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佳人终是香消殒，世间再无这般人

    黑水城自古便是蛮荒之地，教化未开之时人人如同野兽一般，此地居住之人要么身上血案累累，要么十恶不赦，也有很多为躲避各方朝廷追杀的人流落于此，也有纯良之辈最后被逼的走投无路流落于此，多年以前，此处来了位年轻人，年轻人刚到之时，天降蒙蒙小雨，身边有位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姑娘一袭粉红色衣裳，撑着把白伞，柔荑轻握伞柄，伞柄南海紫竹所制，内衬六十四骨，伞布为雪域天蚕丝所织，极为光滑，雨滴刚落在上边就顺着边缘滑落于青石板上，伞顶花纹细看是一束梅花，枯枝之上开着新粉的花朵，好不鲜艳，甚是应景，有诗云：吴越春秋地，江南细雨靡。佳人油纸伞，青石小桥皮。柳上胭脂月，心中美酒诗。含笑烟云里，欣然倩影思。好一幅美人如画。那青年背上负一把长剑，森然凌冽，口中轻轻的咳着，脸色苍白，活脱脱的一个病秧子，这样一对组合，刚一入城，就被各大势力的探子立时盯上，那青年刚咳了两声，缓缓的说道：蝶衣，你不要管我了，过了黑水城，请速速回去师门，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那位姑娘满脸担忧的望着身边的那位青年，眼神中除了担忧还有一丝爱意，咬了咬嘴唇道：杪景大哥，我不走，你怎么又赶我走，说话间，眼里又泛起了晶莹的泪光，显得楚楚动人。那模样让人好生怜惜。青年轻咳两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蝶衣的头，叹道：你呀，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傻丫头，你又是何苦呢。刚说完，蝶衣眼圈一红，一下子抱住这个青年，轻轻的啜泣道：杪景大哥，我不管，这一世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青年拍了拍蝶衣的肩膀轻轻说道：如果这一次，我能逃过这一劫，蝶衣，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今生今世我杪景发誓，只爱你一人。蝶衣又往青年的怀里缩了缩，俏脸微红，发出一声细若蚊丝的声音：嗯。旁边的酒楼里，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有个带着斗笠的老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口中轻叹道：痴儿啊。

    两位年轻人进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城中的各大势力，不知为何，各大势力头目得知这一组合后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出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种静默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或是不知在等待什么。青年与姑娘入住一家客栈已有半月有余，每天姑娘只做一件事，就是给青年疗伤，姑娘是醒医阁的的第十六代弟子，也是目前掌门师尊的小徒弟，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并且是上代师尊云游四方时，途径一个被强盗劫掠的小村子，在残垣断壁的里听到婴儿的啼声，才寻到一婴儿，并取名蝶衣，一路悉心照料，回到师门之后交由自己的徒弟陌樱抚养，初始不觉，等到小蝶衣长到大一点年纪，可以开始修炼之时，展现出惊人的修道天赋，八岁洗礼结医丹，后山绿光闪耀，光芒四射，光照之处万物复苏，树木抽出新芽，一众宿老都被惊动，当众被一群大医抢破脑袋要收为徒弟，最后争执不下，决议一起授徒，十年过去，蝶衣已经到了卢扁境。今次下山历练，碰到一位暗影堂弟子名叫杪景，两人朝夕相处，互生情愫，后因杪景被仇家追杀，一路逃难至此。经过蝶衣的悉心照顾，杪景基本已经痊愈，两人合计近两日离开此处。

    黑水城的天气近来一直不太好，今天比往常更加安静，街上突然多了一队人马。众人个个一袭黑衣，头戴帷帽。内力鼓荡，气势不凡。旁边一个黑影快步半跪递上一个竹筒，为首之人打开一看，冷笑道：果然还在这里。沉声道：去通知城里各大帮派，为我们带路找到那小子，那小子手里的宝贝必须是我们慕容家的，谁若染指，格杀勿论。身后一众人齐声握拳道：是，少主。快马向着客栈的方向奔去，老人一如那天一样，淡淡的看着这一切，端起手中的酒杯说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说完，饮完最后一杯酒，默默的走下酒楼，看方向，竟然与那群人一个方向。

