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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樱花下的日子

    “来,把所有执事都召集过来。”何向绪看着楚临风的小身影走远,自己也带大家朝门旁的一条小径走去。”在收留这孩子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们这一切的真相——不能再隐瞒了。”

    “可是一一真的是所有人都要听吗?不太方便吧。”知道内情的曹凌有些顾虑。

    “都得听!不然往后更麻烦!“何向绪一挥袖,带领大家着芳草中浮现的石路向藏经走去,推开门,大家各自找了个蒲团坐下,一双双眼睛迫于求索地聚在何向绪身上。

    他叹了口气:“是这样。周天派其实不是在之前与我们毫无关系,如曦带来的那个孩子也不是普通人。这得从六年前说起。”

    当时南道在明国西南边有个隐匿于青山间的大教派,叫仙草教,平时的活动以炼制各种草药、丸药为主,有一小部分人擅于一种叫咒刻的追求。他们教中的长老司神婆婆是个怀济世之的药师,她实行了一套有趣的政策:将仙草教中一些优秀弟子分散到全国各处,为当地人提供帮助,名曰“种子”

    廉默就是这样一个“种子”。皇宫中的德妃,本名叫苏倾雨,也是为了加强皇宫与南道武林关系联姻的“种子”。同时,她还是周天派叶家的远方表亲。

    倾雨姑娘素颜白皙,笑语颦顰,眼眸们有星辰如水,一袭紫袍行动处如蝶舞蜂飞,速度在宫廷道中很少有人为之比肩。人送外号“蜓点水”。她总爱蹲在晨光下侍弄静涵轩前一大丛紫艳艳的绣球花,鬓边也常沾这三径紫露。原本一切皆好,可忽有一天,一个号称“绝境盅王”的家伙为贫图周天派的九转煆骨经,杀了全周天派二分之一的人,剩下二分之一的人在后颈上给烙了个限制玄乌活动的咒刻。

    ——苏倾雨听闻这消息大吃一惊,原本想飞速回去营救族人,可当天晚上又生了变故。——当时正是战争时期,明国和西边邻土的越国交锋不断,碰巧北边的北夏领土急剧西移,中间形成了空缺,大批难民、恐慌者和游侠的队伍妄图冲出铂州国界来到这块空缺中,守军和北道人物疯狂在这暗黑的队伍中阻拦,双方交战一起,铂州驿馆外冲天号响,狂奔声踏得人心旌摇乱,焦土遍地,天地被火箭与呼号声熏得失了颜色。

    苏倾雨毅然将何向绪等帮忙的北道人送来的周天派信盏放回去,走到城门上露天的地方,望着下面昏天黑地的战场。头发凌乱,簪着的绣球花滑落下去,径直落入了漫地黄沙中。

    “我不走。这里的人需要我的仙草教的医术,也需要我战斗。”

    “可您是叶家的远亲!虽不姓叶也不属于周天派,他们.....”负责传消息的何向绪激动地述说着。

    “——我也是这里唯一的‘种子’,现在国家有难,种子应该破土生成保护众家的屏障,绽出和平的花朵。身份对一个人来说很重要,而更重要的是责任!”

    这一字一句都烙在了何向绪的心上,他放下手,眼睁睁着看那紫色的身影一跃而下,穿梭,以“蜓点水”的速度战斗。可她的冲锋再强,终究抵不过洪大的人流。一支冲刺来的火箭——

    “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您把临风带到您自己的教派去吧。我本想带她去南道的,在宫里生活……唉……”

    那支绣球花被黄沙裹挟、践踏,形终销损。

    几十里外静涵轩黄琉璃瓦顶上守望着等妈妈回来的六岁的楚临风,还不知道自己唯一可依靠的藤葛已经被一刀两断,门后院孤独的绣球花将在日长篱落中枯萎。而她自己,也会渐被永春宫遗忘。

    明历八零九年,城门之变结束。作为一次北道与宫廷道、军队小规模接触合作的战争,很多英雄与相识就此诞生。丞相开始注重明越两国边境混潜不清的政权问题,开始了第二次东征行动。秦望坡之役也在其中。

