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俘虏们
劫掠是任何一个绿林组织维持生计的手段，布沙克也不例外。
毕竟绿林在世上的地位属于人人喊打的害虫。他们既没法找聚居地收保护费，也没有机会与“官府”勾结或者被招安。
物资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唯一的获取办法就是抢。
他们抢钱抢车抢燃料，后来抢武学算法，抢义体，甚至连整个山寨都是抢来的——布沙克组织草创之时，他们和另一波绿林同时看上了这处风水宝地，经过一番拼杀才抢下这片地盘。
这也就是为什么克里斯被皮特呵斥“败家”的原因。
实在是穷怕了。
除了物资，绿林偶尔也会掳掠一些人回来。
被掳掠来的人，除了极少部分幸运儿可以加入山寨，其他人都会被榨干价值然后迅速处理掉。
布沙克组织，不养闲人。
……
绘里奈抱着膝盖坐在囚室墙角，将脸埋到自己的腿间。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哭完了。但是，背后火辣辣地疼痛，又让她感觉像是个活人——之前监工的鞭子将肉打烂了，都没这么疼过。
她的姐姐死了。
绿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他们这些俘虏带一两个出去，有时是为了玩乐，更多时候则是作为“实验动物”。
前者虽然身体受到侮辱，至少能活下来；而后者的情况必死无疑。
绘里奈的姐姐，两天前被带——或者用“推”更加恰当——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她不断说服自己，姐姐或许还有机会活下来，那些绿林玩腻了总归是要放她回来的。
但是两天过去了，都没有消息。
绘里奈最终鼓起勇气，向偶尔到这里来，负责给俘虏们送饭食的老k询问。在诸多绿林之中，老k是最好说话的那一个，也是最像“人”的那一个。
“你说那个女孩子吗……这个我不清楚，明天我去二当家的实验室搬货，帮你看一看吧。”
老k的回答给了绘里奈无限希望。
她等了一夜，等来的却是一串沾着血的手链。
“……请节哀。”老k将那手链丢进牢房，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换挡就走。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喊。
绘里奈哭累了，自闭地蜷缩在牢房一角。周围同样被关押在此的俘虏们对此表示麻木。
像这样的事情，之前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她如同一具僵硬的尸体，哭到肿胀的眼睛透过手臂缝隙，死死盯着牢房另一边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牢房里的头儿，名叫麦克斯，被抓之前是个搬运工人。
他的大半个身体都被替换成义体，机械手臂足有绘里奈的腰粗细，一拳就能将一台发动机砸扁并锤成易于加工的造型。
在一众改造率很低的俘虏中，麦克斯简直鹤立鸡群。他凭借工业机器般的暴力令所有人闭嘴，当上了俘虏们的头头。
这并不能得到绿林的优待。在绿林眼中，这个大只佬与其他俘虏并无不同，都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玩物与实验品。
但是麦克斯发现，绿林前来牢房抓人去参加实验的时候，往往是随便挑个人应付差事。
也就是说，只要他一直将其他人推出去顶包，他自己便可以免于死亡的命运。
不断有新的俘虏被捉来，这些“新人”往往活不过一两周；而麦克斯却通过这样的方法，在绿林们的手里活了半年多。
前两天把绘里奈的姐姐推出去的时候，麦克斯是没有什么负罪感的。这种事情做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绘里奈憎恨的眼神他也看的清楚，他同样无所谓，甚至有些麻木。
“咳咳……”
一个瘦高的男人卷起一块破布，爬到绘里奈身边，小心地把破布盖在她身上。
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颜色可疑的营养膏，放在绘里奈身边。
“吃点吧，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他压低声音说，“能活一天，算一天。”
绘里奈依然一动不动，双眼还在盯着麦克斯看，手里死死抓着那条沾血的手链。
