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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陌生的国度

    离开冬临,跨过边境线到砂岩或许不是明智之选。但在冬临,安瑟已经想不到能相信的人,那些背叛者并不比清理运动的党徒更仁慈。

    开始时,安瑟谨慎的没有深入砂岩,她带着两个孩子在两国边境地带的村庄间颠簸,只有遇不上军队搜查找人,她才能带着孩子们长住一段时间。

    1322年起,砂岩的清理运动步入了中后期,民间的群体厮杀浪潮已经过去,现在是将军政府逐步稳固,开始清理地方势力的时期。政府的管辖有序了许多,但在城市之外的荒野,仍然是宽广的法外之地。

    随着砂岩内的逐步稳定,边境的流民潮也逐渐减少,在将几次大的人潮控制住后,两国心照不宣的重新布防了各自的防守线,转头忙国内的政治斗争去了。就是这次的布防过后,安瑟没能回到冬临境内。

    没有冬临军队的搜查,却有沙原上暴徒的随时袭击,对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弱女子来说,无异于直接判了死刑。但安瑟还是带着两个孩子活了下来。凭借着她的敏锐和极强的预判力,躲过了不知多少次死亡的威胁。

    人口和资源的减少,使边境附近的村庄或者因为缺乏生存的物资被放弃或者因为人死尽而成为了荒村废墟。安瑟不得不随着最后落脚村庄的村民,慢慢的向砂岩内迁移。迁移的路线十分曲折,几乎是在整个沙原和沙漠的边沿上游荡。他们也曾一度满怀希望的前往坎萨,却正好遇上赦民和封城政策的实行。三个失去了身份的外国人和一群边境乡民是不符合赦民资格的。

    望着高出城墙的教堂尖顶,安瑟已没有了念祷词的力气。随着同行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人越发为寻求庇护和落脚之地而焦虑。就在大家犹豫是去其他城市碰运气还是留在坎萨外围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则消息,说在坎萨西边沙漠腹地的盘石城还有不少吸纳流民的名额。起初安瑟对这则消息是持有怀疑态度的,但同行中有一个为了尝试能进城专门找各种机会与守城士兵及偶尔到城外布施的教士套近乎的人,确认说消息是官方流出的。安瑟因此相信了。

    为了两个孩子,安瑟极期盼能获得这次机会,于是早早的动身前往盘石。邻近盘石城时,正好又是一年入冬时节,行路变得艰难起来,但路上的人反而越发密集。这则消息吸引来的人实在难以计数,城外方圆几公里内都占满了前来求一个入城名额的民众,到最后,巡逻的军车也只能通过驱赶人群勉强保留交通大道的通畅。安瑟看到这样的景象时,便知道希望渺茫,但她不太甘心便这样离去,于是想多等几天看看机会。

    安瑟到盘石后的第二天,外围的人便不怎么再增加了,或许坎萨地区能来盘石的人,也差不多到了极限。相对于整个沙漠的广阔来说,这几万人算不上什么大数量,但对盘石城来说,几万人为了等待一个机会,在城外驻扎的场面也相当壮观了。

    安瑟对这样密集的人群总是感到不安的,便本能的不愿意往靠城的方向去,这让她很是纠结,毕竟和争取入城机会的期盼完全相悖。第三天午时,城门方向传来了欢呼声,随后许多人开始收拾物品向城墙挪去。安瑟也从外围的一些保安人员口中知道了开城门的消息,周围不少人当然也听说了,于是人潮开始加速向城中挪去。

    这些好心传递消息的保安人员,是忽然出现在进城人群最外围的,若是有心观察的人会发现他们的装备已经超出了常规的城市保安标准。

    安瑟虽然对砂岩的军警系统了解不多,但是也能察觉这些人和前两日四处巡逻维护治安的不太一样。也就是这些异样,让安瑟对于进城更为犹豫了。

    随着前方进城的人数越来越多,完全超出了众人的预期时,安瑟也动摇了。她打算一边往城里移动,一边观望情况。

    人群移动速度逐渐加快,甚至在某些方向的人流相当于在集体奔跑了。那些跟着收缩保卫圈的保安没有了开始时的好态度,对于安瑟这样前进缓慢的,开始显露出不耐烦的样子。

    “还不走快点,到时候门关了,你就带着小孩在沙漠里自生自灭吧。”

