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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9:Origin(起源)

    吧台上搁着由附近超市买来的大包小包果蔬,被夜雨濡湿的纸袋不断滚落着水珠,在昏暗的厨房灯下眨巴着眼睛。一个棕熊般的身影正费劲地清理着,然后将食物分门别类置入冰柜。当做完这些,他随手开了瓶朗姆蜜酒,拖过把椅子坐下,畅饮起来。

    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令迪伦转目侧望,见又有两只夜猫子站在玄关下,便顺手取来三只玻璃杯,无言地为我俩斟满,斜着脑袋继续去看窗外雨幕。他与迈克原本今夜要搭红眼航班去瑞士,但一场罕见的雷暴即至,外加乘客寥寥所以被取消,只得在埃武拉将就一晚。

    “我认为你也该一起来听听,没准你会感兴趣。”迈克伸手将家中胖猫抱起,捏着小家伙的爪子向大汉打招呼,然后问我:“为何你身为区区一介凡人,也能感受到返金线的存在?”

    “其实你应该这么问,为何我与林锐生在不同国家,却能拥有他全部的记忆,”我诡秘一笑,道:“尽管在当时我釐不清,但最终还是破了这道谜题。”

    早在轭门下,碎骨骷髅见胖子与林锐为还原真相而起争执,便急着想澄清一些事。它无法开口,一张嘴便是各种怪哼,当时的我正独自注视着它,突然感到有股电波在脑海中汇集,弗拉维斯女士很快意识到这点,这才缓缓道出原委。

    那究竟是种怎样的体验?我想参加过面试的人,或许能明白。人在走廊下徘徊时,头脑中会化出个考官,这个虚拟的人会不断提问,而应征者则从容应答,大致就是这样。

    当时的林锐显得很吃惊,他与范胖都认为我在编织完美结局,这种解答无伤大雅且还能满足各自心理需求。而时间仅仅过去两天,此刻躺在河滩前的她,对此深有体会。

    多年后科学界大咖们认为,返金线属于高等智慧生物与生俱来的能力,许多地外文明的天外来客就是通过它来进行沟通。按理说会存在语言障碍,但脑波沟通则完全跨越了这道鸿沟,否则要如何解释被掠进飞碟之人,能读懂对方在说什么?而离奇的是我们人类,按说也应继承这项特殊能力,却不知因何缘由遗失了。

    两条身影在洞顶间来去如飞地交手,底下站着的众人皆目瞪口呆,竟无一个肯出手相帮。倒不是人们在押注小傻妞可能会赢,只要长着眼都能觉出她处在绝对弱势,换成对手是暗世界里任何一人,甚至包括我,都能将之打得满地找牙。更多的,是大家为她这种决不妥协的精神所折服,我质问他们,圣维塔莱则这样回答。这只叫狄奥多雷的万渊鬼,虽无法像横皇看透全部时间线,但实力远在其上。在雷音瓮集众妖之力死死相搏,是因为伊格纳条斯并不擅格斗,但狄奥多雷本身就是武斗家,并迅捷如闪电。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与拿获了兽突的半妖作对,根本是在送死。我只得夺过正直者手中的步枪,开始暗中策应。

    作为大哥,林锐头脑中有使不完的点子,而且特别讲究他独有的古典崇尚,即义气。他不拘小节大包大揽,总在为他人减轻负担;而作为当下的吕库古小姐,这种特质有增无减,不仅多了一份妩媚,说到就会做到,远超那些只会吹牛的暗世界人士。

    此刻被逼到绝境仍死不投降的她,身为完美丈夫的我,再也按捺不住。即便这是当街发生的恶斗,我也无法当个旁观者。她以命相搏图的是自己吗?所遭受的苦难哪件不是他人强加于她的?这本该关心养颜做美甲与闺蜜窜街走巷的青春韶华,却即将断送在这绝望死蜮,我再也管不住手指,借由放冷枪吸引万渊鬼的瞩目,从而为她转移视线。

