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异域恶鬼（下）
顾沉江亲眼见过异域恶鬼，就是他的父亲。
这是一个很老套才故事，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我家原先住在朱雀国，母亲怀我那年，家中又遭洪水，一家人流离失所，去外地逃难。”
数十万人逃难，路上连树皮都啃光了，易子而食也不在少数。男人艰难的照料怀孕的妻子，还要躲避如饿狼的一双双眼睛。
洪水退去，夫妻二人苦尽甘来，然而天灾之后就是人祸。
“丰年收粮灾年收地，我家十亩地都被人霸占，父亲去讨个说法，却惨遭毒打，和母亲一起丢进符阳江，震慑其他人。”
顾沉江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出生，母亲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他推上一艘小船，自己被江水吞噬。
“父亲也被渔民捞上船，然后我们父子二人被卖到了北境。”
在哪里都是讨生活，一晃十年过去。
“那天我们正在地里干活，父亲突然僵直不动，很快又低下头让我不要乱看，来了一些贵人，他们是君子。”
“夜里听到父亲哭泣，我有些害怕，一动不动的装睡。父亲含糊不清的说话，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母亲，知晓了过去的那段仇恨。”
“我的记忆中没有母亲，但那时我恨，就像亲眼看到母亲被人杀害，看到她最后怀着希望和绝望的目光。”
“第二天，看到那些贵人，我愤怒的冲过去，叫嚷着为母亲报仇。我当然没能为母亲报仇，甚至都没能接近他们。”
“我被吊起来抽打，父亲则被捆在一旁看着。他们问父亲，父子二人只能活一个，活谁？”
“父亲低着头，说谁做了错事就杀谁。他们笑着放走父亲。夜里，父亲回来，变成异域的恶鬼回来，披着绚烂却致命的霞光，就像生命在燃烧，他杀死了寨子里所有的君子。”
豪爽的汉子双眼通红，却咧着嘴笑。
“父亲不让我碰他，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陪着我到天亮。”
“北境一直有关于恶鬼复仇的传说，但我知道那不是传说，我亲眼见过。”
唉，又是洪灾。
等了一阵，对方情绪渐渐平静，江向南才开口，“这只能说明寿麻天玉曾在附近出现，都过去几十年了。”
不知道自己埋在海底的那块寿麻天玉还在不在。
天玉即恶鬼，恶鬼即天玉，可是恶鬼已经被他以凶礼“超度”了，天玉还能飘忽不定吗？
“每年我都会回去一趟，陪伴父亲几天，说说我这些年的经历。父亲还是不说话，但我感觉到他能听得见。”
江向南吐出口气，为顾沉江高兴，他还以为对方父亲没了。这样的相聚并不完美，但也比没有强。
“异域恶鬼的传闻有很多，但对你们有用的仅此一件。恶鬼是顾沉江的父亲，江公子，希望你们能谨慎行事。”
季振理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江向南心虚，跟我有什么关系，“主谋”是丁梦安。
询问清楚位置，丁梦安便心急才告辞，“多谢坊工。”
“指南车暂且寄存在九山寨，一年后我来取。无论海中藏着什么，陷阱也好，鳋鱼也罢，我都要去看一看。”
江向南连忙跟上。
本想着自己只管说，不担任何责任，季振理最后一番话让他很别扭。
……
漆黑的铁锅，鲜艳的火舌舔舐，奶白的汤汁咕嘟嘟冒泡。
季振理和顾沉江对面而坐。
“委屈你了。”
顾沉江发愣，似乎在看汤汁中翻滚的那块可疑皮肉。
“老师，为什么一定要说出这件事，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的声音很轻，很压抑。
“尝一口。”
奶白的汤汁上飘着翠绿的叶子，仿佛刚摘下来，在碗中飘起沉下，愈发的青翠欲滴。
顾沉江没有迟疑的喝了一口，面无表情，“鲜美，就像老师苦心经营的北境，比过去安宁，少了杀戮的苦涩。”
“这是江向南的汤。”
顾沉江仍是面无表情。
“锅里是他的肉。”
“呕”
汤碗翻落，顾沉江扣着嗓子作呕，吐的稀里哗啦。他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罪，也知道世上有易子相食的惨事，但他从未吃过。
实在熬不下去，就找机会逃回“家”，自有父亲守护。成为君子之后更不用说。
奶白的汤汁浇灭部分火焰，木柴尚未炭化的部分竟钻出嫩芽。
季振理将锅打翻，火焰完全熄灭，翠绿的嫩芽一根接一根抽出，甚至顶破炭化的部分，从中间的木质中舒展。