    他们越是催促,安瑟心里的警觉性便更高。看着他们快要忍不住用枪赶着那些落后的人时。安瑟假装自己扭了脚,只慢悠悠的往前挪着脚步。两个孩子看到她脚扭了,还关心劝她。

    “安瑟休息一下吧。”

    “休息一下吧。”

    小阿丽正是学说话的时候,总跟在阿古后边重复同样的词句。

    每当听到两个孩子对自己的关心,安瑟便感到温暖,再多的疲劳都一扫而光。但她此时不能和孩子解释自己是装的,怕被保安人员看出破绽。

    或许是看到还有两个懂事可爱的孩子,跟在她们身后的保安警心生恻隐,没再驱赶他们,反而对一旁的同伴说:“后面这些人就算了,反正再怎么催也快不了,不如先到前边去帮忙,后面再来处理他们。”

    日落十分,她已经与人潮拉出了一长串距离,现在外围留下的,多数是一些腿脚不方便的妇孺老人。城墙下也留着不过数百人而已。安瑟听到远处城墙下喇叭里传出的关城门的通知,还不忘提醒外围剩余的人耐心等待次日。

    安瑟只能原地休息,照顾两个孩子吃了些干粮后,天一黑便哄着阿丽睡觉了。到了众人都陷入了沙漠夜的静谧中时,安瑟却没有睡着,这样露天的环境,周围都是陌生人,完全无法安心入睡。

    到了凌晨时分,原本因灯光的减少,已经黯淡下去的城市上空,竟越来越亮,待到把天空都调亮了几个光度后,空气里飘来了浓烈的烟火味。安瑟看出城里发生了大火,那大火必定已经大面积的蔓延,因此才会连此刻安瑟距离城墙数百米外的位置都能闻到。

    此时城下原本安睡不动的那一小群人,忽然疯狂的往外逃窜。安瑟起初以为那些人是因为害怕火势蔓延到城墙会被伤及才往外跑。但随着几个腿脚快些的人跑到前方不远处时,安瑟听出了他们在惊恐的大喊:

    “救命!杀人了!”

    这场景和安瑟见到的无数经历过的杀戮都极为相似。或许是有人担心明天进不了城,打算先把竞争对手消灭了,也或许那些人中有清理党一类的人,看着剩下的都是些弱者,忍不住下手杀人。不管是哪一种,遇到这样的情形,第一时间需要做的,只有逃跑,挑起者是谁,根本不重要。

    安瑟叫醒了阿古,把阿丽抱上,在下了一层雪的沙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与盘石相反的方向跑。冬夜的凌晨,本就是最冷的时间,手脚已被冻僵的女人根本跑不动,为了防止自己摔跤伤了孩子,又为了顾及阿古,速度更是提不上来。身后被追赶的人声已经靠近。安瑟回头看去,烧红的天空背景下,不停有黑点从那围城的高墙上往下掉落,原来方才一直听到的凄厉的人声,竟然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这些下落的影子。安瑟还看到了那些杀人者的轮廓,有些骑着马,穿着白日里见到的保安警制服,提着长枪,也有拿着长刀的,仿佛在参与一场愉快的狩猎活动,四下追逐着逃散的人群。

    安瑟忽然明白了,这里不是希望之地,不是生的机会,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一个魔鬼的陷阱。

    她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那些保安警要费尽心思杀掉这么多人,她需要解决的是如何跑过马的速度,这俨然是不可能的。她索性蹲下身子,环顾四周,发现她所在的位置是一个荒废许久的城外村庄,还有几间房子的院墙没有倒塌。安瑟抱上两个孩子,躲进一个院子中。

    这是一个农家小院,院子里有一处倒塌的棚子,还有一大摞干草垛。阿丽也被颠簸醒了,安瑟把阿丽放下在阿古身边,让两个孩子不要乱动,自己上前检查那处倒塌的废墟,发现在凌乱的木柱子下还有一个地窖,她勉强挪开了下方的一些碎石,露出了地窖的门板。废墟下空间有限,安瑟的身量进不去,她护着上方的几根柱子,让阿古带着阿丽钻进了那个地窖中。

    “嬷嬷你不进来吗?”