    岁月如金,再鲜艳的相片,也将随着岁月蚀刻而失去光泽,而那张将永逝于未来美丽的脸庞,却在记忆的聚光灯下变得越来越清晰,似乎触手可抓。

    由膛管射发的三枪命中凶物脑颅,但狄奥多雷是王八吃秤砣就不肯扑下来。很快俩人又追打进臭水里,四周的人们方才醒悟,这才开始举枪射击。铁莲子如同锲入老木头,万渊鬼仗着有金刚不坏之躯,全不当回事。眼见小傻妞即将战死,我正待飞扑出去,只听得“蓬”一声炸响,纠缠中的俩人间爆起一片暗雾,凶物好似被凌厉上勾拳击中,滚翻出去八丈远。

    谁都不知这千分之一秒内发生了什么,万渊鬼冲天白垢喷涌而来,半个脑袋被炸飞,前胸多了两只拳头大小的窟窿,显然已遭重创。但狄奥多雷毕竟是至凶,仅仅过了两分钟,他便浮上暗河,独自僵坐在岸滩上,暴虐杀戮之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明白了,锐子虽被剜走妖心,但神鬼之力的一部分仍潜藏在她身上,之前缨鳃舱发梦时的情景,在现实中爆发了。所以弥留之际的吕库古小姐,肉体无意识地绽发出血爆抽干四周空间,从而击倒了凶物。”迈克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道:“因此这是一拳定乾坤!”

    恰在此时,轭门前那种电波再度浮现在脑海中!老妖当即注意到这种异像,便一骨碌爬起身,瞬发之际来到了面前。我暗暗叫苦,他这是为爆头来找我拼命了,忙摆了个虚弱的架势。而当老妖在眼前站定,一切都未发生,他直勾勾地盯着我,讯息开始闪现。

    两个小时前,我坐在肮脏水渠的石墙下,和同样被困此间的醉蝶花闲聊打发时间。与小傻妞经历有所不同,黑长发打一开始便道破了她便是未来的我这个事实。因此我除了核对,大多在谈的都与往后有关,可她却以贪图口快将坏了规则加以婉拒。

    就这样一直拖延到她所谓的脱出之路打通,醉蝶花缓缓站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也许见自己始终在答非所问令人恼火,她忽然淡淡地丢下一句。

    “我能够告诉你的是,今天的黄金之骰不是他,而是你,你是他能活下来的主因。”

    起初以为那只是讨我开心的话,哪怕与小傻妞谈起时她也是一副大谬不然,我便越发肯定不过是醉蝶花在宽慰我。直到这一刻方才明瞭,黑长发果然走在未来轨迹上!我们经历的一切以及将要经历的,对她而言全部都是历史!

    狄奥多雷探出森冷阴爪,死死握住我的肩头,我只得将眼一闭,等待被这老妖拧下脑袋。结果他的手停留了片刻,便默然垂下。那对阴鹫双目开始打量起我来,虽然一言不发,但脑海中的讯息便越来越清晰。同样的,我也如他一般枯站,至始至终没再开过口,返金线却如潮般地融汇在一起,终于搞懂了他起初还对小傻妞和颜悦色,突然翻脸发难的缘故。

    在见到吕库古小姐的那一刻,老妖按捺不住内心狂喜,深以为对方是自己同类,于是便本能地想追逐她。当倒立在废弃厂区石穴上,这个心仪已久的女妖不知是羞涩还是高傲,始终不肯应答他所有的提问,狄奥多雷感到愈加焦虑,见其转身大有拂袖而去之态,便着急忙慌地追将上去,而当自己阴爪搭上对方肩背,返金线不禁猛烈一颤,眼前的这个女人,绝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么简单,它是吕库古家族的千年宿敌,马特提利幻化的雄性人形巨妖!

    “等等,为什么要特别强调性别?”迈克果然老道,我本打算卖个关子,还是被其洞悉。

    “因为,雌种的马特提利,对星云之屁而言是无害的,甚至是最完美的新娘。”

    “那他自己不也是万渊鬼?理论上应该是同一类巨妖,”迪伦虽装得心不在焉,实际心底却在分析,他望着夜色中的雨幕,问:“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就让我听这些?”

