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五礼
于弗说的喜酒真的就是喜酒，没有别的意思。
大红灯笼，大红的双喜，大红的轿子，顶着红盖头的新娘。
戏班子时而咿咿呀呀唱戏，时而表演杂耍，外面的流水席有上百桌，据说都是从昨天就开始，要连办七天。
丁梦安也在，换掉平日随意的衣着，穿上官服。
江向南也换了一身华丽的服饰，腰间挂着玉佩，左手戴着扳指，很庄重，很严肃。
婚礼整体的气氛也是如此，庄重，严肃，欢笑声只从流水席和戏台的方向传来。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满桌子美味佳肴，可他不能动筷子，因为没人动筷子，丁梦安、于弗都是如此。
他不知道规矩，只能看别人怎么做，照样子学。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去外面的流水席。
直到知县宋穆露面之前，江向南以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不同的世界不同的规矩而已。
宋穆身穿官服，左手托着官印，上半部分是展翅的鸟雀，下半部分四四方方，由一块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玉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跳动。
流水席和戏台前的欢笑声不知何时消失，每人手持一支火把，烈火熊熊，围着府邸游走。
府内，家丁婢女也都手持火把，另有人为江向南他们送上火把。
火光将宅院内外映照成一片赤色。
一身大红的新郎、新娘跪拜，前方没有高堂，只有手托官印的知县宋穆。
在火把的映照下，官印中跳动的火焰更加炽烈，恍惚中有种错觉，宅院内外的火光都是因它而起。
左手托官印，右手执婚书。
“一纸婚书，上表天命。上奏九霄，下鸣地府。晓禀众圣，通喻三界，诸君子见证。
天地为鉴，日月同心。若负佳人，便是欺天。佳人若负，便违天意。
当五雷轰顶，魂飞魄散，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宋穆略带口音的普通话，铿锵有力，每个字都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每念一句，众人手中火把的火焰便往上蹿高一分，最后一句念完，整个宅院如同置身火海，刹那之间便会烧成灰烬。
赤红的官印也愈发耀眼，在漫天火焰之中，隐隐有雷声翻滚。
一身大红的新郎和新娘起身，上前在婚书上按下指印。
宋穆将官印举的更高，一抹赤红跃到婚书上，刹那间婚书化作一缕青烟，在火海的热浪中扶摇而上，与此同时雷声渐渐清晰。
似乎这一纸婚书真的飞到九霄云外，被某个莫名的存在所知晓。
雷声越来越剧烈，仿佛有暴雨将至。
又是一抹赤红从官印中跃出，到半空一分为二。
新郎、新娘已退回原处，跪倒在地，双手交叠前伸，新郎左手在上，新娘右手在上。
红光分成两道，一道落在新郎的左手，一道落在新娘的右手。
火焰在手上跳动燃烧。
江向南却知道那不是火焰，只是光芒形成的错觉，在两人的手背上，各有一个火焰和闪电组成的符号，片刻后便消失。
雷声逐渐散去，火把也恢复正常。
之后婚礼的气氛便轻松起来，有人坐下吃喝，有人告辞离去。
于弗和丁梦安都是后者，江向南现在也没有心情吃东西。他心中有时涌现很多想法，有时又是一片空白。
曾经在死人身上出现的闪电火焰符号，又在自己这个活人身上出现。符号出现的时候他的心跳、呼吸都消失，他死了，符号消失时他的心跳、呼吸全部恢复，他又活了。
如今再次看到闪电火焰符号，却是在婚礼上，由知县宋穆亲自烙印在一对新人身上。
这个符号代表什么意思，出现在人身上意味着什么？
按照常理，在婚礼上送给新人的东西，显然是某种祝福。
可是那张堪比生死状的婚书让人起疑，怎么看都和祝福之类的东西扯不上关系。
于弗骑马先走，江向南和丁梦安共乘一辆马车。
“有什么事愁眉不展的？”
马车里，微弱的灯火摇曳，除了让人眼花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丁梦安却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江向南犹豫该不该问，看在场众人的反应，除了严肃便是早有预料的平静，婚礼过程中发生的一切都应该是常识。
自己早说过很多事情都不记得，询问常识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两个真的是成亲？感觉很古怪，所有的一切都难以理解。他们手上的闪电火焰符号是什么，感觉不像是和祝福有关的东西。”
摇曳的灯火将丁梦安的脸抹花，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确定她从书中抬头之后便看着自己。
对于丁梦安的身份，江向南也有过一些猜想，他才不相信于弗会好心请人来教自己六艺，请的还是一位史官。从丁梦安对于弗的态度可以看出，她绝非于弗能够随意指派的人。
