵线。

    杨朝宗说这么多等的就是他失神分心的一刻,也在等吴满甲控制北冥号,他所在角度正好看见两船错开。

    哪里还肯错失机会?烛龙刀翻转,一股狂飙朝温留杀漫卷而去,同时口中大喝道“放!”

    “放”字如舌绽春雷,微微措神之下的温留杀不知他用意,还以为他要放暗器,软鞭激荡,在身前布起一道鞭网。

    青冥号上,羊巨鹿也大喝道“放箭!咬死北冥号!”他们的船舱底进水,吃水已明显比北冥号要深,一旦让北冥号拉开距离,再想追上难如登天。

    烛龙刀如蛟龙吸水,破开温留杀的鞭网,当胸搠至。

    温留杀软鞭缠上杨朝宗手臂,往左一带,左手虚捏成拳轰向杨朝宗胸口。

    两人乍分!

    烛龙刀从温留杀左肩划过,拉出一道血槽。

    杨朝宗身体微晃,避开胸口要害,左肩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记重拳,嘴角浸出血丝。

    温留杀没想到他强横亡命至此,不惜以伤换伤。

    杨朝宗却是不得不如此,既要缠住他,让吴满甲全神操舟,还要替齐大海和铁重光创造机会。

    杨朝宗“放”字入耳,快艇上的齐大海和铁重光对视一眼,任由快艇贴近北冥号,两人一手提起一坛桐油。

    两船交错!

    又是十多支劲箭射来,吴满甲大骂一声艹你姥姥的!猫身躲在瞭望窗台下。船身错开,只有几支箭射进来,“咚咚”连声钉进舱板里。

    杨朝宗与温留杀回复原来对峙姿势,他伸手一抹嘴角血渍,“温当家的最好掉头回家,羊巨鹿的千秋散虽然歹毒,估计难不倒大江盟的胡神医。你看!”

    温留杀脸色铁青,顾不得肩上血流如注,此时更不敢回头去看了,怕一扭头杨朝宗又是一刀劈过来。他对杨朝宗恨之入骨,恨不得生撕了他,如果这次真的功败垂成,那全拜眼前此子所赐。

    躲在北冥号阴影中的快艇现身,接着几团黑乎乎的东西砸了过来。羊巨鹿暗觉不妙。

    坛子碎开,羊巨鹿身旁的柏水寒大声道“是桐油!放箭!”

    十几坛桐油飞向大船,柏水寒手起刀落,将其中两坛劈入河中。

    齐大海和铁重光在劲箭射来前,一个翻身,双双没入水中。

    吴满甲扬起手中劲弩,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老子送你们一份大礼!”说时掏出火折子点上箭尖的油布。

    三箭连发!

    桐油遇火即燃。

    温留杀这才回头看向青冥号,不是他不怕杨朝宗偷袭,到了他这种二品上的武夫,偷袭者很难做到一刀斩,只是会落於下风。

    他心中杀机炽烈,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一定要斩杀杨朝宗,有了这个心思无所谓对方偷袭不偷袭了。

    等他再看向杨朝宗,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眼中泛起森寒杀机,一字字道“今天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我会将你剁成一百零八片,一片不多一片也不会少!”

    杨朝宗感受到温留杀话语眼中的滔天恨意,老子不过是顺手行个侠,是你心术不正点子背,真要有本事那就来吧!他只冷冷回复四个字“恁多废话!”

    大船上风借火势,越烧越旺。羊巨鹿和柏水寒大声吩咐手下救火,两人都知道大船完了。

    北冥号与大船距离又拉开至八丈远,货物失而复得,两艘货船换一艘三桅大船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吴满甲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大声吼道“艹你姥姥的江左堂!当老子好欺负的!”忽然记起要是没有杨朝宗,他们真要被人欺负得跟龟孙子一样,不愧是老江湖,接着又自言自语道“还是杨兄弟有办法!”