    这两者是否为同一物?以及他为何浑身冒白垢,这些谜面暗世界菁英一知半解,却由狄奥多雷亲自解答了出来。万渊鬼属于污鬼中的至凶,是胜过半神的强横恶鬼,本身是死去的,归类在半妖行列;而马特提利截然不同,它是活物,常以人类面貌出现,或寄居在人类体内,并拥有明显特征。它们身上散发着人类闻不到的浓烈酸臭,全部生有变异的三颗瞳孔,是一种凭借意识能自由穿梭回过去,足足高出低星人两个维度的巨妖。马特提利从哪里来?如何诞生的?全无答案。天穹花祭坛的末裔一族,远古人类的始祖,正是为马特提利们所灭。而篆刻在圆瓮小屋墙头的团块,记载描述中的雷姆诺斯岛女人,暗指的便是它们。这一神秘族群足足毁灭了两代古人类文明,轻而易举占领了低星,令所有地外文明都望而却步。

    为什么武冕长城的异种族会如此惧怕它们,相传这类怪物天生就是某种病毒的带菌体,低星实际是颗早已被污染的脏星,宇宙中凄凉孤立的星球,任何外星种族想要对其进行开发,就得冒着被感染的风险,一旦驾着飞行物逃回老家,那颗行星很快就被病毒攻陷。马特提利处在生物链顶端,无法繁衍后代,在几十万年前几乎自我灭绝。这时,不省心的星云之屁们被重力场炮制的口袋宇宙带到了低星,通过媾和,教懂了抗战中的末裔一族繁衍后代的方式,两者间是铁杆盟友,却依然防不了马特提利的奸细盗窃资料,最终这套繁杂方式被偷学了去,造成直至今天,马特提利活像獍行般,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在世界各地凋零地存在。

    因此,马特提利对于星云之屁和末裔一族而言,是不论付出多大牺牲,遇见即立即处决的对象,这才是狄奥多雷忽然晴转暴雨,谁都不顾,只追击小傻妞想要置其死地的主因。至于他本身,既不是半妖也不属于污鬼,而是暗世界人士听都没听过的BrightSpilit。

    BrightSpirit,闪灵或者叫璀璨灵体,永远不会发生在人类身上,而是星云之屁死后才能幻化的一种至高恶鬼。

    将这份善意与无限情感灌注于他的,正是狄奥多雷终生挚友,拉扎洛斯。而真正的吕库古阴宅真相,一直以来就被刻意地埋葬。

    而在八年前,吕库古阴宅又传来警报,FBI和SWAT只当邪教份子聚众闹事处理,开了两机车人马赶到现场,结果误闯阴宅蒙受重大损失,足足死了二十余人。负责此案的专员全部被调离,当得知这是陈年旧案的发酵,原始档案已遭销毁,因此真相再度被掩盖起来,从此没了下文,被归类进永远不得解封的特殊事例实调中,成了压箱底的历史垃圾。

    “谁都无法决定自己自出生于哪个种族,难道因此就必须被消灭?被人诅咒憎恶?当时我质问狄奥多雷,他却给我出了道选择题,依旧是牺牲一人将有数百万甚至整整一代人类活下来,或者因顾及一条生命进而毁灭整颗行星,两者你怎么选这个老掉牙的课题。”我搓揉着疲乏的脸,下意识地扫了窗外一眼,叹道:“如果真是这样,Khorisman活了二十二年,该造成的破坏业已产生,即便杀了他好像也为时已晚。老妖却答,他仍是人类,只是并未真正苏醒,马特提利仍蛰伏在其体内。有些人经过特殊刺激随时可能醒来,而有些人即便到死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总之等到意识吞噬肉体那刻,才是为时已晚。”

    “那么,你又是什么怪物?为何能接受返金线?”迪伦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问。

    “人这种生物之奇妙,便是你不知道过去或未来的某个点,已悄然产生变化,它决定了你的现在。这个问题,往后有机会我再做解答。埃武拉生活太枯燥,每天都在过相同的日子,你们想知道答案,就得领这张饭票,常来这里。”我点燃支烟,蹙紧眉头,道:“另外我也在整理中,对那段时期发生过的种种,仍有许多记不起来,这便是我写回忆录的原因。”

    那么,真实的吕库古阴宅究竟是怎么回事,最早应该追溯到上世纪初的某个五月。

    1915年,当一战的狼烟正在巴尔干半岛和近东地区燎原,位于美国北加州的三藩市,却普照着和煦阳光,川流不息的人们,享受着铺面春风和新事物带来的视觉震撼。有人曾形容,19世纪末与20世纪初这整整五十年,是人类的一个奇异点,它所带动的各项科技进步,是整部人类社会进化史的总和十倍之多。