    阿古对安瑟留在外边感到不安。安瑟安抚他道:“这里比较小,你和阿丽在里面,我在那边看着你们。”

    她指了指一旁地草垛子。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发出声音,知道吗?”两个孩子点了点头,“还有这个,这是您父母的遗物,一定要保留好,千万不能丢了。”安瑟将怀里的一个物件递给阿古,再和阿丽强调了一次要保持安静,才将地窖的盖子盖上。而后转身把方才挪开的一些碎石及轻一些的杂物重新盖在了地窖外又拿了些干草掩饰了一番。就在她完成这一切站起身时,院子的门被冲开,一个已经满身是血的人倒在院子的地面上,跟着他进来的,是一个拿着长刀的暴徒。

    拿刀的人看到院子中还有一个女人,面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他没有说话,先一刀了结了地上人的生命,而后转身朝安瑟走来。

    在刚才这个屠夫杀人的时候,安瑟原本可以尝试逃跑,但她担忧两个孩子被发现,犹豫让她错失了机会。最终,安瑟倒在了地窖外一步之遥的地方,在阿古的眼前,被一刀一刀的夺去了生命的气息。

    终于,暴徒走了,安瑟也得以解脱。她用着仅存的一口气息对着地窖,对着阿古轻声嘱咐:“不要相信任何人。”恋恋不舍的看着两个孩子所在的位置,眼里的光芒缓缓消散。

    大雪渐渐淹没了安瑟的身体、小院甚至整个大地。两个孩子满面泪痕,咬着手臂不敢发出声音。许久,阿古确定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人声后,他拉着阿丽从废墟中爬了出来。看着已经被白雪覆盖的安瑟的身躯,两个孩子久久不肯离去。

    直到远处又传来了异响。两个孩子如惊弓之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阿古拉着阿丽抬腿要走,阿丽却突然开口说话。

    “等等。”

    阿古看着阿丽上前扒开冰雪下安瑟的身体,将她的披肩拿下来,围在了身上,抬起头。

    “这样嬷嬷就和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阿丽想要挤出一丝安慰哥哥的笑容,僵硬的脸颊却没有一丝变化。阿古点了点头,拉着妹妹往积雪的沙漠深处走去。

    1322年冬,砂岩西部沙漠重镇盘石城发生大屠杀,在清理运动高峰即将在砂岩内褪去之时,这场阴谋成为了运动在砂岩终结的一个标志,从此之后,世上再无盘石这座城镇的名称,世人提起这个地方,都会叫它鬼城、停尸城,温和一些的人会把它及这一片地区都称为无人区。

    没有人知道,那么小的两个孩子是怎么在沙漠那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但阿古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带着阿丽在满是尸体的村庄废墟中游走的记忆,他一度比任何人更清楚无人区的每一间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屋,以及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各种物件和食物。沙漠里经常被风沙掩盖或迁移的道路,让阿古花了数月才找回了通往东部的大路。他并不在意到底要去往何处,只要能生存下去,任何地方都可以是目的地。

    嬷嬷的话一直影响着他,加上语言上的差异,即便偶尔遇到好心人想要提供帮助,仅凭能听懂的只言片语,他也不能明白他们的用意,导致每次看到人时,阿古都选择了躲避。

    已经持续了6年的杀戮,让本就捉襟见肘的沙漠地区,食物愈加匮乏,虽然坎萨地区比无人区好许多,但住在城市外围的人要面临的绝境总是要比城里人来得快。阿古慢慢能听懂更多的砂岩词和简单的句子。靠着猜测和观察,他发现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得到食物和救治,阿古也曾远远的看到过那些挂着鸽子百合图徽的车子,在一些合适的地方投放食物和简易的生存物料,或许是为了安全起见,车子上从来不下来人,只是开门推出一个放了物资的箱子后,便离开了。因为看到时距离太远,阿古还没能靠近,便看到箱子被人刮分一空。