    城门口这条青石路的尽头就是那间客栈，今日街道冷冷清清，人烟稀少，好像四邻已经被提前清场一般，这队人马停于客栈门口，为首之人缓声说道：客栈内的人听着，我现在给你们一刻钟时间，速速从客栈中离开，一刻钟一过，杀无赦。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屋内之人听后仿若惊天炸雷在耳边响起，倏忽间，鸡飞狗跳，人们慌不择路从门口争着抢着出来，刚一出门又被按到一旁，逐个对着画像一个个盘查，没有问题才放人离开，挨个排查完后，未发现自己所找之人，门口已经冷冷清清，为首之人拳头一放，身边之人全部鱼贯而入，登上二楼之后推开一个房间，一阵黑影闪过，二楼之上所有随从全部保持原有姿势一动不动，戛然而止。随后听到一声整齐划一的声响，噗通，倒地而亡。外表没有一丝伤口，也无鲜血外渗，因为是名剑承影划过的伤痕，承影剑为上古名剑，十大名剑之一。曾为商天子、春秋时卫人孔周所有，与含光、宵练齐名，并称商天子（王帝君主圣帝）三剑。相传出炉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故名承影。后有由春秋时卫国藏剑名家孔周收藏。承影：快的如光、如影、如风；光不可见，是因时光如梭快比闪电，瞬间可通天地使人无察；影只存形，是为气随机行，容形而存影迹似有还无；风有留余，寒热风湿之入体即合其身，且皆有症状。时光、气机、风行都是与人相关之物，各有其制，都不会要人命，却也是时时在要人命，只是它们也是在按照命体本身在行事罢了。所以中之必亡，用至臻境，据传可控人生死时间。相传有位剑客曾用此剑杀一人，剑过人走，另外一人毫发无伤，剑客留下一句话：你只有一个月时间了，有什么事抓紧时间办吧，那人未曾多想，一月之后卒，从此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受人百般推崇，此人便是暗影堂开派祖师，杪黎。走廊尽头立着位青年，正是多天不见的杪景。现如今已是痊愈，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顷刻间进入客栈的所有人都已经终结生命。只听外面一声冷哼，随后缓缓进入六个人，六个人浑身伤痕累累，身上由白色绷带满满缠绕，凝固的血渍把白色绷带渲染的一块一块。每个人双臂之上缠绕着碗口粗的铁链，这是慕容家的六狱奴，据传每一代从民间精挑细选六位一母同胞的婴儿，心意相通，从小浸泡在封魔池中，受尽万血滋养，同时也要能承受的了万血怨灵滋扰，能够撑过三重阶段才算是能练成六煞体。每一重境界历时八年，算来几人已是青年，练成六煞体之人一般来讲活不过三十岁，这几位已然没有几年好活。几人齐齐向前迈出一步，身上的血煞之气如火山爆发一搬涌向杪景，牢牢锁定杪景气机，杪景冷哼一声，道：六狱奴，上次被你们偷袭打成重伤，来得好，新仇旧账一起算。说完，拇指轻弹剑匣，寒光顺着血煞之气的方向袭向六狱奴，为首之人冷哼一声手臂一震，只听金石之声响起，剑气与锁链之间撞出些许火花后，戛然而止。空气中除了弥漫着杀意再无他物。

    下一刻，双方瞬间碰撞，平常人肉眼已经看不出他们的位置，只能听到金石相交之声，交手许久，各自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杪景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对面六人身体之内噼里啪啦响了良久，之后重重倒在地上，生死未知。杪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心中暗道：慕容家的六狱奴果然名不虚传，好生厉害。若不是今日旧伤已经痊愈，修为比之前精进一丝，孰强孰弱还未曾可知，心中感叹间，身后一只玉手按于肩头，手上发出莹莹绿光，修复着刚刚大战造成的伤势，耳边传来一声急切的问话：景哥，不要再战了，好不好。蝶衣不想你再受伤了。

