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司空见
裕王一夜心情大好。
早餐后，小息片刻便独自出了寝殿。
正是辰卯交替之时，阳光斜斜地照在白绸金丝绣花短袍上，一点儿也不晒人。
现在还有一刻钟的闲暇，他围着几个花圃慢慢地踱着步。
月季嫣红、栀子白洁、芍药粉彩，千朵万朵或袒花露蕊、或聚簇而放，或交錯层叠，像绚丽的朵云在翠绿的枝叶间游浮。
裕王不时闭上眼睛深嗅四溢的馨香，心里不由叹道：“难得王妃爱花如此！如能清清静静地享受一番，也不吝是一件人生美事。”他心里想着，脚却往客厅方向走去。
两个侍女见他一来，推开了深红描金的大门。
裕王迈步进去，绕过梅、兰、竹、菊四扇彩画屏风。
六个从头到脚全身黑服的“随鸦”分列左右，齐声道“见过裕王！”裕王点点头，展眼一看，“随鸦十二侍”来了花离、鬼雀、妖光、风影四女和飞信、墨迹两男。
裕王说了声：“随本王来。”一行七人，只听见裕王的脚步声一直响到内堂。
没有多久六只“随鸦”鱼贯而出，不同的是，脸上都蒙了黑巾，只露出眼睛和鼻孔。
他们像真的乌鸦一样，出了客厅大门后便消失在光天化日之下。
“来人。”客厅里传来了裕王的声音。一个侍女应声入门进到屏风里边。“去跟涂总管说，把司空见先生请来。”侍女答了声“是”转身退出。
司空见名属幕僚，三年前持太子荐书入府。
因为是胞兄推荐，裕王收下了他，但也没有安排具体差事，只是养着。
裕王叫侍女送来了两杯“明”茶。
那是在清明节前把摘下的茶树嫩叶，白天在大太阳光下曝晒，晚上在月光下吹晾，反复三四次后，收在放有干石灰的陶罐里。
一两年之内，泡出来也汤清色绿、清香扑鼻。
裕王最喜欢它淡淡的苦涩味，回甘解腻又提神醒脑。
难得今天天气和心情一样的好，品起来也更有一番和风含香的滋味。
“禀裕王，司空见先生到。”侍女把司空见带了进来。
“哦好！司空先生请坐。”裕王又对侍女说：“告诉厨上，中午准备一坛米酒，司空先生同本王一起吃。”侍女答应一声出去了。
司空见见过礼后，在侧位正身坐下。
裕王见他的时间总共也就四五次，如此近的距离见面是第二回，上一次还是他刚进王府的时候。
裕王仔细打量了他一下，见他周身穿戴齐整，一头浓密的黑发一丝不苟在顶上挽了个髻，用一根二指宽的红绸系着；微黑红润的脸上已没有风霜的痕迹，眼睛不大，光芒内敛很有精神，仿佛有什么喜事儿似的。
“先生，”“裕王言重了，不敢当、不敢当！”他赶紧起身插话，说完又坐下。
裕王继续说道：“在王府住得可还习惯？”
司空见赶紧又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行礼：“臣下鲁愚，承蒙裕王收留，降纡以待，不胜感激万分。”
“司空先生是人中豪杰，只如俊鸟投林。不必过谦，请坐下吧。先喝喝茶。”裕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司空见见状，端起茶先抿了一口，紧接着又喝了一口抬起头道：“嗯，好茶、好茶。”
裕王笑了笑，望了他一眼开口道：“听说司空先生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那听说过叫啥阴阳洞天、还有青蟾山的吗？”语气淡淡的，像拉家常。
司空见愣了一下，放下茶杯答道：“裕王真是难为住臣下了。青蟾山真的没听说过，不过阴阳洞天倒是知道一二，不过它不在我中州国境内。裕王知道茫州城吧？”
裕王点点头。那是中州国最北边的一个山城，极是寒冷荒凉。
