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敬你
会议仿佛进行得很顺利，齐雍浑身无力坐在门口不远处的地上，看着科学层代表一个个如同丢了魂一样走过去。
在这之前，有个看上去像是雅利安人的魁梧男人疾步走出来，生着怒气。而后紧随着一位干瘦老人，齐雍认识他，但鉴于自己苏醒得不明不白，两人只是相视笑笑就错开了视线。
最后两个人肩并肩走出来，齐雍听声音就知道其中之一是谁。他尽量挺直了腰板，闭目靠在墙边。
那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自己跟前。
“没想到你能同意为我们做事。”
齐雍没有回答。
“你挂在费尔曼斯博士名下，未来史学组。”方存烁懒得废话，说完就转身返回了大厅。
齐雍睁开眼睛，眼前是蹲着的大胡子男人，视线所及是玉米须一样的络腮胡。
“他就一直待在那里么。”这句话不是发问，而是肯定。
“你可别做傻事，我保住你的命，不是让你逞英雄的。”
齐雍的头还是昏沉的，冬眠副作用来得很快，全身肌肉像是被抽去了力量，最后他被费尔曼斯扶了回去。
第二天，在他看来应该只睡了一个晚上，他从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醒来，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房门，两边张望了一下，没有想象中监视的人。
目前而言他还是人身自由的，这得亏费尔曼斯为他争取了机会。而批准此事的方存烁本意不可知晓。
齐雍稍微试着活动身体，肌肉的酸软感觉已经过去，他正在舰上没有目地乱走，慢慢恢复体力。
今天他去过了生态舱，那里正收割完一批速成草，用来培养隔间架子上密密麻麻的蝗虫和蜂蛹。
肉食培养隔间也是向外可见的，齐雍看着千百万只缓缓蠕动的昆虫，听着里面让人手脚发麻的啃噬声音，再一想供应自己的食物多是这些高蛋白高转化率的虫子，差点反胃吐出来。
他捂着嘴快步走过去，望了眼生态舱里雨林一般繁茂的植株，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好像站在这些青翠欲滴的植物面前，心肺都随之沁满了绿色，空气格外清新。
老人赫尔像往常一样安静站在玻璃前，齐雍凑过去聊了几句，说起自己如今的经历，两人说话都带着唏嘘无奈。
次日，按照费尔曼斯的安排，他乘坐舰尾小型飞船去往平台。
闭上眼睛感受过刹车的旋转过载，刺眼的阳光间隔几秒直射入舷窗内，眼前圆形光斑接次扫过，眼皮上留下一晃一晃的热感。
他想起来那一天，近一千人被载着向那个疯子的理想献祭，那次刹车的时候，仿佛满世界都是红光。
他进入了观察站，咖啡袋子飘散在很多地方，大厅里飘着一股馊味。工程人员像是几夜没有休息，顶着满脸疲倦，头发粘成几块，即时是失重中都抖散不开。
就在他往里去的空当，一个年轻人拿着一纸薄的显示屏在他身边撞飘过，同时手中忙不迭处理着文件，基本是无视了他的存在。
这里好像没人在意他。
齐雍进入了监控室，总工抱着鸟巢一样蓬松的头发，身边围着几个手拿显示屏的人，空中拉出了好几幅投影，场面杂乱。
好不容易摆脱了信息轰炸，王解看见了齐雍，就招手让他过去。
“喝咖啡吗？”王解扔过去一个透明袋子，空中缓慢转了几圈，里面浓稠的褐色液体滚成了几个液球，不断晃动着。
齐雍接住了袋子，一旋塑料嘴，挤了一口，鼻腔里蔓延出难闻的苦酸味，简直难以下咽。
王解呵呵干笑两声，也开了一袋同样的饮料，灌了一大口，“适应一下就会好很多，这不是咖啡，是代用咖啡。应该是一种草根研磨出的粉泡的。”
他手指敲击着桌面，琢磨了半天后才开口，“曼斯博士呢，把你推给我，但我这里没有适合你做的事情。”
他伸手划了一圈，“我这边一般都是处理数据，放出去遥感卫星、监控卫星啊什么的，有数据我们就处理。
还有外面那些设备和技术人员，也归我们管，但你好像也不是相关专业的，没什么适合你做的事情。”
齐雍点了点头，“我以前是学生物专业的，听起来这里确实没什么能做。”
总工眯了眯眼睛，“你不喜欢给他们干活？”