    杪景轻叹一声，蝶衣，你快走吧，慕容华带家中精锐一路追至此处，志在必得，我自己一人生死难料，更难护你周全。蝶衣低声抽泣的说道：景哥，人间黄泉，蝶衣都生死相随。突然下方传来鼓掌声，来人感叹道：好一个生死相随，今日就让你们做了这对苦命鸳鸯，哈哈哈哈。笑声震的房梁之上刚刚大战所产生的的木屑都簌簌的落于地上，来人一袭紫衣，金丝镶边，身姿伟岸，相貌堂堂。此人正是当代慕容家少主，慕容启。慕容启缓缓说道：杪景兄，放下你手中的碧血珠，今日我慕容启担保可以放你们离开，你们一个暗影堂大弟子，一个醒衣阁小师妹，如若刀兵相向，连我们慕容家都会感觉很难处理。不知两位意下如何？杪景啐了一口，道：慕容启，慕容家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耻之人，为了这颗碧血珠，你一人设计毒杀众多武林豪杰，我相信，慕容连横前辈如若知道，定不饶你。慕容启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神变得阴鸷，深吸一口气后，嘴角扬起一丝笑容，颇有玩味的说：那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紫色残影划过，紫日就刺向杪景，杪景横剑与身前，两人相互发力，一时相持不下。两人都是一流高手，暗暗角力之间，如一道黑炎和紫炎纠缠在一起，一时难以分开，慕容启看着杪景，说道：还不动手，杪景右胸处被刺出一个剑尖，杪景愣了两秒，嘴角鲜血直流，艰难的问出一句，告诉我为什么？随即，真气鼓荡，震飞周遭两人，两人相退十余丈之后站定，杪景摇摇晃晃以剑支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只是直直的看着蝶衣，失神的问着：为什么。蝶衣一声不发，只是紧紧裙摆，咬咬嘴唇默不作声。慕容启哈哈大笑张狂至极的说道：为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她是我们慕容家的子弟，当年我们得知醒医阁上代掌门薇璇云游四方经过我们慕容家区域时，我们就制定了这个计划，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有这么强的资质，连我都自愧不如。算起来，她的母亲还是我的舅母，现在你明白了吗？为了对付你，我早连夜修书与舅母，让蝶衣协助与我，一旁策应，今日就是你殒命之时。说罢，一剑掷向杪景，杪景刚刚运气之时遭受重创，又强行将两人震开，现已是强弩之末，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这把紫日在眼前越放越大，这一刻，他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心想，就这样算了吧，自己也累了。只听到一声金石断裂的声音，然后刺入身体的声音后，有些血花喷溅在自己脸上，杪景睁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怔了怔，双手下意识接住摇摇欲坠的蝶衣，看着这个自己心爱的女人，短短时间内背叛自己又救了自己。心中感情如五味杂陈。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她，又有种说不出的怜惜。蝶衣脸色苍白，看着杪景气若游丝的说道：景大哥，对不起，母命难为，蝶衣没有办法。当剑穿过你身体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痛，蝶衣知道错了希望你不要恨我，说完，嘴角又淌出一丝血迹。杪景一把将蝶衣搂在怀里，满脸悲痛的说：我相信你，我也不怪你，蝶衣，不要再说话了，我要你活着。蝶衣颤颤巍巍伸出玉手，抚向杪景的脸庞，痴痴的说：景大哥，我好想继续陪你看日出日路，陪你走过草原冰山，陪你看遍人间繁华，一世清欢。景大哥，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忘了我吧。说完，伸出的手突然垂到了地上，双眼闭合，就像睡着了一般。杪景轻声唤了一下，空气是那么安静，可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不在了。压抑了两秒之后，一声嘶吼贯穿了云霄，方圆几里都听到这声震天的嘶吼。蝶衣，我要你回来。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小雨，慕容启拍着手说道：好一对苦命鸳鸯，既然这样，就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好做个伴，话说间，紫日脱手而出，向着二人疾射而来，杪景面如死灰，一动不动，完全沉浸在悲痛中，就在紫日接近杪景面门的时候，屋内传来一声叹息声，紫日竟立于据杪景面门一寸的位置，动也不动。慕容启见此景象心中大惊，一个老人从阴影处慢慢的走了出来，观此老人，眼神浑浊，头发杂乱无章的披散于肩上，一身粗布麻衣。是不是咳嗽两声，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慕容启稳定心神后，抱拳说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插手我们慕容家之事？那老人看也不看慕容启，说道：都出来吧，你们慕容家的事跟我老头子没半点关系，但是，这个人跟我有关系，我要带走。慕容启先是一惊，心中暗暗思忖：这小老头好生厉害，连我们家的文房四老都能探的出来，看来功力绝不在他们之下。听完老头的言语后，又气又笑，说道：阁下，是铁了心要插手我们慕容家的事，你确定要与我们慕容家为敌吗？老头平静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也不让步。