司空见继续说道：“茫州城外近两百里地，有一座险峻无比的大山，被当地部落民称之为云莽山。一到秋天，山上就是雪白一片还白雾迷茫。阴阳洞天就在这山里，不过当地人把它称作冷热窟霳，茫州人又把它称作冰沟热谷。传说里面有两条凶恶的蛟龙，寻常人都避而远之。”
“还有这等奇事，”裕王说道，“那有真见过蛟龙的人吗？”
“恐怕不会有吧。都是传说，以讹传讹。”
“那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呢？”
“禀裕王，臣下听了传说，也曾想去看看。五年前，已经要走到茫州城了，无奈这条路太难走了，预计的盘缠远远不够，天又冷得要命，只好算了。”司空见叹了一声问道：“莫非，裕王想去看看？”
“哦，本王也是风闻。闲着无事忽然想起，一时也好奇，只是随便问问。”裕王不露声色的答道。
其实他已经派人在找这两处地方了。
十天前固城的布谷鸟传来消息，说是唐图和唐枫闲谈时几次提到阴阳窟霳和青蟾山，只是传来的内容太过简略，语焉不详。
他想搞清楚唐家人为何对此两处感兴趣、想用来做什么。
顺便也验证一下自己对司空见来王府的真正目的的猜测。
司空见见裕王此时脸色阴晴不定，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心想，此时不说，以后恐怕没机会了，即使说了恐怕也不会信了。
定王通过太子把他安插在裕王府，就是要利用他精通修房造屋筑路的本事，观察裕王府的建筑材料、结构、群落摆布等情况、有没有暗堡暗道暗门之类的、仆人是些什么样的人等等，以此来推断裕王的实力和想法。
三年时间的观察接触，他知道了裕王有远见有雄心壮志，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的野心，但是可以信赖。
只见司空见站起身来，向前一步，转身一下子跪在裕王面前。
裕王一见大吃一惊，只听司空见说道：“臣下的真实身份，想来王爷您早就知道了。”裕王只是瞪眼望着他，不发一言。
“是的，臣下是定王浱来的卧底，代号稀饭。”
“稀饭？”裕王终于问了一句。
“稀饭！我是第五号稀饭。定王说，在贫瘠荒凉的西麦城有稀饭吃就不错了。要我们在喝酒吃肉扒拉大米饭的时候，牢记西麦城的子民们有许多连稀饭也吃不饱。惭愧哪！”
“喔一一想不到大哥他，唉......”裕王极时的感慨了一句，有点讥讽的意思。
“裕王您不要误会。今天臣下不是卖主求荣。这都是定王的意思，让我找个机会把话挑明了说一一定王慕您德馨义重见识深远，希望能与您联合，结成更紧密的关系。”
“本王与定王本就是嫡亲兄弟，还有更亲的吗？”裕王恼怒道。
“请裕王恕罪，可您俩是同天不同地呀！现今丽妃一族把持朝纲，为使琛王上位，对各王已经露出了牙齿，”司空见继续争辩道，“自古王候家，兄弟父子相残的事还少吗？”
“放肆！司空见，你找死吗？”裕王怒喝一声。
“咚！”司空见磕了个响头，抬起来额上起了个血印子。
“请听臣下把话说完。定王的意思是，大家遵从太子，联合起来抗衡丽妃一族，并非谋大逆呀！皇上被媚惑蒙蔽，唐氏一族从内苑到前庭都一概把持。说不定哪一天就是众王灾难之时，只有齐心合力，方才能保王子王孙们富贵哪！”司空见俯下了身体一动不动。
裕王听了，半晌不语。终于伸双手扶起他：“事关重大，可有物证？”
“有！”司空见从贴身摸出定王的亲笔信，是一张巴掌大的对折的薄羊皮，双手呈给了他。
裕王接过展开一看，只有加盖了定王红印的四个字“荣辱与共”。
早餐后，小息片刻便独自出了寝殿。