    观察了一段时间这些车子出现的规律后,阿古选择了一个偏僻一些的地方守株待兔,以此获取让自己和阿丽活下去的物资。

    阿古的地方选得好,第一次看到车子把箱子推下后,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出来,阿古摸索着过去,顺利拿到了食物。就靠这样的方式,阿古让自己和妹妹的日子好过了一段时间。

    这天再次来等候的时候,开始刮起了风,刚刚起势的风卷起了一层薄薄的纱雾,视线有些受阻。阿古原本以为会因为天气的缘故,车子不来了,没想到晚了半小时还是到了。

    这次却有些不同,车子停后,等了许久才开了门把箱子推出来,但是动作也极快,箱子落地还没稳当,车子便发动引擎加速开走了。

    阿古看到车子离开了视线后,便立刻下了蹲守的高坡,往箱子而去。待到靠近箱子二三十米的位置,他发现从周围各个方向窜出了许多黑影。他知道今天要倒霉了,这些人明显也是冲着物资来的。阿古知道自己一个孩子肯定打不过大人,也不贪心,转身朝着没人的方向就逃。可惜这些人并不都是善茬,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到了绝境才来抢物资,更多人是为了囤积或者为了倒卖而来。在这样的目的下,有时候抢夺物资不一定是第一考量,为了减少日后的竞争者,有机会往往会选择先多清理几个对手。

    任凭阿古腿脚再快,在愈加猛烈的风沙下,还是有些迷失了方向,跑着跑着又遇到几个在打斗的。他就这样在风沙中狂奔着,在相互厮杀的人影之间跳转躲闪。风渐渐停了。阿古也快跑不动了,他看清了周围的状况,一圈倒下的人,还剩不过两个人,但是其中一个也已经站不稳了。那个最后的赢家则满脸兴奋的盯着对手,而后竟发现了不远处的阿古。看着那人的疯狂,阿古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此时,那人竟然放下了摇摇欲坠的对手,向阿古走来。阿古被那人的杀气吓到了,废了好大劲才逼自己挪动了步子。在他开始跑时,对方也跑了起来,那人的速度极快,阿古根本不可能逃掉。

    他追上来时,阿古心里满是绝望,他想到了阿丽,他不想放弃的,但他不是这个屠夫的对手。那个人把他好似一个玩具,并不打算立即杀了他,反而是折磨着,阿古被踩着头,脸贴着地面的时候,看到远处那个刚才还摇摇欲坠的人,此刻正强撑着一步一挪的想要逃脱,阿古觉得自己和他很像,挣扎着却无法逃脱。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时,耳边却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而后那只踩着他的脚挪开了,他竟然活了下来。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便是自己的终点了,他唯一牵挂的只有阿丽,他把她留在那洞隙里,见不到他,她会不会也死在那里,或者冒险跑出来找他被其他人杀了,甚至煮吃了。他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心里再有不甘也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挣扎了。

    就在他最后一丝清醒即将涣散之时,耳边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清淡柔和,有些像嬷嬷又有些像妈妈。

    “叔叔……还活着……带回去吧。”

    他感到有人将他抱在怀里,那是一个久违的温暖怀抱,他想张开眼睛去看看是谁,但还是扛不住疼痛带来的身体负载,晕了过去。

    阿古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柔软的床上。到底有多久没有睡过这么舒适的床了,阿古发现竟然已经不记得了。游弋的思绪戛然而止,他忽然想起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试着四处触摸,发现这不是梦境。意识到自己被陌生人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腾的坐了起来。忍着下床时仍然酸痛的身体,跑到了外面的庭院中。

    阳光铺满了一整个院子,虽然大部门地方还是裸露出沙土的棕色,但院子的一隅种满了各种颜色的小花。

    便是这样简单清新的景色,也让某些记忆从大脑中复苏过来,那是代表幸福的记忆,那是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的梦境。

    “你还不适合下床乱跑。”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古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时习惯性的向后退了两步。

    “你不是砂岩人吧?”

    这句话阿古听懂了,但他并不信任眼前人,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难道听不懂我的话?”月音有些郁闷的自言自语道,她再认真瞧了瞧阿古的头发,忽然换了冬临的语言问道。

    “你是冬临人吗?”