以他的见闻也未曾预料到，无法理解。
他低声喃喃，“我曾拜访符阳王，在他那里我品尝到最顶尖的美味。融合世上百味，你能想象的任何一种滋味都能从那小小的一块肉中品尝出来。”
“他涮过一块肉之后，整锅汤臭不可闻，就像是一锅泔水。”
季振理愣愣瞧着在熄灭火焰中招摇的嫩绿，上面还站着木炭的粉末，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生怕弄折了，小心拂去粉末。
少了那点黑色，嫩绿更显生机勃勃。
“割肉饲人，父母对子女也难以做到。如火如荼的世道，需要这样的人才能换来太平？还不如盼着明君。”
目光闪烁希望，随后黯然。烟火器物能观人心，可人心是会变的，一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丁梦安是我见过修为最高深的史官，不能让她去接触鳋鱼信徒。沉江，老师对不起你。”
……
丁梦安和许慕云大胜而归。
钱龟卧已收到命令，要他去九山寨，举行宾礼，给于弗烙上不句咒印。
虽然两人没说，但他们都知道立功的是江向南。
斩风伯爵自愿包下一座酒楼，为江向南庆功，同时也是告别。
“要说排场，比不上我的斩风号，要说环境，比不上我藏娇的金屋，花这个冤枉钱。”
他瞄一眼钱龟卧，敢怒不敢言。
丝竹管弦演奏美妙的乐曲，声声入耳，忘却忧愁，伴着悠扬的旋律，身影翩翩起舞，或柔或劲，或急或徐。
美酒佳肴堆的满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可谓大开眼界。北境的烈酒烧喉，朱雀醇厚浓香，汤谷回味悠长，莽浮清新怡人。
不句国商路广通，汇聚天下财物，应有尽有。
无需自己动手，娇柔的身影立在一旁，只需一个眼神，美酒佳肴便送到嘴边。
江向南没喝酒，按理说当下的气氛应该喝两杯，毕竟他只是不喜欢喝，并非过敏。
他没有胃口。
除了梅雨诗和鲁先阁，酒楼里竟然没有一个女人。
弹弦吹管的是男人，起舞的是男人，连立在一旁服侍吃喝的也是男人。
他倒不是一定要找个女人来服侍自己，可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江公子，你的要求太高了，真的找不到。”
江向南翻个白眼，这还成我的错了。
这是一个很老套才故事，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我家原先住在朱雀国，母亲怀我那年，家中又遭洪水，一家人流离失所，去外地逃难。”
数十万人逃难，路上连树皮都啃光了，易子而食也不在少数。男人艰难的照料怀孕的妻子，还要躲避如饿狼的一双双眼睛。
洪水退去，夫妻二人苦尽甘来，然而天灾之后就是人祸。
“丰年收粮灾年收地，我家十亩地都被人霸占，父亲去讨个说法，却惨遭毒打，和母亲一起丢进符阳江，震慑其他人。”
顾沉江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出生，母亲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他推上一艘小船，自己被江水吞噬。
“父亲也被渔民捞上船，然后我们父子二人被卖到了北境。”
在哪里都是讨生活，一晃十年过去。
“那天我们正在地里干活，父亲突然僵直不动，很快又低下头让我不要乱看，来了一些贵人，他们是君子。”
“夜里听到父亲哭泣，我有些害怕，一动不动的装睡。父亲含糊不清的说话，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母亲，知晓了过去的那段仇恨。”
“我的记忆中没有母亲，但那时我恨，就像亲眼看到母亲被人杀害，看到她最后怀着希望和绝望的目光。”
“第二天，看到那些贵人，我愤怒的冲过去，叫嚷着为母亲报仇。我当然没能为母亲报仇，甚至都没能接近他们。”
“我被吊起来抽打，父亲则被捆在一旁看着。他们问父亲，父子二人只能活一个，活谁？”
“父亲低着头，说谁做了错事就杀谁。他们笑着放走父亲。夜里，父亲回来，变成异域的恶鬼回来，披着绚烂却致命的霞光，就像生命在燃烧，他杀死了寨子里所有的君子。”
豪爽的汉子双眼通红，却咧着嘴笑。
“父亲不让我碰他，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陪着我到天亮。”
“北境一直有关于恶鬼复仇的传说，但我知道那不是传说，我亲眼见过。”
唉，又是洪灾。
等了一阵，对方情绪渐渐平静，江向南才开口，“这只能说明寿麻天玉曾在附近出现，都过去几十年了。”
不知道自己埋在海底的那块寿麻天玉还在不在。
