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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偷情者

    王氏见孙观总与地痞厮混,常常谩骂。孙观受不得气,又挂念孙砚小妾蔡氏,便上城来,孙舟迎进家中。

    孙观趁孙砚外出,私见蔡氏,道:“孙观惦记嫂嫂,特来向嫂嫂问安。”那蔡氏也不是安分守己的人,道:“叔叔长久不来,也好意思说‘惦记’二字。”孙观道:“嫂嫂不信,委实辜负了我的心意,则我只得告辞。”蔡氏道:“叔叔要走,才是辜负了我。”孙观见蔡氏梳头,乃为其戴钗,顺手抚摸脸颊,滑至胸脯上往衣缝里伸。

    蔡氏柔声道:“叔叔也偏爱‘探阴山’。”孙观道:“更愿‘攀高峰’。”蔡氏道:“可有些危险。”孙观问:“有何危险?”蔡氏道:“自然是‘高峰险’。”孙观道:“嫂嫂嘴上把着风,想必就没有什么险。”蔡氏抛着媚眼,与孙观亲亲热热,自此二人勾搭在一起。

    孙观常约蔡氏河边相会,登小船顺河而下,于舱内亲亲我我。又一回,孙观与蔡氏相约,孙观先出门。须臾,蔡氏跟出,突然孙舟窜到跟前,问蔡氏:“庶母哪里去?”蔡氏道:“去屋外走走,带些果品来。”孙舟道:“母亲家务操劳,庶母何不帮衬些?”蔡氏不应,抬步便走。孙舟怒道:“庶母倒会享乐!”蔡氏恨恨道:“与你什么相干?”说罢,便出去了。

    孙舟自言:“今不杀此妇,则不算好汉。”乃提了柘木枪,偷偷溜出,跟定蔡氏。蔡氏行到河边,孙观早在船内等候,蔡氏也进到舱里。渔公点开竹篙,那船顺水而下。孙舟心内疑惑,又跟定那船。

    蔡氏对孙观说:“尤氏纵子相欺,妾不得安生。”孙观道:“我早晚带你离开此地。”蔡氏道:“切莫戏言。”孙观道:“大丈夫光明磊落,一言九鼎。”蔡氏依偎怀中,笑道:“大丈夫真好意思说‘光明磊落’四个字。”孙观哈哈大笑道:“大丈夫也得不拘小节!”二人缠绵后,渔公将船靠了岸,蔡氏先出来,孙观紧跟在后,蔡氏又回转身拉扯孙观。

    孙舟远远望见蔡氏与孙观勾搭,既惊又恼,穿行人群中,挺枪飞出,刺中蔡氏小腹,骂道:“妖狐迷惑叔父,不杀如何解恨?”乃拔出木枪,又戳了两下,蔡氏早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孙观见了这样场景,抽身便走,孙舟弃了蔡氏,来追孙观。时路人各各奔逃乱窜,孙观被挤到桥边,恰好孙舟赶到。

    孙舟责问孙观道:“叔父怎的和那妖妇勾搭在一起?”孙观既怒又慌,一掌打倒孙舟。孙舟爬起身,掷枪飞刺孙观,孙观一把接住,而孙舟已追到身前,被孙观失手戳伤。孙观见此情形,惊慌失措,咬一咬牙,索性将孙舟扔进河里,以便杀之灭口,然后只身逃去。可怜孙舟十二岁,死于叔父孙观之手。

    路人中有识得孙观者,大叫:“孙观当街杀人了。”又去县衙出首。孙砚知晓了情况,悲痛欲绝,叹道:“孙氏败落,竟至于此!”即令人寻出孙舟遗体,并蔡氏尸首分处葬了。又遣衙役追捕孙观。孙观因听得路人大喊“孙观当街杀人了”,故不敢回家中,乃抛下妻女,盗了马匹径奔洛阳。

    途经睢阳辖下一个小乡,孙观将马拴在矮桩上,入到一户人家歇脚,讨些水米。主家贫寒,奉以麦饭,加些豆酱。孙观也并不在意,闷头吃了。孙观谢道:“打搅老父。”家主道:“慢待贵客。”二人正聊着话,童子来告:“贵客的宝马挣脱缰绳,跑到桥东面去了。”孙观道:“牵回来则是。”童子不应。

    家主相告道:“贵客不知,此处唤作温水亭,有河横流而过。乡里人称河东为董家庄,河西便是我们杨家庄。董家庄有董庄主,庄主有三子,各各精通武艺,领着庄里人横行霸道。凡杨家庄有鸡狗牛羊过到河东面,就被董家庄的人捉去,凡杨家庄有男女老少过到河东面,就被董家庄的人毒打。昨日老汉还被他们掳走了一只母鸡。别说是这小童,纵然十个年轻的汉子结队也不敢越过桥去。故而还请贵客自己牵马回来吧。”

    孙观傲然道:“原来如此!老父安歇,待我去,不但牵回马匹,且叫董姓恶霸还回十只肥鸡来。”家主道:“贵客讨还马匹即可,老汉不敢有何奢望。要好言相求,惹不得他们。”孙观冷笑一声,即起身出门,童子指着相告:“屋前长杆上挑着黑布的那家人牵走了马,许是藏在后院。”

    孙观跨过桥,便进到那屋去,有三个强壮汉子在厅前说话。孙观按剑昂首而立,道:“远游之人,讨一碗水解渴。”一个汉子说:“壶中有水,客人自便。”孙观又道:“腹中饥饿,再讨一碗饭。”另一个汉子道:“要饭却没有。”孙观道:“院中有好马,何不宰来招待贵客?”三个汉子顿时发怒,撺拳拢袖,来赶孙观出去,孙观站立不动,单手尽将汉子打倒在地。