    温留杀软鞭如灵蛇吐闪,忽左忽右啄向杨朝宗双肩。

    杨朝宗不理温留杀攻势,不退反进,双手斜握烛龙刀,自上而下一刀挥出。

    恼羞成怒下,温留杀足可缠死他,羊巨鹿和柏水寒只要在有一人登上北冥号,他们都走不了。他只能速战速决,哪怕付出受伤的代价。要杀温留杀绝不容易,他只需将对方逼下北冥号即可,这是比较现实的目标。

    羊巨鹿和柏水寒对视一眼,接着两人微一点头。大船即将沉没,不夺回北冥号不仅到不了淮阴,还得游到岸上去。另一个原因是温留杀一个人未必收拾得了那小子。

    成功爬上北冥号的齐大海和铁重光来到底舱,吴满甲把船交给他二人,拎着劲弩守住七八丈远外的大船。只要有人胆敢“飞”过来或游过来,射无赦!

    温留杀想杀杨朝宗,但更惜命。手腕一抖软鞭缠住烛龙刀刀柄带着杨朝宗人和刀往右倾倒,同时飞出一脚,直踢下裆。

    杨朝宗整个人轻如飞絮般被软鞭旋起,半空中足尖在桅杆上一点,挣脱软鞭束缚,红芒爆起,疾劈温留杀侧背。

    柏水寒一声“起”,学羊巨鹿故技重施,后者顿时被抛离大船,往北冥号扑过来。

    吴满甲劲弩发射,不中!

    温留杀身体前倾,软鞭似长了眼睛,绷直如棍扫在烛龙刀刀身。

    不等杨朝宗出第二刀软鞭脱手而出,铁枪般朝他直撞过去。

    半空中的杨朝宗拧腰一把抓向“鞭枪”,谁知他竟不是要握住“鞭枪”,而是顺势一抹,运劲加快“鞭枪”速度的同时,微微改变“鞭枪”去向,朝凌空扑来的羊巨鹿激射而去。

    羊巨鹿哪想到温留杀的软鞭突然飞向自己,大惊之下,折扇重重点在“鞭枪”之上,整个人顿时被震倒往后抛飞。

    杨朝宗刚才一刀是铤而走险,要么温留杀与他硬拼一记,看谁伤得重?要么只守不攻,让他腾出手来好招呼羊巨鹿,至不济要把羊巨鹿逼回大船上去。

    不想温留杀软鞭脱手,想要一击建功,至少让杨朝宗手忙脚乱无暇顾及凌空而来的羊巨鹿。

    最终是三方都想不到的战果,羊巨鹿“噗通”一声掉入河中,离已沉下大半的大船不到丈远。可惜落水处是吴满甲劲弩不及的角度。

    温留杀有些后悔,不该托大独闯北冥号。若论身手,温留杀和弓茅卷确实伯仲之间,和杨朝宗亦是春兰秋菊之势。他败在自信人多势众又独闯北冥号,在杨朝宗“计谋”得逞时动手处处受制,再到青冥号被毁、整个计划被打乱后恼羞成怒,而这个是谁都不知道的家伙狡诈百出,不惜以伤换伤甚至以命搏命,终致眼前的局面。

    青冥、北冥两船是江左堂临阴分坛的旗舰,温留杀籍之纵横这一段长达百五十余里的淮水,对两船自是大为看重。现在却被一个愣头小子耍得团团转,青冥被毁,北冥被夺,原本天衣无缝的篡帮大计也可能功亏于溃,他岂不暗火攻心恼羞成怒?

    杨朝宗烛龙刀回扛肩上,一副要打要走悉听尊便的神情,嘴上讥道“温当家的,接下来怎么玩?还是你说了算。”

    这话有点刺耳!他不想杀温留杀,在大河之上杀不杀得了他没有把握,就算能干掉对方,也必定要付出代价;再者今晚目标达成,万一把好不容易赢来的一铺输出去那就太冤了。至于温留杀能不能把江左堂据为己有顺利接管?那不是他操心的事,何况至于常漫川不死,总有亲手找他算账的一天。

    温留杀瞬间作出也许是这辈子最窝囊的决定,纵身而起落入北冥号旁边原本是杨朝宗他们的快艇上。以不带任何情绪的语声道“今趟温某认栽,阁下究竟是谁?山长水远咱们总有再见的一天。”

    杨朝宗暗地松了口气,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得手了。“我叫杨朝宗,温当家的可别忘记了!”

