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灭的一连

    钟南漂浮着星海之间，在他的身前身后，无数的人类战舰正在像飘落的雪花一般融化，四周乌云般环绕地碧海星战舰仍不断地发动着攻击。

    像是被困地游鱼想要冲破周遭地渔网，钟南拼尽全力地想要冲向一艘不停发射出激光的战争巨兽，奈何战斗服的防护系统似乎失灵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尾脱离了水的鱼，只能徒劳无功地原地挣扎，亲眼看着自己的舰队在面前陨落却无能为力。

    在无垠的宇宙之间，在无边的愤恨之下，明知无法伤到敌人的钟南还是忍不住隔空挥出了愤怒的一拳。

    “咚！”医疗舱的透明舱盖发出一声巨响，伴随着手部传来的痛感，钟南在一舱蓝色的溶液中睁开了双眼。隔着翻涌的液体，钟南看见了自己撞在舱盖上的拳头，本该随着小臂一起失去的右拳完好如初，拳头上的疼痛让他明白自己还活着。他的整条左臂、躯干以及下肢都被束带牢牢固定着，只有失而复得的右侧上肢还可以自由活动。

    “人类胜利了还是失败了，我是被战友所救还是为敌人所俘？”初醒的钟南，头脑还不清晰，如同这一舱刚刚被他搅弄的溶液。他挣扎着解开左臂和躯干上的束缚，然后下意识地摸到了头顶上方地一个按钮。在他按下按钮，瞬间从医疗舱坐起身来的一刹，他的大脑好像也真正完成了开机，瞬间清醒了起来。钟南明白自己此刻正坐在Z国的军用医疗舱里，刚才他正是凭借着下意识和肌肉记忆找到了从内侧打开医疗舱的按钮。曾有多少次打开过这个舱门，钟南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看来是我们赢了”钟南吐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还有可能是碧海星人在战后俘获了自己和这个设备”。钟南迅速地揭开下肢上的束带，把身一扳，把双脚放到地上，侧坐在医疗舱上，紧接着就要起身，不成想一个趔趄跌倒在地。钟南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刚刚从药液中醒来，自己的大脑及神经系统还不能完全适应和支配自己的行动。他缓缓地扶着医疗舱爬了起来，又慢慢地站直了身体，试探性走了几步。

    钟南的迈出的一只脚尚未落地，面前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望着门后出现的人类身影，钟南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为首的人穿着人类军医的医疗服，她的身后跟着两个运载医疗设备和药品的机器人。

    “你醒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谢无忧。”医生微笑着伸出了她的右手。钟南一边道谢一边伸出自己新生的右手握了上去，“不过，医生会随意跟患者握手么？”钟南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起来，他本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于异星人的血战之后，还能够和自己的同类交谈变成了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美事，哪怕是不假思索地问出令人尴尬的问题。但钟南根本没有搞对尴尬的点，跟此刻的一丝不挂比起来，他刚刚提出的愚蠢问题根本微不足道。

    “不打紧，我马上就会进行消毒。”谢无忧倒是丝毫不觉得尴尬，医生的职责注定了她眼里只有病情严重与否，没有性别男女之分。谢无忧一边说一边走到一个医疗设备面前，并示意钟南躺上去，“根据之前医疗舱显示的数据，你恢复得很好，我再给你检查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你就可以结束治疗了”。

    片刻之后，结束了身体检查的钟南，告别了谢无忧。当然，在谢无忧的提醒之下，钟南走出医疗室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钟南走在飞船的走廊中，同偶尔遇见的其他人互相致意。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友的音容笑貌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生的喜悦消失了，代之未死的烦恼——为什么，为什么一连只有我活了下来？钟南想不出答案，钟南也不可能得到答案。他只觉得胸中有一星火花闪过，火花点燃了引线，火焰在引线上跳跃向前，引线的尽头是狞笑着的碧海星人。

    “一连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