    首届巴拿马太平洋世界博览会又迎来了一个寻常的息馆日,阿根廷馆区背后的柏油道,走着一高一矮两条灰色身影,急急投向停着的傲世莫比D型四缸豪华旅行车的门阶空地。他们从进入馆场开始就在东张西望,显然并非为游览而来,而是在物色着什么。不久之后,俩人爬进车内,掏出钱包掏给司机十块钱,让他自行找地吃饭并搭车回去。这家伙接过纸币兴高采烈地走了,黑色乌龟壳发动引擎,向着奥克兰方向疾驰而去。

    很快,车辆抵达梅里特湖周遭的小纳霍德卡俄民聚集区,俩人走进了剑鱼餐馆。

    “为什么临时换地方了?这些人究竟可不可靠?”矮的那个忧心忡忡,不安地摆弄着皮手套,问:“刚才传达讯息的‘鬣狗’,我从未见过,你有印象吗?”

    “我也没见过,但我今天有种预感,这次一定是真的,因为变数实在多得离谱。毕竟是咱们找对方谈判,只要态度诚恳,并给出个皆大欢喜的报价,相信定可拿下。再不行便只能暗中收购股票,做空他们,随后徐徐图之。”高的那个附耳上来,低声交代一番,他们随后在桌前坐下,要了两份半生不熟的烤肉和黑啤。

    这两人分别是事件漩涡的主角,矮而敦实的中年人叫老吕库古,高的那位是他的朋友,名唤翡翠之华。他们远道而来,是为了约见一家名唤涅斯托比-都灵的矿业公司老板,相谈收购采石场的预案。半小时后,他们等待之人姗姗来迟,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听着俩人摆谱,气氛显得死气沉沉。在得知老吕库古真正的意图是收购自己基本盘,这个女人不由勃然大怒,连果酒都未喝上一口,便愤然离席而去。

    就像古罗马三巨头之一的克拉苏原本以为,征服安息只需一场大战便能解决,哪知在卡雷战役出师未捷身先死,罗马与帕提亚两大文明随后又延续缠斗了几百年,直到萨珊波斯崛起才戛然而止。他们自以为给出的报价足够阔绰,哪知矿场老板不为所动,她在采石洞穴发现的矿脉全球独此一家,正意图勃发,哪知跑来个北卡的土老帽,一副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嘴脸,双方想法不同,自然谈不拢。

    “这却不急,欧洲的战事我看有得打,将来会怎样,谁都说不准。她跑来开矿不过是为了躲避战火转移资产,不死鸟老板是维也纳的小企业主,在北美毫无根基,咱们如此这般。。。”翡翠之华与老吕库古,站在一块写着“如果爱能被测量,又会是多少厘米”的柯达透明胶片广告牌下窃窃私语,说到兴起,脸上邪光四射,就差手舞足蹈。随后便分道扬镳,一个回去北卡,一个返回意大利,各自落实自己的阴谋诡计去了。

    翡翠之华是老吕库古的忘年交,既是人生挚友又是商业伙伴,此人极擅谋划,在生活中充当军师角色。在他们的光辉历程中,从不存在失败一词,这次俩人又将主意打到了这家矿场公司身上,自然是拿不下来誓不罢休。前去走马观花博览会,不过是为了辨别稀有矿石的真伪,岂料对方根本不出货,让他们白跑一趟。

    为何俩人如此渴望拿下采石洞穴经营控制权?

    二十世纪初报刊杂志成为主要媒体后,世界处在一个特殊的信息大爆炸时代,任何发现、罪案以及新产品,都会被人为附加许多神秘主义色彩,小道消息更是满天飞。人们在茶余饭后,首要所做之事,就是掏俩小钱买份报纸,然后剔着牙搓着臭脚丫津津有味地读,这当中不啻有着各种桃色绯闻,明星出轨和马戏团巡回演出等信息。彷佛不那样就不够时尚,缺看一天就被潮流远远抛在身后。其状就与今天人们都拿着手机看个不停,毫无任何区别。

    北卡某座荒山,有家奥地利企业在发掘矿井时,无意间开采到某种神秘的灰褐色金属,此物可塑性极强,硬度甚至超过了钻石,然而却无人能辩出它的学名。著名的地质学家声明,该矿产不在已知的任何元素表之内,很有可能是天外飞陨!特大号外,涅斯托比都灵公司,将在此次的世博会上,向社会各界展示这种绝无仅有的珍稀矿石!