    继而从后院奔出一个黑汉,膀大腰圆,提了木棒来斗孙观,未及十合,也被孙观踹倒。那黑汉爬起身返回后院,骑上孙观的马从后面小路逃了。孙观徒步追上,拽紧了马尾,那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就停下来。孙观飞身踹下黑汉,自己坐到马鞍上。孙观用剑柄指着黑汉笑道:“这厮何敢盗我马匹?”不待黑汉开口,董庄主早到孙观面前,赔罪道:“犬子得罪贵客,贵客息怒。”便使人备酒肉,邀孙观到庄上叙话,孙观欣然前往。

    原来庄主有三个儿子,从小练习武艺,长子董欣,次子董孟,三子董奉。董奉字元献,年轻俊美,急公好义,曾与常山人祖茂同门学艺,在兄弟中武艺最好。被孙观打伤者即是董孟。

    董孟上前向孙观敬酒赔罪,道:“壮士好厉害的拳脚,纵然我兄弟三人合力也不是对手。”孙观道:“伤及公子,孙某多有得罪。”董奉敬佩孙观武艺,问:“哥哥从哪里来?”孙观道:“我居广陵,因乡人霸占我的田地,一时冲动把他杀了,逃难至此。”董奉又问:“则哥哥如何打算?”孙观道:“欲投洛阳,寻些出路。”董奉又问:“莫非哥哥有亲戚朋友在洛阳?”孙观道:“既无亲戚,也无朋友。”

    董奉道:“洛阳城血雨腥风,不是好去处,我有一个师兄叫做祖茂,今在冀州河间王麾下做郎中令,哥哥不如去河北,我愿追随哥哥求个功名。”孙观道:“如此最好。”庄主对董奉说:“我儿要出远门,加倍小心。”董奉道:“孩儿不孝,将远离父兄,还请勿要挂念。”又对董欣、董孟说:“弟走之后,劳烦二位兄长多操持家务。”庄主留孙观住了两天,孙观也并不提及河西老父。

    第三日孙观、董奉背了宝剑,与众人告别,庄上只有两匹马,分一匹给董奉做了脚力。庄中人家不舍得董奉远行,凡董奉、孙观所路过屋前,家主皆奉上粟米黄酒两碗。到二人出庄,已喝了十五六碗酒了。庄主领董欣、董孟直送二人出庄,嘱咐董奉道:“我儿在外,须知人心难测,千万小心行事!”又对孙观说:“壮士有英雄之姿,又较我儿年长,此后多多引导我儿。”

    董奉拜辞庄主,道:“父亲安居,他日儿子必定衣锦还乡。”又起身携董欣、董孟手,道:“弟自小受二位兄长关爱,终生不忘。待来年河边柳枝抽丝,弟回家团聚,再与兄长把酒叙欢。”诉过离情,董奉乃与孙观乘马而去。未行半里,董奉回马三次,泪湿衣襟。

    孙观道:“男儿志在四方,如鹏程万里,岂可久恋三寸故土?”董奉听了,乃与孙观策马加鞭,一径行了三四十里。暖风吹拂,酒劲涌上来,二人都醉落下马,就在草丛上睡去。不提防草丛里伏着一条灰蛇,总有九尺长,游在孙观身边。孙观隐约听得悉悉碎碎的声响,微微睁开眼,见了那蛇,也并不起身,只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今饶你性命,速速溜之大吉吧。”那蛇像听懂了人话一样,嗖嗖就逃了。孙观复闭上眼,弹指间又睡着了。

    半刻钟,都尉杜峰领兵巡哨路过,用马鞭指孙观、董奉道:“今草寇猖獗,此二人骑马佩剑,又面相险恶,必是强盗。将马匹夺来,绑了二人解送官府。”便有军士甲牵马过来,军士乙先去解下孙观腰间配剑。孙观早被众人惊醒,眯着眼假装睡着,见有军士走近,翻着身子伸脚将其绊倒,又将左手搭在他胸前,任他怎么用力也挪不开。急得军士乙碎碎念道:“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杜峰遂令众军士一齐去捉拿孙观、董奉,孙观扫退又绊倒数人,唤醒董奉,跳起身与众军士厮斗。杜峰拔刀在手,瑟瑟不敢上前,忽的那只灰蛇从草丛里飞出附在杜峰身上,吓得他三魂丢了两魂,钢刀坠地,双手只是乱甩。好容易赶走灰蛇,腰身一软,又直掉下马背,屁股摔在刀柄上,痛叫一声爬起来,一不留神被缰绳绊倒,栽了个狗啃泥。那马于是受了惊,原地打转,一只蹄子正踩中杜峰的背部。杜峰吐了两口血,抓着马尾站起来,被那马弹起后腿踢了三丈远,直滚下陡坡,额头撞在石头上,死了。

    军士丙和军士丁在厮斗中偷到一旁,远远望见杜峰。

    “都尉这是怎么了?”丙问。

    “死了吧。”丁说。

    “可是他与敌人交手了吗?”

    “他与最大的敌人交手了。”

    “是吗,我似乎并没有见到?”

    “因为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不多时孙观和董奉将众军士尽皆杀死,连同在一旁开小差的丙和丁。孙观对董奉说:“今日杀了许多人,速速赶路要紧。”二人便策马奔驰,离了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