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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观音菩萨和孙猴子

    【我们所认为的相遇,其实是错过

    想念

    就像心底歇斯底里的独角戏

    多年之后,谁还记得

    传说中,每一次美好的相遇,都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透过迷蒙的雨雾,

    岁月还能辨认出你干净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

    而我遇见你,

    只剩我泪如雨下。】

    冯薇成为了我们的新班主任。

    她年纪不大,据说毕业不久就接手了我们班。但是校长能让她担此重任,可见也有两把刷子。

    “从今天开始,我就接了齐蕾老师的班。虽然我是后来的,但是不希望你们用对待后妈的眼光看待我啊,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

    场面轻松而温暖,冯老师没有身为年轻老师刻意摆出的架子。不同于齐老太的死板严苛,她弯眉一笑,倒是让我想起了一首歌叫做“爱笑的眼睛”。短短几分钟,大部分人就已经忘却了齐老太离开的悲伤,欣然接受了这位新老师。

    “乓乓!”门被猛地推开,“咣”地一声撞到了墙上又弹了回来。

    “出去!”冯老师对着门外的人一喊,外面的人有了两三秒的愣神。

    “敲门不会吗,出去重进!”

    坐在靠门的位置,只能看到他不羁的发型,支出来毛躁的几撮儿。他转手带上了门,声响小了许多。敲门重进。

    “快回到你的座位,要开始上课了。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冯老师稍稍缓和了一下刚才发怒的嗓音,不过教室里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她打量着眼前的男孩,看样子以后他会是班级里不消停的一份子,作为老师都有这种“天赋”,好像看人一眼就能透视学生前世来生的命运。

    我也终于看清了这个男生的样子。他头发微长,刘海甚至都挡住了眉。我耳边忽然想起了广播常说的一句话:头发过耳要扎起来。

    “嘿,哥们儿,你走错班了吧?”郭瀚见来者不善,下了逐客令。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男生,不过他还是原地不动。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是来砸场子的?

    “我是新来的。也不算是新来的。以后在这个班级。”他低了下头,转即又抬了起来。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转身,鞠了个躬

    “老师好,同学好。”又补充了一句

    “我叫秦湘北。”

    齐老太走之前还做了一件我们不知道的事。为了让新老师能够尽快接手班级,她给冯薇留下了钦选的班级委员名单。唐心唯和李翔阳分别出任正副班长,这让芙妹心花怒放了好几周,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了三个月还多。蒋嘉然是学习委员,而我和朱子灏这对损友兼同桌担任了生活委员。

    “就是嫌我钱收的还不够多是么?”

    “多活动活动筋骨,预防老年痴呆。”

    我白了他一眼

    “要痴呆也是你先痴呆,你比我大一年零三个月。”

    “你个小屁孩儿。”右哼哼……

    “你个老不死的玩意儿。”左哼哼……

    事实证明,老师的确有看穿学生前世来生的本领。

    没人知道为什么秦湘北会莫名其妙的在初一下学期才来上学,也没人真正明白他那句“新来的又不是新来的”介绍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的横空出世,像孙猴子大闹了天宫,在女生堆里人神共愤。

    先是坐在他前面的女生被他把头发绑到了椅子上,下课一起立,人仰椅翻。女生哭着吵着骂他。

    “你头发夹在椅子中间了,跟我没关系。”

    女生信以为真,对于新来的同学没有一点儿防备。

    “啊,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太不注意了。”

    第二天,他故技重施。女生找到冯老师,要求换座,说新来的秦湘北是个变|态。

    一周七天,他换了三个同桌。

    第二个被他的强力胶粘了鞋底走不了路,秦湘北拿着刀片说帮忙把鞋拽下来,居然把鞋底切坏了一半。第三个被故意放在胳膊旁边的美年达浇个透,只好请假回去换了衣服。每一个惨遭不幸的女生都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求离孙猴子远远的

    于是秦湘北被请进了办公室,7年级组半日游,买套票是不是还有优惠?