    老吕库古和翡翠之华,正是在两个月前,被刊登在华盛顿邮报上的一则花边新闻所吸引,因照片模糊不清,所以亲自到世博会场去做确认。他们并非猎奇者,而是带着其他目的而来。地质学界正在为稀有金属为何物而烦恼时,他们却深知,倘若消息属实,那么距离自己探求的秘密,将又近了一大步。

    这种灰褐色的金属,名唤星晶,中世纪的炼金术士们将它称作辉银或灰铜,而实际神秘物质并不属于秘银一科。秘银在浩瀚宇宙中很寻常,只是低星不富产此类矿物才显得珍贵,而星晶则完全是两回事。它只存在于武冕长城的帕德拉超星系团的巨隆座星系,距离低星约合1亿四千万光年,是一种会自行生长的矿物。为何那么遥远的行星物质会出现在地球上?又是谁将它们带到了北卡山中?这个答案,就记载在厌头罗金匣的十节战俘指骨上。

    此刻的老吕库古与翡翠之华,已解读出字块的一部分内容,虽仍存在大量未知,但基本已摸清星晶的来龙去脉。在低星的太古时代,曾有无数天外族群到访并进行深度开采,最终有九个族群滞留下来并建立观察站。其中俩支是四级文明,剩余的大多是二级文明。

    而带来星晶的便是高级文明中的一支,但它们同样在万千星辰大爆炸的武冕卫国战争中战败并遭摧毁,丢失大量生存科技不得不栖息低星繁殖家园,久而久之反倒成了地球上的土著。星晶是此族裔维生技术的座化舱原料,可以让重病伤残的族人恢复健康,因史料丢失,不知在低星各大洲存在多少处。因此,哪里有星晶的出现,就代表座化舱在哪。

    而这个神秘的座化舱,便是我等众人熟知的雷音瓮——末裔肠葬。自然缅床天音等各式科技,令人眼花缭乱不知所谓。作为星云之屁的后代,老吕库古一直在不懈努力想要釐清自己由来的脉络,他们也同样在武冕卫国战争中被流放,早已遗失了自身全部历史。

    就这样,登载在报纸的新闻,着实叫俩人喜出望外,便忙不迭地委托暗世界的鬣狗群,想要与对方约见一面,收购并注资去解开终极谜团。他们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一千万美刀的买断权。巨大金额令涅斯托比都灵公司产生警觉,不免觉得自己的意外所获,可能远不止这些,所以双方带着各自期望接洽会面,自然是贪心不足,随即谈崩。

    “咱们有的是时间,收购案可以慢慢来,我就不信她不会重回谈判桌前。”那天走出剑鱼餐馆的老吕库古恨恨地说,但他没料到,对方意志会那么坚强,足足将谈判又拖延了三年。到了1918年,奥匈帝国解体,最后负隅顽抗的德国也在贡比涅森林向福煦将军签署投降协定,一战至此结束。许多在战争期间有着国家背景的奥地利企业主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制裁,因此,不死鸟公司陷入财务困境。早年他们开采的神秘矿石,由于产量太低,无法流通市面,很快人们对它失去兴趣,变得再无人谈及。也就在这种时代氛围下,双方达成了收购案。

    老吕库古不仅没有趁机压低价码,反而在一千万美刀的基础上再多加了二百万,让对方完全退出管理层,卷铺盖回老欧洲去。于是,雄心勃勃的他立即叫停了矿洞开采,开始大展拳脚逐步落实自己的目标。这件事,让老头赢取极高口碑,找他合作的富贾巨商越来越多,也为其成为不动产大亨打下扎实基础。

    通过吕库古族人擅长的团技,最终在几年后发现了雷音瓮。令他们不知所措的是,这所座化舱显然是由武冕长城通过口袋宇宙转移到此的,从而揭示星云之屁或许并不曾被流放到此,而是同样在其他次元宇宙被转移到低星之上。至于祖先们为何要那么做?回避的又是什么,随着步步推进,老吕库古最终在1931年夏天,解开了全部谜团。