    故事随何向绪苍老的语调落尽,阴沉的藏经阁空剩翠鸟的叽喳和一汪池水的声音。大家都被震憾得沉默了一会儿。曹凌举起手来打破了沉默。

    “宫主,我有个问题--那孩子知道这些事吗?”曹凌其实早知道真相了,但他感觉刚才何向绪讲述的有所不符,问这个问题时,他并命用眼神暗示何向绪告诉自己为什么这么说。

    “知道一部分。”何向绪并没有理会他的眼神,顾自叹气。“可怜啊,没妈的孩....但她还不知道自己被托付到了紫阳宫中。”

    “说到此处,在下也有个疑问。您当时与倾雨姑娘并无交情,她为何将女儿托付给您?或者说,把孩子送到自己的原教派仙草教不更好吗?既然周天派也去不了。她又不是北道人!”人群中突然响起个大嗓门,是执事李志常。他正好说中了很多人的疑感,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听着。”何向绪说话有些急促,“当时情况很急,倾雨来不及给南道送信,只好求最近的人,而且她一定有她的道理……”李志常拱手“弟子失礼。”他坐了回去,但嘴里还在嘟囔着,“我也不信一个南道出身,宫廷长大的孩子能学好什么北道武功...”

    坐他身边的青莺儿的父亲青羽这时也举起手来:“对了,师父,还有这件事与周天派此番来讨九转煅骨经有什么关系?”

    何向绪沉不住气了:“是....这样,为师后来经过周天派时他们的经书正好丢失了,应该是被“绝境盅王”顺走了,但叶带霖掌派却把这一切归到了我们的头上,再加上老夫还接触了苏倾雨,等等因素.……算了,散会吧。曹执事,带东阁人去把战场收拾一下,在学徒档案上加上临风的名字。”“对了,因这次试活动的意外,这届学员无人晋升执事。等一年后带他们去东魏看一下,看看那用足临走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家纷纷离去,但明显每个人都对何向绪的解释极不满意。曹凌警惕地注意到,胡一松本来倚着门框听着,却在一半时默不作声地走了。

    外面小径疏篱,芳草柔光,辈阳宫的主要建筑安静地排在对面。几只红头长尾山雀在国着一株野樱桃飞舞。

    曹凌望向蓝天苦笑:“何老爷子,你这么早就告诉大家一切是什么意思?嫌那孩子压力不够大,让大家都蔑视她好把她的力量刺激出来吗?楚临风...怕是要成为下一个自如曦了。”

    “好。”在紫阳宫的另一边,刘知臣正胳膊底下来了一本书,眉飞色舞地滑到楚临风前。“在入宫之前,我得向你讲一下咱们的等级秩序:刚入宫的是学徒,学徒以上是执事,执事以上是阁主,阁主以上是宫主。”

    学徒是指正在修与、且锁契没开到四分的人。四分以上的学徒,需要通过一个叫“试刃”的活动,晋升到执事。试刃就是让你绕铂州这边转一圈,做些为民除害的事,然后看表现决定你能不能晋升。执事可以参与宫中活动。而且,执事被分成三个阁管理,这三个阁各有阁主。”

    他俩沿一条长廊向前走去。这里花影细碎,梁莺双栖。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三个廊院,这三个廊院分别是东阁、南阁和北阁。

    东阁彩墨浓重,灯火通明,所承武功以拳脚为主,阁主青莺儿的父亲青秀羽;

    北阁竹林封院,中央供一剑,寂静幽深,以剑为主,阁主范田致;

    楚临风要加入的是南阁。这里只是一个亭子,四方通风,完美地与自然融合在了一起,武功以乌内炼为主。阁主-一也就是楚临风的师父-一是白如曦。

    “为什么没有一-“楚临风有个疑问。

    “别问为啥没西阁,这个问题我爸刚送我来时我就同过,现在每届学徒来了都问一遍。我真不知道。”

    刘知臣一脸黑线。“今天你先休息吧,明天在白阁主接手之前,我先带你把基础的学了。”

    “好!好!节奏快一点!脚高一些!“

    第二天,楚临风正在南阁旁的一片树里,踩着树枝在空中跑。绿荫清屋如飞一般在她身边掠过,同时掠过的还有刘知臣灵巧地追着跑的身影。这是第一个训练,练习步伐。她喘着气,鼓足劲,努力复刻着刘知臣的动作,蹬枝干,沿枝条跑,没有树干时跳。

    两人差不多刚刚跑完四分之一。楚临风虽冒着汗,但有种如鱼得水的莫名兴奋:没想到自己表现还不错。虽然脚上磕磕伴绊,但竟也能把刘知臣的大意给练出来。就这么一分神,脚下突然出现三条小树枝,脚抖了几下不知踩到哪里去,一抽,掉了下去。哇啊!