    青冥号一截着火,一截沉入水中,江左堂帮众纷纷跃入冰冷的河水,等北冥号走远才狼狈的爬上快艇,将快艇挤满。

    柏水寒和羊巨鹿站在温留杀左右,看着北冥号顺流直下,前者寒声道“我在罗汉山见过他!”

    何六斤等三人受伤,好在都无性命之虞,今晚可算是大获全胜,吴满甲看着到手的北冥号豪气干云道“杨兄弟,药材都在吧?咱们两艘货船换他一艘性能良好的大船,弘农会最大的船都比不上北冥号,这买卖不亏。他姥姥的,真痛快!”

    杨朝宗知道这一仗胜得侥幸加惊险,他左肩挨了温留杀一记,好在伤势不重,但如果让柏水寒或是羊巨鹿任何一个登上北冥号,现在泡在淮水里的可能就是他们了。“我检查过了货物算是物归原主,有了这批货走到哪儿咱们都能充他娘的大爷。下一站是哪里?我们得给北冥号添置些火力,免得再遇上江左堂或是江右堂只有挨打的份。”

    吴满甲打有同感道“有道理!接下来应该是盱眙,到了那里我们购置些弓矢火油,加强北冥号的战力。嘿嘿,就是人手少了些。”

    “何六斤他们伤不碍事吧?”

    下层的何六斤听到大声回道“谢公子关心,皮外伤不碍事!倒是童百川伤着筋骨了,要将养些日子。”

    吴满甲笑道“等到了临安,抱着能捏出水来的江南妹子,别说筋骨了,伤着命根子也能好起来!”

    众人哄笑中,吴满甲又道“杨兄弟,北冥号既然是咱们的了,要不要改个名字?免得遇上认得的人还以为咱们蒙骗抢来的呢?”

    杨朝宗失笑道“可不是抢来的?不过换个名字我没意见。嗯?不如就叫弘农号?”

    “弘农号?会不会太张扬?一听就知道咱们打北方来的。”

    杨朝宗看着四周黒寂一片,心里想的却是光明的未来,虽然充满不确定性,但未来终究要来,甚至已来。“你我都出身弘农,那就让弘农号响彻大江南北。”

    吴满甲重重点头,“好!我这辈子没想过会有这么风光的一天,弘农会在大河上像个见不人的小媳妇儿,时时处处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真他姥姥的窝囊,这种日子居然还慢慢习惯了。杨兄弟,老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朝宗笑道“还算不得风光,只不过咱不受人那口鸟气!老哥想说啥?”

    吴满甲看着他,极为严肃诚恳道“弘农会乐大当家的虽然是个好人,人品也不差,但实力、手段和眼光终究欠缺了些,老哥想请杨兄弟把弘农会收了。”

    杨朝宗惊道“什么?”

    杨朝宗始终不肯答应,漫说弘农会是乐烽烟的,就算乐烽烟同意,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地方帮会他要来何用?

    但吴满甲见识了他的手段和人品,铁了心要跟着他混出个扬眉吐气。最终给出了几个理由,让杨朝宗没有一口断然拒绝。两人说好在适当的时机且乐烽烟没有意见的情况下,他可以考虑暗中扶持弘农会。

    有几尾江鲫湖鲤倒也并非什么坏事,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有自己在暗中扶持,谁敢说弘农会不会冉冉升起?一旦青城宫和升平号的事有了眉目,弘农会自然有大把的生意可做,有了钱什么不能有?哪天能和长河帮掰一掰手腕也说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