“万机之父啊……”
男人轻叹一口气。
他的名字叫唐纳德，算是个医生，也会两手修理技术。
绿林看不上唐纳德，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俘虏对待。但是麦克斯很重视这样的“技术人才”，便把他一直留了下来——毕竟他自己也不会检修义体，要是失去了这身力量，就该轮到他被推出去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牢房里骚动起来。
表情麻木的俘虏们此刻如同一群惊恐的动物，手脚并用，远离门口。
“嘭——”
牢房大门被一脚踹开。
俘虏们赶紧低下头，尽可能往后面缩，生怕自己被绿林瞧上了。绘里奈没有动，她呆呆地坐在墙角，显得格外突出。
皮特随意瞥了一眼惊慌的人群，把手里提着的高文丢进去。
高文就像一袋被粗暴甩到地上的土豆，滚了几圈，恰好在绘里奈身边停住。
“老实点。”
皮特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话，关上牢门大踏步离开。
高文一动不动。他摔的生疼，也没法动。
等皮特走的没了影，俘虏们才终于有勇气，坐回原来的地方。
同时，他们也一齐看向这个新来的。
麦克斯打量了高文片刻，目光停留在高文义体化的手脚上。他犹豫了一会，对唐纳德吩咐道：“去看看，弄醒他。”
唐纳德凑过去，推了推高文，低声呼唤：“小兄弟，还好吗？”
高文睁开眼皮，眨了眨眼，示意自己还活着。
但他依然没法开口说话。
唐纳德检查了一番高文的情况，有些为难。
他虽能看出高文是被“蛊”害成这样的，但他仅仅是个学艺不精的医生，对“内功”一窍不通。
“能治吗？”麦克斯问道。
“这……老大，我只是个医生啊，不是工程师，只会医人。”
“废物。”
麦克斯骂了一句，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置高文比较好。
他自然是希望高文能恢复健康的——不然绿林再散漫，拿个高位截瘫的人也不好交差。对他来说，能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机会，自己就少了一份死亡的可能。
可是……高文义体化的模样，又让他心生犹豫。
几个月之前，也有一个改造程度较高的工人被关进来。押送的绿林几乎是前脚刚离开，麦克斯立即命令所有人一起攻击这个家伙。
他必须确保，这个牢房里唯有自己说一不二，任何可能与他竞争“暴力”的存在都必须被拔除。
“算了，留下来吧。”
麦克斯看了看自己粗壮的机械手臂与魁梧的义体，又看了看高文纤细的四肢，决定还是留下高文。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自信。在这狭窄的牢房中，轻量级义体的高文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只会被稳稳地压制。
然而这个蛊……
“要不你试试，把这这小子的脑机芯片关了再启动一遍？”麦克斯根据自己的经验，寻思了一个办法。
唐纳德：“？？？”
老大你在说什么呢？
这么严重的蛊，你想的居然是重启？
防火墙呢？数据链路呢？资源积累呢？安全协议呢？
开关机重启一次就能解决？
“赶紧试试，不然你有其他办法？”麦克斯催促道。
“那……那我试试。”
唐纳德的多指结构远比人手要灵活，他架着高文一阵摸索，最终从高文后脑勺上找到了一个数据接口。然后他用一根数据线，将这个接口与他自己脖颈一侧弹出的接口相连。
唐纳德尽管对内功一窍不通，但一些基础的命令语句还是会的。
他通过数据接线，向高文的系统发送一个关机指令。所幸这个命令起作用了。
义体的驱动芯片永远都有两块或以上，互为备份。当其中一块出了问题之后，另一块就会顶上，让赛博人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小的bug芯片崩溃而倒下。
高文原本的芯片关机之后，他感到一阵触电般的感觉，那是备用芯片在接管身体。他原本的芯片则按照预设程序，开始快速watchdog，重新启用。
几秒钟后，高文感觉自己的头脑一滞。
他的义手微微一弹，那种与人类原生血肉略有不同、但更加敏锐的新奇感觉，顺着熟悉的通路重新冲入大脑。
一股力量充盈在体内。
“呃……”高文的喉咙慢慢发出声音。
他心念一动，义体按照预设脚本的指令麻利爬起。
终于能动了。
唐纳德看的是目瞪口呆。
这……
把芯片关掉然后再打开，居然真的能行？