    有人看见冯老师和他谈了一上午,连午饭时间都没出来。之后孙猴子一个下午没张嘴说过一句话。

    在秦湘北来了之后班级正好60人,冯老师让我分配一下值日小组,然后选出组长交代一下工作。

    “大叔,帮我把活儿干了!”我把白花花名单一甩,打到朱子灏手上,数学作业上无情地出现了一个大勾。我一哆嗦,完了,这家伙可是有强迫症的。

    “干啥呀,干啥呀,我的数学卷儿啊啊!哎呦死的这个惨啊!”朱子灏抱着卷子哀嚎,“自己弄去,人家薇薇不是说了嘛,这是锻炼你能力的好时机!哎呦我的数学卷儿呀……”

    自知理亏,无奈又得自己布置工作。

    B组的组长找到我,就是秦湘北的第一个同桌,死活不肯接收秦湘北这个组员,说不是不给我面子,是实在不想和他有什么摩擦,看他沉默了一下午,搞不好会来个火山大爆发。

    哎……奈何公务在身。有困难我们要上,没困难我们创造困难也要上!哎……不对不对,反正有困难我们先死就对了。

    我自己接手了B组的值日工作,挨个组员沟通,最后找到了秦湘北。

    他把脸埋在了胳膊中间,半趴在桌子上,但是应该没睡觉。

    “秦湘北,秦湘北?”拍了拍他,课间的嘈杂盖过了我的声音。

    “别拍了,再拍就被你拍死了!有什么事儿说。”一脸不耐烦,但还是起来了。

    “以后我就是你们值日组的组长。你是拖地的,跟郭瀚一起,到了值日的时间我会提醒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没别事儿啦?知道了”他又把脸埋了进去。这相当于无声的逐客令,我也没奢望他能十分认真记住我说的话。反正交代我是交代了,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责任心。

    放学之前冯老师又把秦湘北叫了出去。

    “怎么样,想好没?我是肯定不会放一个男生跟你一起胡闹的。要么你自己选坐哪都行,但得保证没有人再来跟我打报告,要么你一个人搬着桌椅坐到讲桌前面。”

    秦湘北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的微微抖了一下,幅度很小,但是他自己知道。

    “我不想一个人,我保证以后不胡闹。”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对冯薇保证。

    “不换不行吗?”他试探性地问。

    “好像……是不行了,付雅迪被你浇了一身,她应该忍不了你了吧。”冯老师嗔怪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是惹怒了全班女生,可没你好果子吃!”

    “哎呀,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秦湘北挠了挠头发,少了分冷漠桀骜,多了分玩笑调皮。

    “明天把头发给我剪合格了去!”

    “知道啦,絮絮叨叨的,像老太太一样……呦呦呦,别揪我耳朵,我剪!我剪!我错啦冯老师!”

    一松手,他夸张地揉了揉,“真疼!”

    “那个,咱们班的生活委员叫什么来着?”

    “你说顾翎楠啊。”

    “嗯,我跟她一桌。”

    “她能受得了你?”

    “我觉得……她应该不能跟你打报告。”

    “差劲!”

    “What?Areyoukidding?”

    “别跟我拽英文,我最烦别人跟我拽英文。”旁边吃饭的朱子灏,差点没把嘴里的鸡蛋糕全喷到我桌子上,我煞有介事地护住了我的餐盘,以免惨遭不幸……

    “妞儿,来真的啊?我不就是上次没帮你排值日表,至于离我而去吗?”

    “大叔,就算再不济,我还能主动央求坐那孙猴子边儿上去啊。”我无语泪千行。

    “那,那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然妞和朱大叔饭都不吃了,盯住我不放。

    “对对,你得给我个交代。好不容易摊上了天天能侃大山的同桌,再换一个,我不适应。”

    “胶带,谁给我个橡皮啊。事情呢,就是早上冯老师找到我,说秦湘北是新来的同学,好多女生都不想坐他旁边,希望作为班级干部的我能帮她管管这个齐天大圣。我也莫名其妙的。老师求我,总不能不帮吧。”

    “找班干部管他?妞儿,你很强悍吗?让你降他,那你不就是唐僧级别的了?”此话一出,我学着然妞,一脚踩实朱大叔的左脚。

    “啊啊!你能不能温柔点儿!”

    “我觉得吧,楠楠,要不我替你去?冯老师应该会同意。”

    “没事儿,然妞儿,多说了也就是个痞|子,也做不了什么高级的坏事儿。”

    “就是就是,那个嘉然啊,让她去,为民除害也当造福百姓了。”朱子灏一遍心疼着自己伤残的左脚,一边阻止祖国花朵羊入虎口。

    付雅迪一听老师给她换座了,中午午休就抢占先机把东西搬到了我那里。这是唯恐我不走的节奏……

    她给我鞠了个躬,就当做是表示歉意。

    临走的时候,我拍了拍朱子灏“大叔,我会想念你的。我不在了要好好写作业,哪天你飞黄腾达考了第一名,千万记得要跟冯老师提申请把我换回来啊!”