齐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王解满脸倦容，就和曾经在实验室见过的那些项目负责人一样，疲于公事，一副敦实能抗的模样。齐雍本能相信了眼前这个人，点了点头。
总工把咖啡袋拍在了桌上，说话喷着一股酸厌味儿，“你先去平台上转转吧，之后我安排你在监控室做事，给报上去的文件做复检。”
他又指了指旁边一台电脑，“以后这是你的位子，没事记得用安全带把自己绑在上面，省的乱飘。
还有，我们手上搞到一个数据库，里面有些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
齐雍有些心不在焉，先告别了王解，出到了大厅外面，手里攥着一袋还热着的咖啡。他走进过渡舱，拉出一副航空服，装备完毕后开始了太空行走。
这时候正值落日时分，酝酿着火焰的恒星悄然隐没在远处地平线之后，最后的散射将千丝万缕的金色光芒抛向行星大气，映出火红的飞云和气旋。
距离重置过去了三天，行星再次烧成了地狱。这次的重置中水晶构筑的两万米山脉因为冲击波和光热崩塌，硅元素富集的奇异现象就此打断消失。
此举虽然使行星免于裂解，但许多崩塌的碎片从万米高空坠落，大气无法阻挡，其作用相当于动能武器，不过庆幸地面上没有什么值得毁灭了。而整座山体的崩塌引发了大规模地震。
齐雍调整着喷射器飘过平台各个区域，少数技术人员跟随着机械臂在调试机器，反光镜的光打在附着密密麻麻线路的机械构造上，他们粘附油雾的身影隐藏在暗中。
之前两天平台和起源号直接不允许来往，因为生态改造装置正在全功率运作，在舱外活动有沾染过量辐射物质的危险。
而且据传由于某位科学层成员无故退出，跃出平台自杀了，目前远离观察站的区块还是封锁的。
他走向平台末端，那里伸出来狭长的栈板，铁皮板上有焊接的焦黄色污渍。
齐雍把安全锁挂在了一段钢筋上，脚底磁力靴吸在地上，小心保持平衡往前走，最后站在了栈板边缘。
回望过去，观察站灯火不熄，被光线角度湮灭的暗中偶尔冒出电焊火花，不远处，电流流经暴露的变压塔，瞬间放射出几十条电束。转过身，眼下的行星世界透着病态的红色。
他从航天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液体袋子，里边爬满了冰晶和霜花，咖啡全冻成了冰疙瘩。
齐雍又拿出一个工具剪，沿着袋子剪开了，“兄弟，要是你真的还活着，敬你。”
褐色混合着透明的冰疙瘩被他甩出去，带着惯量反复翻滚，卷进了一片细碎尘埃里。内部通透的冰块折射着最后的夕阳，尘埃中立刻折出几条放射光路，让这酷寒的宇宙渡上了咖啡色的柔和。
在这之前，有个看上去像是雅利安人的魁梧男人疾步走出来，生着怒气。而后紧随着一位干瘦老人，齐雍认识他，但鉴于自己苏醒得不明不白，两人只是相视笑笑就错开了视线。
最后两个人肩并肩走出来，齐雍听声音就知道其中之一是谁。他尽量挺直了腰板，闭目靠在墙边。
那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自己跟前。
“没想到你能同意为我们做事。”
齐雍没有回答。
“你挂在费尔曼斯博士名下，未来史学组。”方存烁懒得废话，说完就转身返回了大厅。
齐雍睁开眼睛，眼前是蹲着的大胡子男人，视线所及是玉米须一样的络腮胡。
“他就一直待在那里么。”这句话不是发问，而是肯定。
“你可别做傻事，我保住你的命，不是让你逞英雄的。”
齐雍的头还是昏沉的，冬眠副作用来得很快，全身肌肉像是被抽去了力量，最后他被费尔曼斯扶了回去。
第二天，在他看来应该只睡了一个晚上，他从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醒来，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房门，两边张望了一下，没有想象中监视的人。
目前而言他还是人身自由的，这得亏费尔曼斯为他争取了机会。而批准此事的方存烁本意不可知晓。
齐雍稍微试着活动身体，肌肉的酸软感觉已经过去，他正在舰上没有目地乱走，慢慢恢复体力。
今天他去过了生态舱，那里正收割完一批速成草，用来培养隔间架子上密密麻麻的蝗虫和蜂蛹。