毕竟绿林在世上的地位属于人人喊打的害虫。他们既没法找聚居地收保护费，也没有机会与“官府”勾结或者被招安。
物资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唯一的获取办法就是抢。
他们抢钱抢车抢燃料，后来抢武学算法，抢义体，甚至连整个山寨都是抢来的——布沙克组织草创之时，他们和另一波绿林同时看上了这处风水宝地，经过一番拼杀才抢下这片地盘。
这也就是为什么克里斯被皮特呵斥“败家”的原因。
实在是穷怕了。
除了物资，绿林偶尔也会掳掠一些人回来。
被掳掠来的人，除了极少部分幸运儿可以加入山寨，其他人都会被榨干价值然后迅速处理掉。
布沙克组织，不养闲人。
……
绘里奈抱着膝盖坐在囚室墙角，将脸埋到自己的腿间。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哭完了。但是，背后火辣辣地疼痛，又让她感觉像是个活人——之前监工的鞭子将肉打烂了，都没这么疼过。
她的姐姐死了。
绿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他们这些俘虏带一两个出去，有时是为了玩乐，更多时候则是作为“实验动物”。
前者虽然身体受到侮辱，至少能活下来；而后者的情况必死无疑。
绘里奈的姐姐，两天前被带——或者用“推”更加恰当——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她不断说服自己，姐姐或许还有机会活下来，那些绿林玩腻了总归是要放她回来的。
但是两天过去了，都没有消息。
绘里奈最终鼓起勇气，向偶尔到这里来，负责给俘虏们送饭食的老k询问。在诸多绿林之中，老k是最好说话的那一个，也是最像“人”的那一个。
“你说那个女孩子吗……这个我不清楚，明天我去二当家的实验室搬货，帮你看一看吧。”
老k的回答给了绘里奈无限希望。
她等了一夜，等来的却是一串沾着血的手链。
“……请节哀。”老k将那手链丢进牢房，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换挡就走。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喊。
绘里奈哭累了，自闭地蜷缩在牢房一角。周围同样被关押在此的俘虏们对此表示麻木。
像这样的事情，之前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她如同一具僵硬的尸体，哭到肿胀的眼睛透过手臂缝隙，死死盯着牢房另一边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牢房里的头儿，名叫麦克斯，被抓之前是个搬运工人。
他的大半个身体都被替换成义体，机械手臂足有绘里奈的腰粗细，一拳就能将一台发动机砸扁并锤成易于加工的造型。
在一众改造率很低的俘虏中，麦克斯简直鹤立鸡群。他凭借工业机器般的暴力令所有人闭嘴，当上了俘虏们的头头。
这并不能得到绿林的优待。在绿林眼中，这个大只佬与其他俘虏并无不同，都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玩物与实验品。
但是麦克斯发现，绿林前来牢房抓人去参加实验的时候，往往是随便挑个人应付差事。
也就是说，只要他一直将其他人推出去顶包，他自己便可以免于死亡的命运。
不断有新的俘虏被捉来，这些“新人”往往活不过一两周；而麦克斯却通过这样的方法，在绿林们的手里活了半年多。
前两天把绘里奈的姐姐推出去的时候，麦克斯是没有什么负罪感的。这种事情做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绘里奈憎恨的眼神他也看的清楚，他同样无所谓，甚至有些麻木。
“咳咳……”
一个瘦高的男人卷起一块破布，爬到绘里奈身边，小心地把破布盖在她身上。
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颜色可疑的营养膏，放在绘里奈身边。
“吃点吧，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他压低声音说，“能活一天，算一天。”
绘里奈依然一动不动，双眼还在盯着麦克斯看，手里死死抓着那条沾血的手链。
“万机之父啊……”
男人轻叹一口气。
他的名字叫唐纳德，算是个医生，也会两手修理技术。