于弗肯定是在试探自己。
至于丁梦安，她指点自己不遗余力，分明是在忙碌中抽出时间，为什么？
“你的正音很标准，按理说是经常接触礼的，可你对礼好像一无所知，真的是都遗忘了吗？”
以丁梦安对书的精通，不难看出江向南是真的一窍不通，也实在学不会。刚才在婚礼上的一次次错愕，完全是没接触过礼的样子。
有些事情是装不出来的，知道就是知道，没办法再以懵懂的视角提出疑问。
“礼是六艺之首，也是国之根本，涵盖的东西太多，我先简单跟你说一说。”
丁梦安所说的正音就是普通话，简体字则被称之为正字，它们都包含在五礼之内。
五礼: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
“吉礼为祭祀，凶礼为丧葬，军礼为演兵，宾礼为盟约，嘉礼为婚嫁。”
“知县宋穆主持嘉礼，名义上是婚嫁，实际却是盟约。”
“君王掌礼，其余文武官员都是通过吉礼塑造的官印、兵符被赐予主持礼的能力。文官的官印可主持凶礼、嘉礼，武将的兵符可主持军礼，而吉礼和宾礼是君王独掌，任何人不得分享。”
“吉礼自然不用说，它是五礼之首，是礼的根本，国家体系的核心，也是王权传承的基石。”
“宾礼涉及盟约，也不宜分与他人。”
“王族以宾礼缔结盟约，可民间也有盟约的需求，于是转嫁到嘉礼，以婚嫁为名，实际是两家缔结盟约。”
“刚才那对新人，新郎父亲是君子，新娘家中也有君子，但是年迈，万贯家财即将无人镇守。”
丁梦安略做停顿，摇曳的灯火不能阻碍她的视线，等到江向南眼中的困惑转为恍然，才继续往下说。
“你看到的符号是王族的象征——天命印记。”
她的额头浮现天地心幽光，说是光芒，却不能驱散任何黑暗。
“天命印记也是天地心，但它只能通过吉礼传承。所有的王族都是君子。朱雀国王族有朱雀印记。”
朱雀者，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
“以嘉礼留在人身上的印记叫做咒印，一旦盟约破裂，咒印便会反噬主人。”
的确不是什么祝福，完全就是诅咒。
路程不远，也就十来分钟，说话的功夫便到了，两人却没有下车。
灯火的光芒稳定下来，虽说还是昏暗，却也让江向南看到丁梦安脸上的疲倦。
工作狂，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为钱？
君子显然是不缺钱的，刚才参加婚礼，即便是江向南也拿到十两银子，官职在身的丁梦安更不用说。
大概是为六艺，为了书，希望能识更多字？
两人都在想着心事，都有疑问，但最终谁也没有问出口。
大红灯笼，大红的双喜，大红的轿子，顶着红盖头的新娘。
戏班子时而咿咿呀呀唱戏，时而表演杂耍，外面的流水席有上百桌，据说都是从昨天就开始，要连办七天。
丁梦安也在，换掉平日随意的衣着，穿上官服。
江向南也换了一身华丽的服饰，腰间挂着玉佩，左手戴着扳指，很庄重，很严肃。
婚礼整体的气氛也是如此，庄重，严肃，欢笑声只从流水席和戏台的方向传来。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满桌子美味佳肴，可他不能动筷子，因为没人动筷子，丁梦安、于弗都是如此。
他不知道规矩，只能看别人怎么做，照样子学。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去外面的流水席。
直到知县宋穆露面之前，江向南以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不同的世界不同的规矩而已。
宋穆身穿官服，左手托着官印，上半部分是展翅的鸟雀，下半部分四四方方，由一块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玉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跳动。
流水席和戏台前的欢笑声不知何时消失，每人手持一支火把，烈火熊熊，围着府邸游走。
府内，家丁婢女也都手持火把，另有人为江向南他们送上火把。
火光将宅院内外映照成一片赤色。
一身大红的新郎、新娘跪拜，前方没有高堂，只有手托官印的知县宋穆。
在火把的映照下，官印中跳动的火焰更加炽烈，恍惚中有种错觉，宅院内外的火光都是因它而起。
左手托官印，右手执婚书。
“一纸婚书，上表天命。上奏九霄，下鸣地府。晓禀众圣，通喻三界，诸君子见证。
天地为鉴，日月同心。若负佳人，便是欺天。佳人若负，便违天意。
当五雷轰顶，魂飞魄散，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宋穆略带口音的普通话，铿锵有力，每个字都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每念一句，众人手中火把的火焰便往上蹿高一分，最后一句念完，整个宅院如同置身火海，刹那之间便会烧成灰烬。
赤红的官印也愈发耀眼，在漫天火焰之中，隐隐有雷声翻滚。
一身大红的新郎和新娘起身，上前在婚书上按下指印。
宋穆将官印举的更高，一抹赤红跃到婚书上，刹那间婚书化作一缕青烟，在火海的热浪中扶摇而上，与此同时雷声渐渐清晰。
