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若非生活所迫，谁会半夜在街头做野烧烤

    今晚结束代驾比较早，还不到22：30。入夜，寒气逼人，路上鲜有行人。

    我缩着脖子，骑行进小区，天气之寒冷，直入骨髓。

    前方路口处，路灯昏暗，滚滚烟气弥漫。我知道，一定是那位瘦瘦高大的中年人在做野烧烤。几乎每个回来的深夜，我都会看到他。

    这位瘦瘦高大的中年人足有一米八，很瘦，戴着眼镜，这让我想到了港版《鹿鼎记》里胖头陀的扮演者车约翰。皮肤很黑，却喜欢穿一件白色衬衣，夏天直接穿在外面，冬天套在里面，下身的黑色西裤和黑色皮鞋很是明显。我留心到一个细节，他的白衬衣总是很干净的，没有油腻腻的污渍。

    原来，他在市场里推着一辆破旧的人力三轮烤串，后来转移到路口路灯下，那辆破旧的人力三轮也换成了一辆绿色的电动三轮，随着时间推移，烧烤的花样也从原来的烤肉串丰富成如今的烤蔬菜、烤面筋等等。

    即使烤串的味道再香，我也是基本不主动去买着吃。但是，每一次路过，我都会忍不住端详一下，一般而言，每次都会有三四个人等在这里，春夏秋冬，都是如此。可以说，白衬衣中年人的生意不好也不坏。

    他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想。虽然我从来没有听到这位老板主动说一句话。当我经过他的身边，有时候他在埋头烤串，冷着脸，有时候，则一个人在看手机，听声音，是那些雅俗共赏的短视频。

    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此考究的装扮。

    也许曾经是某个餐饮公司的老板？曾经衣着光鲜出入大雅之堂；

    也许曾经是某个公司的中高管？在工作之余曾经给家人烤一顿小烧烤；

    也许曾经端着不愁吃喝的金饭碗？并不曾担忧过四十不惑；

    会不会是曾经某个外企的员工？

    可能性会有很多，不一而足，很难预料，但是，他如今黑瘦的脸已经饱经岁月的摧残，经历过太多的人世风雨。

    我从来没有去哪怕买一个肉串、照顾一下他的生意，但是却忧心于他的各种不幸，在很多人看来，这个样子是非常伪善的。就像是有的记者会在采访那些因为生活贫困而沦落为失足女的时候问一句：“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去找一份工作？”

    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痛苦，却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指手画脚的人，其实是可耻的。就像是很多人与我聊到代驾，都会不理解那些明明开了车还要喝酒最后不得不找代驾的人，提出诸如：他们为什么开了车还要喝酒？他们为什么不能找个不喝酒的同伴，专职开车？这些为什么很难解答。

    因为，有的人喝酒是为了生活，不得不去。而是不是开了车，是不是有人替自己开车，是不是会喝很多很多酒，这些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起码不在主要考虑的事情之内。

    我望着漆漆夜色，望着烟气弥漫之中路灯惨白的光，不由得心生感慨：也许，这就是成年人不得不去面对的生活，不得不去面对的无奈。

    成年人，或者说是中年人的无奈。

    骑行渐行渐远，只是那烟气中弥漫的烧烤香，依然萦绕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