天玉即恶鬼，恶鬼即天玉，可是恶鬼已经被他以凶礼“超度”了，天玉还能飘忽不定吗？
“每年我都会回去一趟，陪伴父亲几天，说说我这些年的经历。父亲还是不说话，但我感觉到他能听得见。”
江向南吐出口气，为顾沉江高兴，他还以为对方父亲没了。这样的相聚并不完美，但也比没有强。
“异域恶鬼的传闻有很多，但对你们有用的仅此一件。恶鬼是顾沉江的父亲，江公子，希望你们能谨慎行事。”
季振理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江向南心虚，跟我有什么关系，“主谋”是丁梦安。
询问清楚位置，丁梦安便心急才告辞，“多谢坊工。”
“指南车暂且寄存在九山寨，一年后我来取。无论海中藏着什么，陷阱也好，鳋鱼也罢，我都要去看一看。”
江向南连忙跟上。
本想着自己只管说，不担任何责任，季振理最后一番话让他很别扭。
……
漆黑的铁锅，鲜艳的火舌舔舐，奶白的汤汁咕嘟嘟冒泡。
季振理和顾沉江对面而坐。
“委屈你了。”
顾沉江发愣，似乎在看汤汁中翻滚的那块可疑皮肉。
“老师，为什么一定要说出这件事，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的声音很轻，很压抑。
“尝一口。”
奶白的汤汁上飘着翠绿的叶子，仿佛刚摘下来，在碗中飘起沉下，愈发的青翠欲滴。
顾沉江没有迟疑的喝了一口，面无表情，“鲜美，就像老师苦心经营的北境，比过去安宁，少了杀戮的苦涩。”
“这是江向南的汤。”
顾沉江仍是面无表情。
“锅里是他的肉。”
“呕”
汤碗翻落，顾沉江扣着嗓子作呕，吐的稀里哗啦。他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罪，也知道世上有易子相食的惨事，但他从未吃过。
实在熬不下去，就找机会逃回“家”，自有父亲守护。成为君子之后更不用说。
奶白的汤汁浇灭部分火焰，木柴尚未炭化的部分竟钻出嫩芽。
季振理将锅打翻，火焰完全熄灭，翠绿的嫩芽一根接一根抽出，甚至顶破炭化的部分，从中间的木质中舒展。
以他的见闻也未曾预料到，无法理解。
他低声喃喃，“我曾拜访符阳王，在他那里我品尝到最顶尖的美味。融合世上百味，你能想象的任何一种滋味都能从那小小的一块肉中品尝出来。”
“他涮过一块肉之后，整锅汤臭不可闻，就像是一锅泔水。”
季振理愣愣瞧着在熄灭火焰中招摇的嫩绿，上面还站着木炭的粉末，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生怕弄折了，小心拂去粉末。
少了那点黑色，嫩绿更显生机勃勃。
“割肉饲人，父母对子女也难以做到。如火如荼的世道，需要这样的人才能换来太平？还不如盼着明君。”
目光闪烁希望，随后黯然。烟火器物能观人心，可人心是会变的，一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丁梦安是我见过修为最高深的史官，不能让她去接触鳋鱼信徒。沉江，老师对不起你。”
……
丁梦安和许慕云大胜而归。
钱龟卧已收到命令，要他去九山寨，举行宾礼，给于弗烙上不句咒印。
虽然两人没说，但他们都知道立功的是江向南。
斩风伯爵自愿包下一座酒楼，为江向南庆功，同时也是告别。
“要说排场，比不上我的斩风号，要说环境，比不上我藏娇的金屋，花这个冤枉钱。”
他瞄一眼钱龟卧，敢怒不敢言。
丝竹管弦演奏美妙的乐曲，声声入耳，忘却忧愁，伴着悠扬的旋律，身影翩翩起舞，或柔或劲，或急或徐。
美酒佳肴堆的满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可谓大开眼界。北境的烈酒烧喉，朱雀醇厚浓香，汤谷回味悠长，莽浮清新怡人。
不句国商路广通，汇聚天下财物，应有尽有。
无需自己动手，娇柔的身影立在一旁，只需一个眼神，美酒佳肴便送到嘴边。
江向南没喝酒，按理说当下的气氛应该喝两杯，毕竟他只是不喜欢喝，并非过敏。
他没有胃口。
除了梅雨诗和鲁先阁，酒楼里竟然没有一个女人。
弹弦吹管的是男人，起舞的是男人，连立在一旁服侍吃喝的也是男人。
他倒不是一定要找个女人来服侍自己，可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江公子，你的要求太高了，真的找不到。”
江向南翻个白眼，这还成我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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