    至于那份答案是什么?狄奥多雷并不知晓,因为此刻他正与拉扎洛斯在古蛮肠葬里浴血奋战,并在一年后达成使命,抢走了所谓的缅床和水银脑笼,一路高歌凯旋回到了美国。

    虽同为盗团的队长,但他与拉扎洛斯截然不同。后者是被迫参与艰苦探险,外加爱侣因病葬身异国他乡,心头挥不去对老吕库古的怨恨。而他则十分信任自己的娘舅,并觉得这也是对自己的历练,所以心态良好。很快老吕库古要对自己进行开颅手术并移植古蛮大脑,所有人都劝说其不要冒失,包括翡翠之华。只有他呈支持态度,因为老头曾说过,最终的谜面,需要用极端手段才能获悉。所以这场手术,并不是传闻中他患了风邪,而是执意为之。

    “在这颗布满马特提利的星球上,不论我们做出何种反击,都是徒劳。我必须为所有族人物色一个庇护所,以此保存实力。对座化舱的研究业已进入尾声,很快就将找到答案。记住,狄奥多雷,我们不属于低星人,是远远高于他们的其他种族,但并不意味着会持强凌弱,也绝没有那种无聊的争斗之心,一切都是为了自保。期待采天之日吧,它将很快到来。”

    四年转眼即逝,时间很快进入了1936年夏初,正打算前往伊比利亚参加西班牙内战的狄奥多雷,收到了老吕库古寄发的信件。老头说他要去追踪海图,所以打算散尽家财作遗产分割,要求族人在一周后准时抵达吕库古公馆。当然,这并不是最紧要的,他还有个重大消息要向家人们宣布,有关迎接采天之日的详细步骤。就这样,二十二名吕库古直系,懵懵懂懂走进了鬼宅,从此消失无踪,这个传奇家族也因此被世人彻底遗忘。

    “要去找海图?那又是什么?”Micheal站起身在水吧前踱步,以此活动坐僵的双腿,问:“这就是小苍兰她们,在嚣尘之海的无人山庄所听过的遗言?”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至少现在它对我而言仍旧是个谜,”我指了指额头,道:“但这个答案,就在脑海深处,被埋葬进记忆的垃圾堆里。”

    八日血腥屠戮过后,大批干探和警员来到阴宅,并开始着手调查这宗离奇案件。现场的种种迹象,都表明有大批人在此遇害,但不论怎么搜寻,始终找不到任何一具尸体。这些人就像液体般离奇蒸发,消散在了空气中。一座宁静的豪华别墅内惨案,发生在犯罪率几乎为零的阿巴拉契亚尤内卡段莽莽大山中,失踪人员又都是富甲一方的社会名流,可想而知将带来怎么轰动的新闻!警界搜查无果,只得费尽全力将案子压下,转手交给当时闻名遐迩的纽约私人侦探所布罗韦克兄弟俩。要求他们在三周内查清原委。即便不是全部,也得给出个能应付社会压力的结论,以免被别有用心的媒体获悉并大加渲染,引发社会恐慌。

    结果,这些有着丰富经验之人,一拖再拖调查了整三个月,才在某个潮湿的午后走进办公楼,提交了一份重达五十七磅的调查报告。联邦警督们在地下室内打开包裹,详读了里头记载的光怪陆离文字,均面色煞白沉默不语。事后,所有参与调查的警探,政府官员,都秘密签署了一份封口协议,达成共识。于是便出现了,档案在送交华府途中“遭窃”,从此石沉大海。出现在报端的新闻则为,某个发疯的实业家,误入邪教团体,受洗脑将亲友集中到住宅,在仪式中毒杀了全部人,令整片荒山成为不祥之地,这便是最初的吕库古阴宅由来。

    至于那家私人侦探所,在此之后又成功破获了多起大案,时光荏苒,当年的人们慢慢老去,临死前写了不少回忆录,却只字不提吕库古公馆一案,将这些秘密带进了坟墓。

    1936年八月三十号,身处巨大威胁下的吕库古们,正艰难地迎向第二天曙光的到来。经历了整整八天的无穷追杀,仍能保存大部分人生还,已经是个奇迹。

    在这个悲风之夜,小吕库古和狄奥多雷劈荆斩麻,历经无数磨难,率领六名亲戚终于到达“仙境”。在破墟败墙间,他们遇见另一股辗转到此的族人,点人头下来残剩十四人。

    夹藏在黑色沃土下星星点点的盐粒,以及飘荡四周白雾滚涌的流向,皆表明此地曾经是片底下沉湖。然而这片天地,对于幸存者而言,却显得无比陌生,他们丝毫不知大宅底下有着这种迥异洞天。这些人里,只有一名叫科尔金的老妇,曾在几年前到此地小住过半个月,隐约还能记起,老吕库古找来一支特殊的法国建筑队,在距离阴宅十八英里外的大山某处开工。至于地点在哪,所修筑的是什么,皆不清楚。

