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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意识之门(中)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感官也进入了短暂的休眠,以往的经验变得毫无轻重,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好似翩翩起舞得若蝶在森林中嬉戏;又如翱翔在天空的雄鹰那样无拘无束;霎时间又变成悠游在海中的鲸鱼,潇洒自得地畅游在深海之中。

    身处于这种异常的状态没多久,黑暗中就亮起了点点星光,波光琉璃、此起彼伏闪耀着的能量变幻莫测,已经分不清彼此之间的距离。她低头往下望了望,发现身体不知何时变成了聚合在一起的沙粒,挥手之间如风中的云雾般缥缈而无形,有种随时便会被吹散的感觉。

    原来这便是意识的样子,充满着能量的涌动与变化,与现实世界正好相反。

    彼时胸前涌出了娟娟热流扩散至全身,与周围那似梦似幻的能量产了共鸣,一种强烈的牵引感袭来,身边的洪流终于开始流动起来,被这温暖的力量所包围的感觉实在太美好,让她终于放松了下来,任凭未知带领自己前行。

    如同现实世界的河流一般,慢慢地流向那宽广的水域之时,河岸的景象也变换着风貌。此间能量的洪流慢慢汇聚集中,趋势越来越广,好似宇宙中的银河般波澜壮阔,深深夺走了她的注意力。不知道是出于担心还是好奇,她对一颗墨绿色的星有了感应,注意到那周遭映射出来的斑斓光耀非常的与众不同,让她心驰神往。这种刹那间的起心动念让洪流变得急速起来,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侵蚀着她,但那压力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等她再次恢复了感官后,前面的景象已经完变了样。

    她正漂浮在一片墨绿色的虚空之中,这里没有能量洪流那般的温和与优美,而是充满着不稳定与错乱,层层叠叠交错的碎石与深紫色的尘埃相连,形成数以百计的道路,它们有些平顺;有些曲折;有些中间已经断裂;有些翻卷成无尽的漩涡;毫无规则地延展至四面八方。

    惊愕于这突然间的变化,还有对面前景象的敬畏,她愣了好一会儿,脑中始终围绕着一个问题——这是什么地方?

    身边的深紫色浊气渐渐聚集到她身边,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她感觉身体越来越重,最后缓缓地落到了附近的碎石上,熟悉的既视感转瞬即逝,她发现此地与之前的异世界极其相似,只是少了那些游轮的残骸而已。这发现显然让她有些惊慌失措,可好歹有上次的经验在前,倒不至于丧失所有的思考能力,在着眼于分辨错综复杂的道路时,周遭的环境也越发清晰起来,最让人瞩目便是那条中心散发出墨绿色光耀的漩涡之道,那光耀似乎有着神秘的魔力,看久了便不由自主地想往里而去,不仅如此,它还充斥着一种独特的气味,闻到后越发让人精神涣散。

    沿着漩涡小道行走的时候,冬魄心中有一个远方的声音呼唤道——记得要往金色的光耀走,那才是出口……

    什么?

    脑中有了疑惑,但脚步却没有耽搁,一刻不停地向前行着,好似有什么力量拉着她一样,不久,越发浓郁的浊气将她心中的声音隔绝开,一点儿也听不到了。

    不再执着于任何事情,她一心前往那旋涡的中心,待跨过了光耀的交界处。她感觉身体不再轻盈的飘逸,紧接着便是重重落入水中的痛楚,张开嘴呼叫,口鼻中刺激的咸腥味让她难受至极,只剩下回到陆地上的焦急,四肢不停地扭动,试图抓住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却感觉后颈一紧,什么人将她拉出了水面。

    漆黑的夜晚海水冰凉刺骨,浮出水面的她视野还是一片模糊,但能感觉到面前就是一艘救生艇,施以援手的人将她推至艇的边缘,她抓紧绳子才吐了几口水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应急灯明晃晃地光往她身上照射了一下,就转向了其他地方,借着光她终于看清了艇上的情况,上面坐着的人个个面色苍白且惊慌失措,他们大喊着满载的言辞,试图阻止还要往上爬的人们,但水中的人大喊着救命,执意想要往上爬。