绿林看不上唐纳德，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俘虏对待。但是麦克斯很重视这样的“技术人才”，便把他一直留了下来——毕竟他自己也不会检修义体，要是失去了这身力量，就该轮到他被推出去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牢房里骚动起来。
表情麻木的俘虏们此刻如同一群惊恐的动物，手脚并用，远离门口。
“嘭——”
牢房大门被一脚踹开。
俘虏们赶紧低下头，尽可能往后面缩，生怕自己被绿林瞧上了。绘里奈没有动，她呆呆地坐在墙角，显得格外突出。
皮特随意瞥了一眼惊慌的人群，把手里提着的高文丢进去。
高文就像一袋被粗暴甩到地上的土豆，滚了几圈，恰好在绘里奈身边停住。
“老实点。”
皮特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话，关上牢门大踏步离开。
高文一动不动。他摔的生疼，也没法动。
等皮特走的没了影，俘虏们才终于有勇气，坐回原来的地方。
同时，他们也一齐看向这个新来的。
麦克斯打量了高文片刻，目光停留在高文义体化的手脚上。他犹豫了一会，对唐纳德吩咐道：“去看看，弄醒他。”
唐纳德凑过去，推了推高文，低声呼唤：“小兄弟，还好吗？”
高文睁开眼皮，眨了眨眼，示意自己还活着。
但他依然没法开口说话。
唐纳德检查了一番高文的情况，有些为难。
他虽能看出高文是被“蛊”害成这样的，但他仅仅是个学艺不精的医生，对“内功”一窍不通。
“能治吗？”麦克斯问道。
“这……老大，我只是个医生啊，不是工程师，只会医人。”
“废物。”
麦克斯骂了一句，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置高文比较好。
他自然是希望高文能恢复健康的——不然绿林再散漫，拿个高位截瘫的人也不好交差。对他来说，能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机会，自己就少了一份死亡的可能。
可是……高文义体化的模样，又让他心生犹豫。
几个月之前，也有一个改造程度较高的工人被关进来。押送的绿林几乎是前脚刚离开，麦克斯立即命令所有人一起攻击这个家伙。
他必须确保，这个牢房里唯有自己说一不二，任何可能与他竞争“暴力”的存在都必须被拔除。
“算了，留下来吧。”
麦克斯看了看自己粗壮的机械手臂与魁梧的义体，又看了看高文纤细的四肢，决定还是留下高文。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自信。在这狭窄的牢房中，轻量级义体的高文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只会被稳稳地压制。
然而这个蛊……
“要不你试试，把这这小子的脑机芯片关了再启动一遍？”麦克斯根据自己的经验，寻思了一个办法。
唐纳德：“？？？”
老大你在说什么呢？
这么严重的蛊，你想的居然是重启？
防火墙呢？数据链路呢？资源积累呢？安全协议呢？
开关机重启一次就能解决？
“赶紧试试，不然你有其他办法？”麦克斯催促道。
“那……那我试试。”
唐纳德的多指结构远比人手要灵活，他架着高文一阵摸索，最终从高文后脑勺上找到了一个数据接口。然后他用一根数据线，将这个接口与他自己脖颈一侧弹出的接口相连。
唐纳德尽管对内功一窍不通，但一些基础的命令语句还是会的。
他通过数据接线，向高文的系统发送一个关机指令。所幸这个命令起作用了。
义体的驱动芯片永远都有两块或以上，互为备份。当其中一块出了问题之后，另一块就会顶上，让赛博人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小的bug芯片崩溃而倒下。
高文原本的芯片关机之后，他感到一阵触电般的感觉，那是备用芯片在接管身体。他原本的芯片则按照预设程序，开始快速watchdog，重新启用。
几秒钟后，高文感觉自己的头脑一滞。
他的义手微微一弹，那种与人类原生血肉略有不同、但更加敏锐的新奇感觉，顺着熟悉的通路重新冲入大脑。
一股力量充盈在体内。
“呃……”高文的喉咙慢慢发出声音。
他心念一动，义体按照预设脚本的指令麻利爬起。
终于能动了。
唐纳德看的是目瞪口呆。
这……
把芯片关掉然后再打开，居然真的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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