    凭借多年探索并大破古蛮陵寝获得的丰富经验,两名年轻人立即领悟出,自己已经距离地下河十分近了。为何如此迫切地想要找到那种地方?是因为在肠墓的修筑中,这部分地界被称作“魄门”,俗语便是肛。在喜克索斯人眼里,整座墓葬与葬主一样,拥有无限的生命。在某些文献的记载中,肠葬有着一个古怪的由来,并与绝大多数的文明都不同。

    相传最早居住在冻土以北的游牧部落,坚信低星是头庞大怪兽,它的骨血是山与海,皮肉是地与天,而世间万物是它谦卑的幼兽。绝不能触怒这个狂暴母亲,它一旦生气将会制造天崩地裂,将所有生命扫除干净。所以人必须虔诚地供奉,死去也要住进皮囊般的坟包,摆出蜷曲在子宫内的模样。那就是最早的自然神崇拜,也是萨满的雏形。

    随着时光飞梭,野人们纷纷走出洞穴,开始过渡到青铜时代,那么部落战争就无法避免。崇尚武力之人征服许多村寨,逐渐迈入吞城并国的大争岁月。领地的扩张和治下民族增多,原始崇拜自然就包裹进无计其数的新元素,僧侣阶层开始收集各种记载与传闻,慢慢形成多神教义,于是便出现主神和各路小神,所有社会进化史大抵都是如此。

    而喜克索斯人的信仰最为奇特,他们认为世界是一棵无限大,由肚肠结成的参天大树,枝杈上的叶与果便是人。平民为叶王者为果。果最终会腐烂,便留下核,也代表死亡。但核就是种子,又代表新的生命将诞生。每当君王离世,就要模仿大小肠修筑坟茔,让它在无法被找到的树之脐内获得栽种,重新成为果结上枝杈,脱胎转生护佑其子民与部族。

    这颗果若想生根发芽,就需要必不可少的空气与水,只有找到地下暗河,那便距离出口一步之遥。因此过去的小吕库古和狄奥多雷,他们探测方位有自己的一套,是不同别人做派反着来,并将营地设在沟渠之间。既然大宅已被改造成肠葬,自然也是这种布局。

    然而,当他们下到阴蜮,望见淤泥滩中竖着一座修罗之松,顿时觉得事情严重了。很显然这棵妖树与阴藏的曼陀罗法环,并不是从未到过古蛮荒陵的老吕库古所修建,它存在的时间,也许比人类历史还要古远。这无端出现的首恶之柱打乱了人们原先构想,因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赌运气,闯进那时还未消踪的水银心瓣内。当这一行人长途跋涉下到煤矿场般的荒山下,便被一群突如其来的怪物们挡下去路。

    已沦为大脑袋爪牙的铁仙女和云诺虫,开始对这群奄奄一息的人发起袭击,当发觉历经血战的吕库古们早已今非昔比,便将他们引入摄镜扣下的盲线内。一个接着一个的幸存者倒在血泊之中,俩名年轻人拼尽全力,才打破一道缺口逃生。恰在此时,打远处飞来黑压压一群吞天蔽日的血燕子,迅速吞没他们,古蛮脑袋与此同时赶到,随即给予众人最致命一击。

    狄奥多雷此刻已抵达黄金屋左星门下,只需往前狂奔五百米便能穿过飞檐地带脱险。但他一回头,见到拉扎洛斯的身影已被群鸟吞没,只得咬牙蹬足,调转身子回去扑救。冲天血幕中,他使劲拽住挚友的手臂高声疾呼,却被迎面而来的一柄利剑洞穿小腹。

    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下此黑手的,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吕库古。会不会这家伙杀红了眼早已敌我不分?抑或是被巨妖搅浑视觉才中了道?狄奥多雷顾不得剧痛,依旧死死拖住他的手往前跑。哪知背后剑风又起,这名挚友再度砍断他的腓骨,自己一溜烟逃之夭夭。