    刘知臣跳过去,把她放到了地上。他比她还兴奋。“不错嘛!没想到你练得这么快。本来我还觉得把你送到南阁为时太早,“刘师兄别说没用的了,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练这个?”

    “哦对,差点忘了。”刘知臣从兴奋中恢复,带着她走到了一处瀑布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个竹筒样的东西,又倒出一个与竹筒配套的塞子。他用竹筒盛了一筒水,又往里面盛了半筒泥。

    “临风,你刚才在练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呼吸急促,而这一呼一吸间,又好像能牵动全身的能量循环似的?”“是啊,可这个竹筒又是什么?跟我们练的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竹筒,这是一个模拟你身体玄乌循环的模型。”刘知臣说着拿塞子一下一下地桶着竹筒,竹筒里的泥与水分解,从边隙处漏了出来。

    “是这样:你练功时的呼吸会与平时有区别,而这呼吸的过程就相当于塞子上下捅的过程。同时人体内有两种力,一种是普通的“脏力”,另一种是经净化后胜普通人几倍的玄乌。脏力就相当于这泥,玄乌就相当于这水。长年的训练、拉伸会迫使脏力蜕变为玄乌,所装着玄乌的身体部位就会变得通透轻巧、力量巨大。这便是开发自身能量的“锁契论。”

    “哦,所以人们会按玄乌占身体的几分之几,来判定这个人锁契开到几分了是吗?”

    “没错。”

    几天后的晚上,疲惫不堪的楚临风走进自己黑糊糊的房间,往草席床上一倒,看着支楞起来的窗户外的凉月星光。她已经能踩树枝跑完三分之一路程了,刘知臣让她练习打破挂在墙上的蒲团。

    “修习原来这么累啊...跟皇宫里完全不一样。我现在的锁契又开到多少了呢?”

    突然,旁边的油灯传来嗞嗞的声响,一张纸好像在里面烧。楚临风猛地蹿起,这几天修习的条件反射般地抓回了纸片。她怕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想到,油灯在远凌厉的掌风之下竟瞬间灭了。楚临风呆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她不相信如此灵巧的动作竟是自己做出的:但事实就是如此。她手指至手肘的一片地方感觉就像上了脂一样灵巧无比,在月光下有白皙的光芒,感觉挥上几百次神经也不会出一点差错。她的膝盖至脚的地方也是如此。

    楚临风狂喜无比,整整跳上房梁跑了三圈——反正每天睡在寝舍里的人不多,有一半的人都是下山回家住的。既然四肢已有了这么些玄乌,说明她可能已经两三分了。

    兴奋过后,她又想起那张纸条,便又坐回床沿捡起它来看。纸条上的内容,瞬间让她觉得世界都静了几分。那上面布满了一种棱角分明、充满怨气的字迹,声声述说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天何向绪在藏经阁里讲的关于苏倾雨和城门之变的事情。一字不差,甚至连事后执事们提的问题和回答都记得清清楚楚!然而,那其中并无一句对此有评价性的话语,只是冷静地将事迹陈列在了纸上面。楚临风彻底睡不着了,脑中一半是对此庞大事件的震惊,一半是顿悟,还有对整件事的惊疑。

    这是真的吗?明显有艰疵,好多事都无法在上面找到答案。纸条是谁送的?有人明显想让她知道这些,而且应该就在不远处。想到这点,她敢忙把纸条往兜里一塞,可莫名其妙间,几天未动的九转骨经掉了出来。

    “对啊!我这几天怎么没想到它?用这玩意辅助练习应该好得多!“她又顾不上纸条的事了,把经书从头开始翻阅。

    头转•身旁初固•启四肢之法:论身形之构造,玄乌不可沿经络游走,此乃误区。人躯并无经络,力散成团,御于拳脚手足间之游走。若欲得此法,乃二手乎举,各执一灯,立于高物上,可成。