    冬魄也分不清刚才救自己的是谁,人们的脸在这暗夜下都模糊一片,他们只顾着往艇上爬,一点儿也不想放弃求生的机会,而她在水中消耗了大量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奋力地人群,耳边充斥着叫喊声、鸣笛声、金属刺耳的碰撞声,直到一阵刺耳的鸣叫声覆盖了一切。

    这声音从水下传来,撕扯着人们的耳膜,人们纷纷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将灯光都照了过去,光线透过海中的浓雾投射向‘天堂号’的船头,巨大的船身展现在眼前,只见船身还有几处零星的光点闪耀着,看上去还完好无损。

    低哑的鸣叫声停止后,海面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浮了出来,它动作异常的缓慢,浮在上面的部分并没有手臂,长长的躯干像海蛇一样扭动着,硕大的脑袋比游轮还要宽,似乎一张嘴便能将整个游轮吞入腹中。

    甲板上还未逃走的人们看到这幅景象,纷纷从上面跳了下来,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摔入水中。

    清道夫……

    这实在也清楚不过的事情了,还能是什么有这样的威慑力呢?

    冬魄恍惚地认为自己还身处梦中,面对此刻恐慌的景象她没有任何动作,连逃跑的意愿都消失了。

    当然,救生艇上的人们却和她正好相反,短暂的愣神后便顾不得其他,打开引擎便逃窜了开去,摔下了那些攀附其上的人,冬魄被摔回了海中,这次她没有激烈的挣扎,只是默默地看着一艘艘疾驰而去的船影。水下暗影伺机而动,几条触须状的黑影尾随其后,它们如虚空中的浑浊一般,从救生艇的底部穿了过去,船体的表面一点儿事也没有,只留下了一些腐蚀的痕迹。

    但她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从身边流淌而过,不久,那些救生艇的引擎便停了下来,再也转不动了。

    她漂浮在海面上,不敢再看那些景象,闭上双眼沉了下去,不知不觉间一切又回归了黑暗。

    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置身于船舱之内,顶上亮着红色的应急灯,周围昏暗看不清情况,只感觉乱糟糟的环境中零星逃窜着几个人,人们也顾不上矜持,四下找寻一切可能获救的机会。她刚迈了一步就感觉钝痛袭来,身体歪斜地靠在了舱壁上,这才意识到腿上受了伤,可猩红的血已经浸染了纱布,就在她紧张之际,身侧突然出现一双手,一个矮小的女人搀扶着自己,眼神中透露着担心与关怀。

    为难地别开眼,她低头发现自己的身材不是一般的高大,手指粗犷厚实,不像是刚才海中女人的手。

    这怎么回事?难道……

    她握紧拳头砸了一下墙面,并没有和身边的女人说话,并开始艰难地往前走着,尽管身上的冷汗蹭蹭也没有停下的打算,那女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尽量帮他走得顺利一点。很快两人来到一个拐角处,没想到被几个疯狂奔跑的人撞翻在地,那些人表情恐慌语无乱次,往反向方疾驰而去,身边的女人表情恐惧,不敢再往前去了。

    摔倒在地的冬魄险些疼晕过去,匍匐在地抱着腿打滚,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那些跑掉的人便传出几声大叫,在不远处制造了相当大的动静,但由于光线实在昏暗,看不清发生了些什么。

    身边的女人已经吓得哭了出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腿,颤抖得如筛糠一样,失去了一切判断力。

    冬魄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看向那女人,刚想安慰她一下,就见到她的眼睛瞪得老大,惊恐地望着自己背后,捂着嘴巴不敢大叫出声。

    她偏头往左边一别,看到地上那不规则的影子正笼罩过来,那轮廓让人联想到巨型章鱼的触角,咽了几口水,还没等她回头查看,受伤的脚被什么紧紧圈住,整个人被不可抗拒的拉力拖了过去,还没看清抓住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她胸口就被窒息般的痛楚击穿,眼前又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