    狄奥多雷悲愤地抱起那柄利剑,直刺心房,终结了自己的生命,眼前泛起一片沉沉黑雾,直坠冥河长廊。一个声音在耳畔回荡,留下来吧,留下来吧,这是你的必由之路,也是命格。

    带着这份出离愤怒,狄奥多雷拒绝前往尸魂世界,终于成了无法被超度的至高恶鬼。他与所有屈死在吕库古阴宅内的亲戚们,被囚禁在永恒混沌之间。那是一个网格化的铁壁监狱,彼此听不清对方在呢喃什么,也无缘见面。每到一个特殊的日子,他便会获得放风般的机会,离开这片铁幕,踏上悠长雪途,被送导进一个狭长形的餐室内。

    餐桌的对面,坐着造成这桩血案的元凶——老吕库古。他被允许在这里用餐。狮鼻隼目的老汉绝口不谈自己的动机和血灾原委,只是像过去生活中那般,说些日常话题。每当夜宴行将结束,狄奥多雷将要被收押回监狱时,老汉便会特意去讲一则源自东方的古老寓言。

    “相传曾有一个贤者,品端高尚,为世人所称道,却不知因何缘故触犯刑法,被罚去服劳役。在采石场中,某日撞见国王的宰相前来视察,那也是个德操廉洁之人。俩人虽从未谋面,但深知对方在民间的风评,因此宰相用一匹骏马赎了他出来,并着仆人恭敬地送他返回故里,自己却什么话都没说独自走了。时隔不久,这名贤者竟公开提出要与宰相绝交。”

    狄奥多雷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无法明瞭自己娘舅总提这则故事的原因,但其中必有深意,老汉故意不说破,许是要他自己去领悟。带着这些疑窦,他终日陷在沉思之间,慢慢地,心头积怨随着天长日久流逝,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那便是最高贵的宽恕。

    这就是狄奥多雷虽因古蛮大脑袋残害而被迫自尽,却丝毫不痛恨老吕库古的原因。

    终于有一天,铁壁监狱化作腐朽断墙纷纷崩塌,他见到了自己离散的亲戚,它们已纷纷成了大海螺,并变得无法沟通。血瞳之下,眼前出现了八名浑身素装的男女,以某种从未见识过的妖法将蝃池群妖斩去头颅,这之中便站着害杀自己之人,小吕库古。

    当见到这家伙抖开阴爪朝自己走来,狄奥多雷恐惧地想要逃跑,但脚步再难移动半寸。然而,小吕库古却并未取他妖命,他两条臂膊上满是刻字,泛着岩浆般的烈焰。这八个人用某种困阵再度令他重陷长眠,很快便走得不知去向。

    “人们对现实一无所知,只想见到自己所希望见到的,被心灵的囚笼所束缚,被仇恨操控而成了傀儡。而他们只需要做一件最简单的事,换种角度,便能看清事物的全貌。天使号角已然吹响,风幕草正在天际翻涌,我们与马特提利的最终决战即将爆发,狄奥多雷,你是必不可少的法布利诺利剑,重逢的那天不会太久。我们将再次并肩,战斗于高山,挥剑于河滩,在陆地在海洋在天际。”

    “停,停一下,这里头逻辑有问题哪,”博尔顿瘪着嘴,躲在拳王背后,叫道:“所以他才非要除去马特提利?但末裔不是他们星云之屁的盟友吗?这两者不都以除去马特提利为首要?可獍行姐姐之所以成了万渊鬼,正是沉湖造就的。然而,当末裔吞了她脑袋,却并没有趁势结果其性命。相反正是那老妖的悉心提示,我们才逃离了天穹花庭院。”

    “这个问题,只有换种办法,让他亲口去问吕库古小姐,才能釐清根源。我说,那位完美丈夫小哥,你继续努力稳住老妖,给我们争取些时间!”尤比西奥将食指与拇指扭作一团,眨巴着眼,自言自语道:“也就是说,要选用特殊方式,炮制出某种可以替代返金线的勾连,让已成凡人的小姐与他对得上话,是不是这样?”

    “那名贤者的名字,叫石越父!”我脱口而出,当说完这些,不由惶恐地看向自己。说这话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有另一股陌生的返金线闯入脑海!

    是的,这不是错觉,而是有个极度陌生又熟悉无比的声音在心底甦醒。

    “Alex,那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