似乎这一纸婚书真的飞到九霄云外，被某个莫名的存在所知晓。
雷声越来越剧烈，仿佛有暴雨将至。
又是一抹赤红从官印中跃出，到半空一分为二。
新郎、新娘已退回原处，跪倒在地，双手交叠前伸，新郎左手在上，新娘右手在上。
红光分成两道，一道落在新郎的左手，一道落在新娘的右手。
火焰在手上跳动燃烧。
江向南却知道那不是火焰，只是光芒形成的错觉，在两人的手背上，各有一个火焰和闪电组成的符号，片刻后便消失。
雷声逐渐散去，火把也恢复正常。
之后婚礼的气氛便轻松起来，有人坐下吃喝，有人告辞离去。
于弗和丁梦安都是后者，江向南现在也没有心情吃东西。他心中有时涌现很多想法，有时又是一片空白。
曾经在死人身上出现的闪电火焰符号，又在自己这个活人身上出现。符号出现的时候他的心跳、呼吸都消失，他死了，符号消失时他的心跳、呼吸全部恢复，他又活了。
如今再次看到闪电火焰符号，却是在婚礼上，由知县宋穆亲自烙印在一对新人身上。
这个符号代表什么意思，出现在人身上意味着什么？
按照常理，在婚礼上送给新人的东西，显然是某种祝福。
可是那张堪比生死状的婚书让人起疑，怎么看都和祝福之类的东西扯不上关系。
于弗骑马先走，江向南和丁梦安共乘一辆马车。
“有什么事愁眉不展的？”
马车里，微弱的灯火摇曳，除了让人眼花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丁梦安却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江向南犹豫该不该问，看在场众人的反应，除了严肃便是早有预料的平静，婚礼过程中发生的一切都应该是常识。
自己早说过很多事情都不记得，询问常识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两个真的是成亲？感觉很古怪，所有的一切都难以理解。他们手上的闪电火焰符号是什么，感觉不像是和祝福有关的东西。”
摇曳的灯火将丁梦安的脸抹花，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确定她从书中抬头之后便看着自己。
对于丁梦安的身份，江向南也有过一些猜想，他才不相信于弗会好心请人来教自己六艺，请的还是一位史官。从丁梦安对于弗的态度可以看出，她绝非于弗能够随意指派的人。
于弗肯定是在试探自己。
至于丁梦安，她指点自己不遗余力，分明是在忙碌中抽出时间，为什么？
“你的正音很标准，按理说是经常接触礼的，可你对礼好像一无所知，真的是都遗忘了吗？”
以丁梦安对书的精通，不难看出江向南是真的一窍不通，也实在学不会。刚才在婚礼上的一次次错愕，完全是没接触过礼的样子。
有些事情是装不出来的，知道就是知道，没办法再以懵懂的视角提出疑问。
“礼是六艺之首，也是国之根本，涵盖的东西太多，我先简单跟你说一说。”
丁梦安所说的正音就是普通话，简体字则被称之为正字，它们都包含在五礼之内。
五礼: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
“吉礼为祭祀，凶礼为丧葬，军礼为演兵，宾礼为盟约，嘉礼为婚嫁。”
“知县宋穆主持嘉礼，名义上是婚嫁，实际却是盟约。”
“君王掌礼，其余文武官员都是通过吉礼塑造的官印、兵符被赐予主持礼的能力。文官的官印可主持凶礼、嘉礼，武将的兵符可主持军礼，而吉礼和宾礼是君王独掌，任何人不得分享。”
“吉礼自然不用说，它是五礼之首，是礼的根本，国家体系的核心，也是王权传承的基石。”
“宾礼涉及盟约，也不宜分与他人。”
“王族以宾礼缔结盟约，可民间也有盟约的需求，于是转嫁到嘉礼，以婚嫁为名，实际是两家缔结盟约。”
“刚才那对新人，新郎父亲是君子，新娘家中也有君子，但是年迈，万贯家财即将无人镇守。”
丁梦安略做停顿，摇曳的灯火不能阻碍她的视线，等到江向南眼中的困惑转为恍然，才继续往下说。
“你看到的符号是王族的象征——天命印记。”
她的额头浮现天地心幽光，说是光芒，却不能驱散任何黑暗。
“天命印记也是天地心，但它只能通过吉礼传承。所有的王族都是君子。朱雀国王族有朱雀印记。”
朱雀者，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
“以嘉礼留在人身上的印记叫做咒印，一旦盟约破裂，咒印便会反噬主人。”
的确不是什么祝福，完全就是诅咒。
路程不远，也就十来分钟，说话的功夫便到了，两人却没有下车。
灯火的光芒稳定下来，虽说还是昏暗，却也让江向南看到丁梦安脸上的疲倦。
工作狂，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为钱？
君子显然是不缺钱的，刚才参加婚礼，即便是江向南也拿到十两银子，官职在身的丁梦安更不用说。
大概是为六艺，为了书，希望能识更多字？
两人都在想着心事，都有疑问，但最终谁也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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