正是辰卯交替之时，阳光斜斜地照在白绸金丝绣花短袍上，一点儿也不晒人。
现在还有一刻钟的闲暇，他围着几个花圃慢慢地踱着步。
月季嫣红、栀子白洁、芍药粉彩，千朵万朵或袒花露蕊、或聚簇而放，或交錯层叠，像绚丽的朵云在翠绿的枝叶间游浮。
裕王不时闭上眼睛深嗅四溢的馨香，心里不由叹道：“难得王妃爱花如此！如能清清静静地享受一番，也不吝是一件人生美事。”他心里想着，脚却往客厅方向走去。
两个侍女见他一来，推开了深红描金的大门。
裕王迈步进去，绕过梅、兰、竹、菊四扇彩画屏风。
六个从头到脚全身黑服的“随鸦”分列左右，齐声道“见过裕王！”裕王点点头，展眼一看，“随鸦十二侍”来了花离、鬼雀、妖光、风影四女和飞信、墨迹两男。
裕王说了声：“随本王来。”一行七人，只听见裕王的脚步声一直响到内堂。
没有多久六只“随鸦”鱼贯而出，不同的是，脸上都蒙了黑巾，只露出眼睛和鼻孔。
他们像真的乌鸦一样，出了客厅大门后便消失在光天化日之下。
“来人。”客厅里传来了裕王的声音。一个侍女应声入门进到屏风里边。“去跟涂总管说，把司空见先生请来。”侍女答了声“是”转身退出。
司空见名属幕僚，三年前持太子荐书入府。
因为是胞兄推荐，裕王收下了他，但也没有安排具体差事，只是养着。
裕王叫侍女送来了两杯“明”茶。
那是在清明节前把摘下的茶树嫩叶，白天在大太阳光下曝晒，晚上在月光下吹晾，反复三四次后，收在放有干石灰的陶罐里。
一两年之内，泡出来也汤清色绿、清香扑鼻。
裕王最喜欢它淡淡的苦涩味，回甘解腻又提神醒脑。
难得今天天气和心情一样的好，品起来也更有一番和风含香的滋味。
“禀裕王，司空见先生到。”侍女把司空见带了进来。
“哦好！司空先生请坐。”裕王又对侍女说：“告诉厨上，中午准备一坛米酒，司空先生同本王一起吃。”侍女答应一声出去了。
司空见见过礼后，在侧位正身坐下。
裕王见他的时间总共也就四五次，如此近的距离见面是第二回，上一次还是他刚进王府的时候。
裕王仔细打量了他一下，见他周身穿戴齐整，一头浓密的黑发一丝不苟在顶上挽了个髻，用一根二指宽的红绸系着；微黑红润的脸上已没有风霜的痕迹，眼睛不大，光芒内敛很有精神，仿佛有什么喜事儿似的。
“先生，”“裕王言重了，不敢当、不敢当！”他赶紧起身插话，说完又坐下。
裕王继续说道：“在王府住得可还习惯？”
司空见赶紧又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行礼：“臣下鲁愚，承蒙裕王收留，降纡以待，不胜感激万分。”
“司空先生是人中豪杰，只如俊鸟投林。不必过谦，请坐下吧。先喝喝茶。”裕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司空见见状，端起茶先抿了一口，紧接着又喝了一口抬起头道：“嗯，好茶、好茶。”
裕王笑了笑，望了他一眼开口道：“听说司空先生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那听说过叫啥阴阳洞天、还有青蟾山的吗？”语气淡淡的，像拉家常。
司空见愣了一下，放下茶杯答道：“裕王真是难为住臣下了。青蟾山真的没听说过，不过阴阳洞天倒是知道一二，不过它不在我中州国境内。裕王知道茫州城吧？”
裕王点点头。那是中州国最北边的一个山城，极是寒冷荒凉。
司空见继续说道：“茫州城外近两百里地，有一座险峻无比的大山，被当地部落民称之为云莽山。一到秋天，山上就是雪白一片还白雾迷茫。阴阳洞天就在这山里，不过当地人把它称作冷热窟霳，茫州人又把它称作冰沟热谷。传说里面有两条凶恶的蛟龙，寻常人都避而远之。”