    慕容启气的咬牙从牙缝出蹦出两字，动手。四人毫不犹豫，瞬间向着老头的方向攻去，怎么看，这个弱不禁风的老头此刻十分危险。老头看着四人攻来，不紧不慢从背后拿出那柄长刀，立于面前。轻轻地落于地上，只见四人来的有多快，倒飞回去就有多快，瞬间撞坏不知多少家具，再也起不来生死未知。慕容启饶是见识惊人，此刻也呆若木鸡站立原地，动也不敢动。老人轻叹一声，你们走吧。今日我不想杀人。慕容启如临大赦，慌慌张张招呼外边的手下，将自己的人抬出去灰溜溜的走了。

    老人咳嗽两声，看着杪景，长叹一口气道：把碧血珠给我，她还有救。刚刚失了魂的杪景想也没想，把碧血珠递到老人手中，老人看了看碧血珠，运气将珠子送与蝶衣口中，分别在她印堂穴，百会穴，风池穴，神道穴，命门穴，各点一指。蝶衣发白的脸逐渐由白色转向红润，并渐渐有了呼吸。杪景心中大喜。当即磕头于老人，抱拳道：先生之恩永生难忘，以后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请知会杪景，杪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老头没有讲话，看了一眼杪景，沉声道：老夫大限将至，一身武学不想埋没，你是否愿意做我徒儿，将我衣钵传承下去?眼神中有稍许期待，杪景想也没想，瞬间跪倒在地，说道：先生危难之时救我与蝶衣，此情杪景永生难忘，承蒙先生不嫌弃，愿意收我为弟子，师傅在上，请受我一拜。老者眼眶有些湿润，蠕动嘴唇连说了三声好，深吸一口气，说道：徒儿，我们该走了，杪景转身要去抱起蝶衣一起离开，老人说：我们可以走，她不可以，看到徒弟面露难色，老人道：论世间医术顶峰，当是醒医阁，我已经感觉到有两股强大又熟悉的气息朝着这个地方赶过来，料想应该是她师门中长辈，跟着我们只会让她死的更快，走吧，徒儿。

    不多时，醒医阁太上掌门与当代掌门联合到此，陌樱看到自己徒儿倒地不起，一个瞬身到达蝶衣身边，运转真气探查蝶衣伤势，绿光包围她全身，不消片刻，便已探查完毕，转身对自己的师傅薇璇说道：师傅，经弟子探查，蝶衣身中紫阳功法，看身上伤口为长剑所伤，致命伤就是此处，但不知为何，本已没有什么希望，后被高人所救，用的就是这段时间江湖上闹的沸沸扬扬的碧血珠。看周遭场景有明显打斗痕迹，也不知是什么势力在此放肆，让我徒儿险些殒命。

    薇璇淡淡的说道：蝶衣是被慕容家所伤，至于救她的人应该是消失在江湖上很久之人，刀圣王离。空气里有他刚刚动手的气息，一个故识，今日之事，我醒医阁权且欠下他一个人情，以后找机会还给他吧，至于，慕容家，我们早晚要跟他们好好算算这笔账，陌樱，衣儿伤势要紧，我们走。对外放出消息，蝶衣行走江湖被歹人所伤，我们苦心抢救，最终，不治身亡。

    多年过去，突然有天，江湖上出现一个背刀客，来到慕容家，从分支一直杀到家族核心，那一日，慕容家血流成河，那一天，江湖再无慕容家。江湖上少了一个杪景，多了一个中年刀客，少了一个老年刀客。这位中年刀客最后又到了和蝶衣最后一次分离的地方，在黑水城建起了血衣楼。中年刀客叫血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