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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太平黄天终将立

    出了李氏家门,朱信二人又前往各家派发公粮,一路上能见到不少太平道师靠着符水巫祝骗得不少病中百姓,时百姓愚昧,且自本朝世祖光武尚谶纬,遂于全国兴起迷信风气。便是天子尚如此,更何况打字不识的百姓呢?

    朱信有心阻止百姓去信奉那些太平教众,曾挨家挨户的劝说巫医有别,但他低估了民间迷信风气之顽固,太多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原时空中十几年后,群雄割据,战争不断,各地瘟疫流行,巫师乘机兴风作浪,对病人用装神弄鬼的巫术和吞符水、涂香灰的方法进行所谓的“治疗”,受骗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南阳郡人张机,即是张仲景,其对巫师行径深恶痛绝,屡次与巫师作对。

    太平道的发展速度也令朱信膛目结舌,短短旬日余,得病的乡民对太平道的推崇已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朱信再次走过乡道时,可以看见两两三三的乡民身着黄装、面掩黄巾,双手合十、口中念着不完整的太平经文低头而行,再穿过一条荒路,又见到几人黄装,行色匆匆。他们都赶向同一个方向,一问方知,是亭内马师传讲太平经文。

    朱信决定跟上去一见,走到一里平地。见到一群乡民围绕中央,乡民男女皆有混而圈地坐,站在中央的不是别人,正是马师。马师着装与其旁的乡民相仿,坐于椅上,持经高呼:“右顺天地,法合阴阳,使男女无冤者,致时雨令地化生,王治和平。”云云,马师念一句,所有的乡民们也念一句,一时声声朗朗。此时一声突兀传来,

    “敢问马师,何为顺天地、又何为习法合阴阳?”

    有乡民转头目视开口之人,面色皆不忿。而马师则色不变,仍持经答道:

    “《太平》云:‘天者养人命,地者养人形。’亦云‘如天者,不失天意,父事大道也,如地者,不失地意。如人者,不失人意,思乐得中和之道’,若事父事上天,如事母事土地,人生于天地,以自然而活,人不害自然,顺自然之法,此即顺天地。”

    “而何为法合阴阳,《太平》亦有云:‘天地之性,自有格法。’,‘阴阳者,要在气和。中和气得,万物滋生,人民和调,王治太平。’法,即天地之法,合乎阴阳,可万物滋生、王治太平。”

    “马师传道授法已久,如马师所言右顺天地,法合阴阳,为何世间冤者不离、王治不平?”

    马师闻言,放下《太平》,目光灼灼,道:“足下亦深谙我《太平经》吧,既如此,我要问问足下何为‘三气合并’。”

    “三气合并为太和也,太和即出太平之气。”

    “正是,之所以王治不平即在三气不合!君明、臣良、民顺,此乃三合相通。然今天下君臣相欺、皆残暴虐民,岂不知无民,君与臣无可治,无可理乎?天下残破,其罪在臣、在君!三合不通,如何生太和、得太平!今苍天腐朽将坠,唯立黄天可出太平之气。当破苍天!当立黄天!”

    最后的“当破苍天!当立黄天!”数字,马师喊得震耳欲聋,气势大盛。来者本意便是巧辩挫其气,此刻竟反势挫。

    马师毕竟年纪不小,酣畅淋漓地说一番话也要小喘一会儿。缓一会后,他又环顾包围他的乡民,激动地说道:“十年余载前,黄星穿过天庭,此乃圣人将出之兆,十余载前亦是大贤良师创我太平道之日,此即天命。天命要我等跟随大贤良师立黄天。朱君,汝还不入我太平,是欲罔顾天命吗!”

    马师直接道出来者身份,朱信默然,后言:“马师慎言,妄议天子、诸公乃妖言大罪。”

    刚刚马师高呼“当破苍天!当立黄天!”,说得轻一点是妖言惑众,说得重一点可就是造反了。要是在场有酷吏,上报个聚众造反,只怕整一批人都会押入狱下生死堪忧。

    “什么妖言!难道马师说错了么?汝个昏官知什么。”

    一个听教的乡民起身骂道,他才动一步就立刻被旁边的人按住。按住他的人小声劝道:“不可啊!当面辱官可是能被捉入狱中的,快赔罪!”

    那个乡民不情不愿,依然怒视朱信。此刻马师已经从先前的激昂状态中冷静下来了,主动向朱信赔罪:“我方才过激,口出狂言,还望朱君海涵。另然,朱君离病苦乡民如此远也是担心寒疫吧,来此还有何事吗?若无,还烦请让我为病苦乡民传道医病。”

    马师有意无意说朱信离病民很远,传到乡民耳中隐隐有另一层意思。乡民也注意到朱信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对朱信的观感也越差。

    朱信本就在人群之外,旁边的乡夫在听到马师的话后都自发的远离朱信。朱信见附近的乡民都排斥自己,知道在留也无所可为且“无地自容”,只能离开。身后的马师继续为乡民说法传教。

    ……

    朱信在当日见到马师后,自己也翻阅起了太平经,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后来太平道众聚众说法,朱信常与其辩道,实际上大部分所谓的太平道师文化水平也没比目不识丁的乡民高多少,朱信常常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听法的乡民见到此景,也会对太平道产生怀疑,也就达到了朱信遏制太平道发展的目的。

    可是今日朱信失算了,一开始见到的马师不是那些泛泛之流可比的,马师不但深谙太平道,而且坚定推翻朝廷。此辩反将自己推入势穷,还拔高了马师的名声,更让他提出了自己的思想,太平道的目标:立黄天。

    在马师高呼“当立黄天”时,那些平日苦于赋税劳役的百姓目光汇聚在马师身上,更有人受鼓舞直握拳。朱信看得到,看得到百姓的眼里藏着的炬火,那能燃烧整个大汉王朝的炬火。

    虽然受挫,但是抑制太平道发展之事仍不能停。倒是说来,朱信为何要以这种偏旁门左道的方式抑制太平道?朱信身为穿越者知道太平将反、黄巾将起,难道朱信不能提早通知郡县警惕太平道众吗?要知道朱儁就仕朝中、朱氏在上虞也有影响力,朱信也不算人微言轻。这样看来,朱信借助郡县乃至朝廷力量来抑制太平道好像也不是太难。

    然而事实是却并非如此,首先是朝廷,并无人劝谏天子太平,司徒杨赐早些年就进谏天子,天子尚且不听,司徒位列三公尚且做不到,更不说朱儁只是六百石的谏议大夫。而十常侍中张让等权臣也多信黄老之说,与张角多有书信来访。从这点就看出了朝廷对太平道的纵容。

    再说郡县,先前说百姓迷信,巫医不分。而郡县长官也只是将太平道人视作巫医,太平道起义前太平道总体中规中矩,又有朝廷纵容在先,也不会闲着没事对其大加追捕。

    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太平道聚众说法还维护了治安,原本对郡县不满的百姓可能会成为乱民,现在都在太平道听法,也就不做乱了。没人知道太平道日后将反,只看现在,太平道不但无害还对治安有利,郡县自然也不会阻止太平道发展。

    于是乎,朱信难以通过公家力量抑制太平道。可是只靠自己,又怎能力挽大势呢?

    想到越来越多乡民依附太平道,想到他们度日维艰、衣食住行皆堪忧而官邸贵人却锦衣玉食,想到他们对朝廷地方官员的不满,甚至是怨恨。

    朱信眼里再次浮现出浑身浴血的黄巾军烧杀掳掠的情景。朱信深叹一气,一股无力感浮于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