    “行了行了,别鬼哭狼嚎的。最多一个月,肯定让你回来!”

    “这年月,啃什么都行,千万别肯定。”

    “去去去,这倒霉孩子!”

    我惨痛的同桌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跟朱子灏一桌时间长了,我也感染上了强迫症。不是整洁度强迫或者是洁癖,是人格和品性的强迫症。尤其是旁边坐了一个极其典范的差生,上课不听、作业不交、值日健忘、打架斗殴、嘴贱皮厚。这种渣男激起了我对其人格改造的计划的极大兴趣。

    “上课听课啊,不听怎么会?”

    “你烦不烦,那是我自己的事儿。”

    交流无果,我开始找了新的话题

    “那天冯老师跟你唠了一个上午,说什么了你俩?”

    “说什么,你猜?”

    “让你头发过耳朵要扎起来。”

    “去你的吧!”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就没再说话。

    第二天,秦湘北剪了头发。顶着利索的毛寸,穿着白色的运动衫,嚼着口香糖,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不穿校服是要扣分的。”

    “我乐意。”

    “秦湘北你赶紧交作业去!今天查人数就差你一个了”

    “大姐。”他把校服往桌子上重重一摔

    “你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你叫‘湘北’,我叫‘陵南’,我们本来就是死对头啊?”

    “那是什么鬼东西?”

    “【灌篮高手】没看过,你有没有童年”

    “我从来不看篮球的。”

    一记白眼,

    一声不屑。

    “我没写,没法交。”

    我张嘴想要一连串连珠炮损他一顿,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是不是这样的人,改不改造其实完全没有意义?

    中午一觉醒来,就看见秦湘北一脸不怀好意的时不时往这边瞥。第六感告诉我,这家伙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儿。我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圈,发现身边没有饮料水瓶子墨水等嫌疑物品。

    上课铃一响,“起立!”

    我忽悠了一下没站起来。果然,鞋死死粘在了地面上。

    秦湘北从来不会看课表,对于感兴趣的数学历史偶尔会听一下,更多的时候他在发呆,在睡觉,在做任何一切与课堂无关的事。不过他没有意料到的是,这节课是语文课,冯薇的课。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看着还坐在椅子上的我,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慌,他不是应该感到庆贺才对?

    “谁没起立?没睡醒的同桌叫一下!”

    秦湘北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老师,不好意思,我胃痛得厉害,起身不太方便。”我身体稍稍前倾,解释道

    “那用不用去医务室啊?”

    “没事儿没事儿,我趴一会儿就好了。”

    “嗯,挺不了可以跟我请假。全体请坐。”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想维护他,只是他已经换了三个同桌,如果我再折腾个来回,他在班级里也应该很不好受。人哪有一生下来就是坏人,退一步如果能海阔天空的话,给别人多留一条退路也不坏。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不求谁感恩戴德。齐老太走了之后,我才发觉如果人能多宽容大度一些,会比小肚鸡肠活得自在很多。

    他也装作很自然地坐下,但还掩盖不了涨红的脸,也没有说话。不过那节语文课,他很认真地听了。

    下课然妞和大叔还有大部分同学都来对我嘘寒问暖,一下子被一股热流环绕。

    直到放学,我让然妞先走,撒谎说我爸让我在学校等一会儿。

    待到班里一个人没有了,我偷偷脱下鞋,去找铁格尺一点点儿想把鞋翘下来。

    “砰砰砰砰”我听见渐进的重重的脚步声

    不会学校里进贼了吧?

    我一探头,秦湘北提了一个暖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你回来干嘛?”我没一脸好气儿

    “上次用刀翘,鞋会坏的。我去旁边小卖店,让阿姨烧了点儿热水。”他拧开盖子,热气一股脑冒了出来。

    “小卖店连壶也卖啊?”

    “你笨啊,壶当然是要给人家还回去了。”

    我双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他一口气倒了半瓶热水在鞋边,趁机用钢尺翘了几下,鞋拿下来了。

    “你倒了多少502?”

    “就上次没用完的,都用了。”

    “你有病啊你!”我拿数学练习册砸了他的脑袋。

    还好是夏天,水干的很快,我穿了鞋赶紧往车站跑,去赶最后一班公交。

    “顾翎楠!”

    啊?我一回头

    “今天谢谢你了。”

    “你说什么?”我连嘴型都没看清

    “今天留什么作业啦?”

    “秦湘北你大爷的!”

    我翻了包,撕了作业单给他,飞也似的去赶车。

    背后,夕阳照在白色运动衫上的影子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