“还有这等奇事，”裕王说道，“那有真见过蛟龙的人吗？”
“恐怕不会有吧。都是传说，以讹传讹。”
“那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呢？”
“禀裕王，臣下听了传说，也曾想去看看。五年前，已经要走到茫州城了，无奈这条路太难走了，预计的盘缠远远不够，天又冷得要命，只好算了。”司空见叹了一声问道：“莫非，裕王想去看看？”
“哦，本王也是风闻。闲着无事忽然想起，一时也好奇，只是随便问问。”裕王不露声色的答道。
其实他已经派人在找这两处地方了。
十天前固城的布谷鸟传来消息，说是唐图和唐枫闲谈时几次提到阴阳窟霳和青蟾山，只是传来的内容太过简略，语焉不详。
他想搞清楚唐家人为何对此两处感兴趣、想用来做什么。
顺便也验证一下自己对司空见来王府的真正目的的猜测。
司空见见裕王此时脸色阴晴不定，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心想，此时不说，以后恐怕没机会了，即使说了恐怕也不会信了。
定王通过太子把他安插在裕王府，就是要利用他精通修房造屋筑路的本事，观察裕王府的建筑材料、结构、群落摆布等情况、有没有暗堡暗道暗门之类的、仆人是些什么样的人等等，以此来推断裕王的实力和想法。
三年时间的观察接触，他知道了裕王有远见有雄心壮志，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的野心，但是可以信赖。
只见司空见站起身来，向前一步，转身一下子跪在裕王面前。
裕王一见大吃一惊，只听司空见说道：“臣下的真实身份，想来王爷您早就知道了。”裕王只是瞪眼望着他，不发一言。
“是的，臣下是定王浱来的卧底，代号稀饭。”
“稀饭？”裕王终于问了一句。
“稀饭！我是第五号稀饭。定王说，在贫瘠荒凉的西麦城有稀饭吃就不错了。要我们在喝酒吃肉扒拉大米饭的时候，牢记西麦城的子民们有许多连稀饭也吃不饱。惭愧哪！”
“喔一一想不到大哥他，唉......”裕王极时的感慨了一句，有点讥讽的意思。
“裕王您不要误会。今天臣下不是卖主求荣。这都是定王的意思，让我找个机会把话挑明了说一一定王慕您德馨义重见识深远，希望能与您联合，结成更紧密的关系。”
“本王与定王本就是嫡亲兄弟，还有更亲的吗？”裕王恼怒道。
“请裕王恕罪，可您俩是同天不同地呀！现今丽妃一族把持朝纲，为使琛王上位，对各王已经露出了牙齿，”司空见继续争辩道，“自古王候家，兄弟父子相残的事还少吗？”
“放肆！司空见，你找死吗？”裕王怒喝一声。
“咚！”司空见磕了个响头，抬起来额上起了个血印子。
“请听臣下把话说完。定王的意思是，大家遵从太子，联合起来抗衡丽妃一族，并非谋大逆呀！皇上被媚惑蒙蔽，唐氏一族从内苑到前庭都一概把持。说不定哪一天就是众王灾难之时，只有齐心合力，方才能保王子王孙们富贵哪！”司空见俯下了身体一动不动。
裕王听了，半晌不语。终于伸双手扶起他：“事关重大，可有物证？”
“有！”司空见从贴身摸出定王的亲笔信，是一张巴掌大的对折的薄羊皮，双手呈给了他。
裕王接过展开一看，只有加盖了定王红印的四个字“荣辱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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