    看完这一段,楚临风立刻拉了两盏灯跑到两侧山石上的至高点——一棵盘虬错节的樱花树上。她悄没声地拿到了树项最高处的一个小平台上站着,两手侧平举,托着两盘灯。山风呼啸,拂过老树漩涡般的树纹,又通过轮回成为它的一部分。往下看,盛在两山之间凹槽中的紫阳宫灯火时明时暗。过了很长时间,她感觉力量在两臂中萎缩了,酸麻感涌了上来,无形的压迫正从上往下逼她的手放下。

    她紧皱起眉头,汗珠冒出。这手应是不能放的,因为书上要她做到练会”力散成因”为止。而且,楚临风明白为什么要“各执一灯”了,手放下来油灯会把树烧着。呼吸时深时促,牵拉着玄乌,在某个极限时刻,突被逼出体外与空气相通了。

    这真是个奇妙的体验,上一秒黑暗压迫,下一秒却忽地通畅轻松。立乌逐渐流动,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在回流的同时还带去不少自然界的能量,玄乌逐渐向上扩张。与此同时,那个几天前踢中叶带霖时的感觉又出现了——五官比平时灵敏了几倍。整个人就这么通透着,直到最后,整条胳膊的玄乌都出来了。

    她本来只是迷迷糊糊地练,这时,却有了些许顿悟:身体与自然的力量原来是可以交换的。就当玄乌进展一片大好,充盈了胳膊与腿,想往中心躯于发展时,却像是有一块巨石堵了路,怎么都进不去。

    “公主殿下,你在上面做什么?”下面突然传来了个无聊的声音。

    楚临风猛然一惊,急忙收了灯跳到下面的枝干上。看清了,是曹凌的儿子曹泽。他跟他爸一样长得瘦骨楼峋,头发乱如鸡窝,连说话声音都一样。

    “你刚刚叫我什么?“

    “公主殿下啊。何宫主都跟我爸和大家说了这一切了。”曹泽叹气,枕着头往树上一靠。

    楚临风突然想到了那张纸条,瞬间警惕起来。“他在跟大家说这些时,有谁表现异常吗?”

    “胡一松。他倚着门框听,听一半走人了。”

    “怎么那么随意啊--能不能跟我说说他的来头?”

    “好。”曹泽坐了起来,压低声音。”但我事先说明一下:我跟你说这些,只单纯是因为看不惯他,你可不能把我讲的出去乱说。胡一松其实不是本地人,是宫廷道派来控制我们行动的人。”

    “啊?!”

    “就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别的教派都叫“门”“派,只有我们后缀“宫”,为什么?因为我们其实是国家委很的,帮国家做稳定社会的事。但,”他又压低了声音,“近十年何宫主当政,他不想受国家拘束,他想让紫阳宫作为一个正经门派自由着生活!所以,上面起了怀疑,才派胡一松来夺权。”

    “还有你白阁主,她其实也是一个道具。你常常见到她只用学过的招式、做事刻板谨慎,其实这全是可宫主他们包装出来的。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一个类似招牌的东西,让大家印象深刻,然后帮助宫独立。”

    这几句话,随着这几天经历的各种事情的片段,一齐击中了楚临风的心里。她张大了嘴巴。刚入宫时胡一松对白如曦的训斥、胡一松与何向绪间的摩擦和那张纸条等等画面都涌了上来。

    “没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这么说来,胡一松一定是想破坏何向绪的某种计划才把不让告诉我的事情告诉我了。但是,他到底用意何在?是想告诉我这些事里有蹊跷吗?我跟何向绪的野心计划又有什么关系?“

    她突然联想到了白如曦,不由得抓紧了衣角。“白大侠肯定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利用。我要不要告诉她?...他们把我带到这来,是不是也有跟对白大侠差不多的目的?”