    阿古没想到她会说冬临话,虽然她并不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和他说冬临话的砂岩人。

    阿古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月音轻叹一口气。

    “没关系,你不愿说便不说,我知道你一定经历了许多事。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我和叔叔会照顾你的。”

    月音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打消孩子的顾虑。却没防备阿古忽然冲了上来,一头把她撞开,然后往院子的侧门跑去。可还没跑两步,便眼前一花,又晕倒了。

    阿古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床上。那个女孩正坐在床边。看到他醒了,忙叫了声“叔叔”。而后阿古看到床边又多出一个神父穿着的人。那人也用冬临话和他说话:“你好,我叫多勒斯,是这处庙所的隐士,这是我的养女安月音。”

    或许是神父的介绍,让阿古至少明白眼前的两个人是神职人员,对方亲切的态度让阿古稍有放松,但还不足以取信他。

    “是我们把你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你信不信我们不要紧,你先把自己的伤养好了,如果还想离开,都由你。”

    阿古看了看自己手上扎的针,和一旁的吊瓶,似乎和小时候生病时,医生给自己做的治疗类似。阿古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月音亲切的回道:“看到你还有生的希望便救了呗。我们好歹也是住在庙所里面的人,也算是回报神明了。”

    提到救助濒死的人,这让他想起了那些投放救助物资的挂着鸽子百合图徽的车。阿古的态度又缓和了一些。他开始有冲动想要说阿丽的事情,但他害怕眼前人是另有所图,迟迟不敢开口。但是时间越长,妹妹一个人就越危险。

    “我不能在这里,我要离开。”

    “你要去哪儿?”月音担心这个孩子出去还会再遇到危险。

    “没关系。”多勒斯看出了他的犹豫,也看出了他眼里的牵挂,没有强求他,反而很爽快的放他离开。

    “你如果再次遇到困难,可以拿着这个进城来找我们。”多勒斯递给阿古一个小本子。

    “有了这个,你可以自由进出坎萨。”

    “坎萨?”阿古惊讶极了,嬷嬷曾经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能带他们进入的坎萨,此时他便在城内。

    阿古满心喜悦于自己终于进了坎萨,但他不想让这两个陌生人看出来,他更着急于去找阿丽,他想要把阿丽带进城来,这样,他们便不必再待在那危险的荒野之中了。

    阿古与两人道了别,月音担心他的伤再劝了劝,孩子无动于衷。多勒斯却没有阻拦,让月音拿了些食物和衣物给他。临走再次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好了,可以来找我们,我们随时欢迎你。”

    阿古低着头,忽然很想说感谢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幸运的是,阿古回到落脚的山洞中时,阿丽还在。女孩虽然饿极了,还是坚持等着他回来。他让妹妹吃了月音给的食物,等恢复了体力,阿古再次进了城。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阿古靠着在城里到处帮人干活,养活自己和妹妹。他也曾在城里遇到过月音,总是带着和嬷嬷一样亲切的微笑远远的看着他。真正决定要和月音和多勒斯一起生活,还是因为阿丽生了病,阿古干活大部分都是挣一些食物,根本没有什么积蓄可以买药,无奈之下,他到庙所求助。

    跟着阿古见到小女孩时,月音和多勒斯都很惊讶,仅凭他们两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在魔鬼肆虐的砂岩,风沙摧残的沙漠里,相依为命而活下来,可算是奇迹。

    阿古仍记得和阿丽搬入庙所的那天,阳光明媚,阳光下的月音和神父,仿佛壁画上现世的神明,那么美好,带着幸福和希望的光芒,从院门里走出来。月音和多勒斯并没有责怪他,很自然的从他手里抱过生病的阿丽,微笑着对他道:“欢迎你们加入。”

    这段记忆的尾声从铺着朝霞的湛蓝天空中,伴着清晨的一缕清风,从别院屋顶角上沿着高墙、花园、大道,踏着太阳闪耀的光芒,一路跳跃着来到了正门前,最后停在了阿古脚下卵石路上的一颗橙色雨花石上。

    阿古收回目光,抬头去看面向着他倾身恭敬等候地西弗洛。

    “西弗洛,我以前见过你。”

    见西弗洛楞了楞,阿古才想解释,却见他带着和煦的笑容回道:“你想起来了?我的小侄子。”

    是的,阿古,那“以前”已过了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