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万象朝宗 » 091章 绝对自信

091章 绝对自信

    铜阳关距燕支山下的临松约两百六十里,比到麻石镇稍远,因不用赶时间,只须一路稍稍掩藏马蹄印,在入夜前达到即可。

    如果是普通行军,时间未必赶得及,但豹骑所配马匹是整个雍凉边军中最优良的甲等马。凉州大马甲天下,豹骑大马甲凉州,就脚力而言,凉州马确是一等一的,就是关外胡马也有所不及。胡马胜在耐力,尤其北胡大马耐极寒,负重也堪称马中之冠。

    酉时,豹骑到达距离临松城四十里外的春风口,春风口一岔为二,一条直通临松,一条绕向燕支山,沿燕支山古道可通往武安,到了武安离麻石镇就不远了。

    独孤相在春风口留下游骑,率队径往燕支山而去。

    正是春夏之交,进入燕支山古道满眼林木葱郁绿草茵茵,一派生机。

    杨朝宗对燕支山具体地形并不了解,心中纳闷:这里一马平川,无险无凭,怎么设伏?燕支山虽然可以藏身,用脚指头也想得到乌丹庵罗辰是绝不会走山路的。一来山路崎岖,绕道甚远;二来平白送给人伏击的机会。

    天色暗沉,豹骑抹黑前行,老刀把子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燕支山南北都是极佳的天然牧场,山北有临松、武兴两城,紧接着居延泽,然后才是大漠黄沙。山南是广褒的大草原,以前匈奴、鲜卑世代游牧于此,如果不是有燕支山横阻,那些草原民族更是来去自如,中原为此吃足了苦头。射日朝自高皇帝至武帝,奋六世余烈,终将匈奴人赶至大漠之外。后来中原乱成一团,鲜卑趁势而起,为祸中土,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宁晷立国到大将军戍边以来,两边摩擦不断,但终究没有爆发大规模国战,两边局势都不太稳。中土乱,草原也好不到哪儿去,各部族间也是打个不停。”

    杨朝宗虚心受教,点头道:“我明白,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草原一统曙光再现,只要完成了统一,就是他们铁蹄南下的时候。”

    老刀把子“嗯”一声道:“萧家在此时还想着和太阴开战,萧王孙有一个心结。”

    在雍凉,尤其是深得杨霸渊信任的兰十一郎、独孤相等人,到老刀把子开口闭口都大逆不道的直呼当今皇帝名讳,说来奇怪,没人觉得有何不妥,包括他这个从昊阳新来之人。

    在昊阳城,绝不会有人公然这样叫,除非活够了,至于私底下是否有人僭越,鬼才知道。

    杨朝宗还没开口,曹破败就问道:“啥结?”

    老刀把子不屑道:“他得位不正,总想证明给世人看,他才是真命天子,比他爹比其它所有人都要强。他爹做不到的,他能做到。”

    昊阳时杨朝宗在坊间就听说过,宁晷先帝征讨太阴江淮二州失利后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驾崩,接着当今陛下即位。

    他不知道宁晷为什么一定要夺取太阴的江淮二州?有什么样的战略意义?但他知道宁晷朝堂之上肯定不乏聪明人,包括当今皇帝,他们不会看不到鲜卑人的野心,也不会不知道冀州还有近十万大军时刻防备着北胡犯境。可萧王孙仍是一意征伐太阴,自然有他充足的理由。

    曹破败没想那么多,“正不正他都已经是皇帝了,想要征服天下不是很合情合理吗?我以前逛窑子的时候也是这种想法,恨不能让所有小娘子都跪地喊我相公。”

    老刀把子讥讽道:“所以你这辈子只能做窑姐的相公。”

    曹破败不以为意,“我可没想做什么皇帝,除了女人多有啥好玩的?只要上阵杀敌有马骑,下马有女人骑就知足了。”

    入夜后,骑队到达一处四面平阔视野极佳的空地,旁边不远还有两处清澈的潭水,正是安营扎寨的绝佳所在。

    独孤相将骑队一分为二,一前一后分别隐于几里外的密林,又吩咐人将马蹄印掩饰。

    独孤相的兵器一如普通骑卒,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凉刀。

    雍凉边军长期与草原游牧民族作战,所配兵器经过不断改良,与中原士卒相比,无论是长刀、弓弩或是长枪马槊,都有所不同。

    在雍凉边军,为了确保不同军种发挥出最大战力,每军所配兵器也不不一样。步卒和骑军不一样,骑军中重骑和轻骑不一样,游骑和豹骑又不一样。

    豹骑人数不多,只占雍凉兵力的四分之一,是精锐中的精锐,边军真正的战力所在。他们所配置的兵器自然也是边军中最好的,每人配长短刀各一柄,短马槊一杆,平常挂于鸟翅环和得胜钩上,另外还有射程远胜于普通弓箭的轻弩和箭囊。

    在马匹和兵器配置上,论灵活变通豹骑比不上轻骑飞云卷,论冲刺冲击杀伤力也比不上重骑,坐骑脚力、耐力比不上游骑,所配弓箭清一色轻弩,也没有步军各种箭弩的全面。但豹骑胜在均衡,再配以全军无论是年龄、经验、身手、胆气最优良的士卒,这就变得可怕了。

    豹骑成军以来,在兵力大致持平、甚至略处劣势的情况下,无一败仗,战损从来没有高过一比一,更别说四比一了。

    可见柔山那颜阿的战力是如何的强悍?

    独孤相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他要把乌丹这次带来的那颜阿全部留在凉州。

    自到边军以来,杨朝宗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希望敌人来,他心里充满杀意。拿衣袖反复擦拭刀身,今晚,这把刀要饮血。

    乌丹和庵罗辰一行会如独孤相所料,经由燕支山去进入凉州吗?

    独孤相极重仪表,上次和杨朝宗一起从雍州返回凉州的路上,杨朝宗就发现了。

    经过一天行军,他端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腰板挺得笔直,一只脚踏在石头边上。左手握刀,闭眼假寐,右手五指在膝盖上有节奏的轻敲,仿佛一点也不担心此趟会不会落空。

    杨朝宗收起刀,随手扯起一根青草叼在嘴里,走到独孤相身旁。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他们回来吗?”

    独孤相缓缓道:“天才知道。”

    杨朝宗一愣道:“不知道?”

    独孤相睁开眼,“凡事没有绝对,两人甚或两军对垒,瞬息有变,我们只能把所有的可能都考虑到并做出应对,所谓的稳操胜券算无遗策都基于知己知彼做出的布置。兵书是死的,地利是死的,人和势永远是活的,人心人性和欲望是最大的变数,因势利导并因势成局才是真正的胜负手。就目前来说,乌丹走燕支山是最合理最大可能的选择。我问你,我们为什么在这里等他?”

    月亮爬出云层,月光透过树叶洒在独孤相雄伟的身形上。

    杨朝宗脑子转动,捕捉到一丝灵光,沉吟道:“既然凡事没有绝对,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最大可能情况下落子。今早庵罗辰反给我们一个重创,又见我们返回铜阳关,兼且对我们的实力也摸不准,他想不到我们会跑到他们前面,在燕支山再来一次。其二,就算庵罗辰心存疑虑,等到了这里四野空旷,根本没有偷袭可能的地方,肯定放下戒心。所以独孤大哥选择在这里等他,就是要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独孤相淡淡道:“还有一点,那就是庵罗辰对那颜阿和手中那杆枪有绝对的自信,就如同我对这刀和对咱们雍凉豹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