    寒夜静寂,几只乌鸦扬首飞过了山沟。正在北阁擦拭一把剑的何向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禁大声咳嗽起来。告辞了曹泽,楚临风匆匆回到寝室,突然发现那里又多了一张纸条。还是粗大的字体,但这回纸条上的内容确确实实证实了她的想法吓得她跌坐在了床上。

    “何向绪其实也在利用你。

    你体内有种叫“乾天”的强大力量。

    他们把你带来只是为了获得这股力量,而不是因为跟苏倾雨的什么约定。”

    第二天,楚临风跟着白如曦来到了山顶。她灰白的衣襟在蓝天白云下飘。

    “从今天起,我就要来教你了。我想你已经明白了玄乌和利用它的方法,下面你就将练习拳掌剑等一系列实战中施放玄乌的战术。

    “首先是拳,掌法....唉,我觉得没什么可教的。我们宫的紫阳拳法一共十七招,每招练会了就行了。”

    尘起燕飞,静默无人。自如曦把子上供着的一把剑给了她。“哇。”楚临风感到这沉甸甸的金属往手中一坠,“好沉。”“当然很沉。兵器是有灵性的,只有与人形成力量沟通后才能顺手。不过,学徒不能用这种重剑。”着,她把旁边架子上的一把更短更黯的古铜色的剑给了她。

    “在我们国家,剑的种类最主流的有三种:短穗,雉羽和圆茎。短穗是北道及部分南道人常用的,这种剑一般下方宽一些,剑脊朝左弯,很像短短的麦穗。圆茎南道和越国的人用,像一片叶子,下面是尖的。这主要是因为玄乌施展方向不同,一个聚在剑首,一个堆在下面。然而雉羽剑就不一样了,“白如曦吸了一口气,“只有玄乌灵活度高的少数人用。它从头到尾直溜成一条线,虽锋利,却不能让人确定重心。”

    “那我这把学徒用的呢?”

    “是一种没了灵性的短穗剑。因为没灵性,所以轻,只能受主人摆布,我们管这种叫傀儡剑。”

    白如曦无一丝表情地把她带了出去。她不知道,身后的楚临风正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紧捂着衣袋里的那张纸条。

    又回到了山顶上。楚临风开始练习在一段木头上用剑划痕,看燃一柱短香的时间个能划多少痕。

    白如曦本严肃无比地紧握着那柱香,可没过几次,手就惊讶地往下滑了。

    楚临风划的痕数比其他学徒几乎是整整多出一倍。

    “临风,过来一下。”在第三次结束后,她招呼这个天才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仔细看了看。细小的青丝血管下是通透晶莹的白肉。一直向上看,都是如此,感觉里面充盈了纯净的力量,无一暇疵——

    “....这孩子的玄乌纯度竟已到了这种地步!这差不多比某些普通执事都高许多,但不知为何乌口到肩膀处就消散了。本来纯度不错,可蔓延的广度不行,可能只有五分吧。以后看情况应该给她配把雉羽剑吧.....”

    带着这种震惊,她开始传授紫阳宫的“分亩心决”。世上其实没有把一招一式都写明的“剑术”,有的只是这种笼统讲一讲剑意”的“心决”。楚临风感觉耳目一新。平常人挥剑既不流畅又乱七八糟,手腕多次内拐,会伤了自己,须得先熟悉手腕应该能做出的上、中、下三方位的动作,再练习每个方位能延伸出的转、挑、挥、刺四个基本剑招。这有点像一棵树的树冠,从主干延伸出细小枝节,每个技节都得往前伸且互不干扰,这需整个身体都与剑形成某种程度的共鸣。

    楚临风学得极快,主要是有九转煅骨经加持。这本书从来一字不提玄乌的修炼,却把每个动作应做出的力量分配讲得细之又细。她现在觉得自己绝不能让它流落到别人手里。

    还有白如曦,她拼命想暗示她与紫阳宫的关系,可她总以不屑态度面对。

    “我的命就是何宫主给的,我为这地方做事是正常的事情。”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学徒测试开始了。楚临风被分配到与小钟一组,此时正与她在南阁场地里辗转腾挪。

    小钟甩着一头白头发,心里兴奋不已,她自从来到这里就因有白化病处处受人蔑视,只有每次学徒测试才有实打实的展示自己的机会。本来曹凌等人怕她自卑,给她配了把可以随时将头发染黑的梳子。不过,这梳子早被弃之高阁了。她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大家以平常的眼神看自己!

    ——这么打了一半,楚临风已变得气喘吁吁且位于下风。对方动作怎么这么快!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她发现学的拳式根本没用武之地。阳光耀眼,热汗齐流,她处处躲着对方的追打。

    旁边的执事全都抄着胳膊欣赏。“哟!老胡带出来的不错!”“对面那公主大人干嘛不反击呢?”

    楚临风格开一招,脚下却绊了一下,拼命绕着圈子,汗浸得眼睛都只能睁开一半,听着周围的几笑,烦怒逐渐淤积,突然蹿上去对钟用了当初对叶带霖用的招式。

    这一招配上她纯度极高的玄乌突然产生了极大的威力,把小钟推得往后摔了一跤。旁边人一阵叫喊。

    明哲突然从亭子旁气势汹汹地跨了过来:“你这小皇族!反了是不是?从哪学的怪招,还敢打本教的师姐?钟师妹,没事,我帮你一起打!”

    “喂!”刘知臣想上前阻止,却被胡一松拦住。小钟也愤怒地爬起来,直接上去就是一掌。明哲强行用腿绊住她,这一掌直接打在后背上。楚临风的后背上,没有玄乌,这一冲击直接使半身子麻了,只有右半边在苦苦挣扎。两人合力,拳打带脚踢,最后直接把她掀翻在地上。

    刘知臣急了,把胡一松推开,上去揪住了明哲的衣服领子:“——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想把嫉妒银文朗的气撒在师妹身上?皇族又怎么了,临风可是苏大侠亲自托付给何宫主的!学徒测试,非参赛人员不准乱来!你们……”

    明哲大声辩解,场面一片混乱,胡一松冷笑着看身边的白如曦:“我知道临风才刚学,但也不至于如此挨打无方吧。你怎么教的?”

    白如曦脸色十分难看。“她……只是思维没打开。我看她玄乌挺多的,就...招式没学好吧。”

    楚临风翻了个身。眼泪随烧灼候咙的不服气一齐涌来。她知道自己宫廷的身份己招来了不少厌恶,和蔑视,可是..她竟没能证明自己!玄乌练挺好,实战不行!

    就这么十分钟,她一直躺着,看着眼泪修饰下的天花板,听着周围无意义的闲谈杂话。“

    “刘师兄,白阁主,孩子教成这样也别生气,她才刚学。另外,一个娇气公主出身的人学徒也练不到哪里去。”“一—这不是娇气不娇气的问题,白阁主这么好的师父,应该去教银文朗那样的精英学徒才对!”

    “唉,看临风对剑好像还挺感兴趣的,把她转到北阁去吧。”

    过了好久,白如曦才强硬地把她拖了起来,“你还要躺多久?

    ”从今天起,去北阁吧。以后就跟范阁主练剑术好了。”

    在人群中,她又看见了何向绪的眼神,已没了刚入宫时的那种欣喜。只是,失望和冷漠。

    她握紧拳头.果然是这样!纸条上的话是对的。自己体内果然有什么叫“乾天”的力量,而且在这地方她只会受到冷漠和蔑视。从今以后没了白如曦帮助,她只能自己创造条件,自己靠自己修习了。

    晚上,何向绪站在那棵樱花树下,衣袍随花飞舞着。受到召见的白如曦站在后面。

    “如曦,这次召见你来,只是为了一件事,还有道个歉。”

    “师父对我恩惠深重,我报答尚不足,为何师父向我道歉?”自如曦大为惊讶。

    何向绪苦笑着偏头.。...如曦啊,现在北道人一提到紫阳宫,想到的就是五色之白,搞得你也再无向上发展的空间。我这老朽最近一次开罡化功,那树只能召唤一半,再也.力不从心....直活直说吧,如曦,如我有意外,你愿承剑成为下一任宫主吗?”

    “师父一-“白如曦大为惊慌,单膝跪下来,一团旋风卷起,无数花瓣飘散星空间。“何出此言?弟子功夫尚浅,比之胡执事都不及,怎能……”

    “不要跟我提那个姓胡的。”何向绪严肃地回过身来。“我们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控。但就在刚才我有一项计划破灭了,所以,继承人的事不宜迟。一年半后,东魏将有一次规模相当大的武林盛会,我们要争取北道的入席资格。是继续傲立枝头,还是像这花一样随风落入水中,全在我们自己。”

    时光飞逝,一年半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