肉食培养隔间也是向外可见的，齐雍看着千百万只缓缓蠕动的昆虫，听着里面让人手脚发麻的啃噬声音，再一想供应自己的食物多是这些高蛋白高转化率的虫子，差点反胃吐出来。
他捂着嘴快步走过去，望了眼生态舱里雨林一般繁茂的植株，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好像站在这些青翠欲滴的植物面前，心肺都随之沁满了绿色，空气格外清新。
老人赫尔像往常一样安静站在玻璃前，齐雍凑过去聊了几句，说起自己如今的经历，两人说话都带着唏嘘无奈。
次日，按照费尔曼斯的安排，他乘坐舰尾小型飞船去往平台。
闭上眼睛感受过刹车的旋转过载，刺眼的阳光间隔几秒直射入舷窗内，眼前圆形光斑接次扫过，眼皮上留下一晃一晃的热感。
他想起来那一天，近一千人被载着向那个疯子的理想献祭，那次刹车的时候，仿佛满世界都是红光。
他进入了观察站，咖啡袋子飘散在很多地方，大厅里飘着一股馊味。工程人员像是几夜没有休息，顶着满脸疲倦，头发粘成几块，即时是失重中都抖散不开。
就在他往里去的空当，一个年轻人拿着一纸薄的显示屏在他身边撞飘过，同时手中忙不迭处理着文件，基本是无视了他的存在。
这里好像没人在意他。
齐雍进入了监控室，总工抱着鸟巢一样蓬松的头发，身边围着几个手拿显示屏的人，空中拉出了好几幅投影，场面杂乱。
好不容易摆脱了信息轰炸，王解看见了齐雍，就招手让他过去。
“喝咖啡吗？”王解扔过去一个透明袋子，空中缓慢转了几圈，里面浓稠的褐色液体滚成了几个液球，不断晃动着。
齐雍接住了袋子，一旋塑料嘴，挤了一口，鼻腔里蔓延出难闻的苦酸味，简直难以下咽。
王解呵呵干笑两声，也开了一袋同样的饮料，灌了一大口，“适应一下就会好很多，这不是咖啡，是代用咖啡。应该是一种草根研磨出的粉泡的。”
他手指敲击着桌面，琢磨了半天后才开口，“曼斯博士呢，把你推给我，但我这里没有适合你做的事情。”
他伸手划了一圈，“我这边一般都是处理数据，放出去遥感卫星、监控卫星啊什么的，有数据我们就处理。
还有外面那些设备和技术人员，也归我们管，但你好像也不是相关专业的，没什么适合你做的事情。”
齐雍点了点头，“我以前是学生物专业的，听起来这里确实没什么能做。”
总工眯了眯眼睛，“你不喜欢给他们干活？”
齐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王解满脸倦容，就和曾经在实验室见过的那些项目负责人一样，疲于公事，一副敦实能抗的模样。齐雍本能相信了眼前这个人，点了点头。
总工把咖啡袋拍在了桌上，说话喷着一股酸厌味儿，“你先去平台上转转吧，之后我安排你在监控室做事，给报上去的文件做复检。”
他又指了指旁边一台电脑，“以后这是你的位子，没事记得用安全带把自己绑在上面，省的乱飘。
还有，我们手上搞到一个数据库，里面有些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
齐雍有些心不在焉，先告别了王解，出到了大厅外面，手里攥着一袋还热着的咖啡。他走进过渡舱，拉出一副航空服，装备完毕后开始了太空行走。
这时候正值落日时分，酝酿着火焰的恒星悄然隐没在远处地平线之后，最后的散射将千丝万缕的金色光芒抛向行星大气，映出火红的飞云和气旋。
距离重置过去了三天，行星再次烧成了地狱。这次的重置中水晶构筑的两万米山脉因为冲击波和光热崩塌，硅元素富集的奇异现象就此打断消失。
此举虽然使行星免于裂解，但许多崩塌的碎片从万米高空坠落，大气无法阻挡，其作用相当于动能武器，不过庆幸地面上没有什么值得毁灭了。而整座山体的崩塌引发了大规模地震。
齐雍调整着喷射器飘过平台各个区域，少数技术人员跟随着机械臂在调试机器，反光镜的光打在附着密密麻麻线路的机械构造上，他们粘附油雾的身影隐藏在暗中。
之前两天平台和起源号直接不允许来往，因为生态改造装置正在全功率运作，在舱外活动有沾染过量辐射物质的危险。
而且据传由于某位科学层成员无故退出，跃出平台自杀了，目前远离观察站的区块还是封锁的。
他走向平台末端，那里伸出来狭长的栈板，铁皮板上有焊接的焦黄色污渍。
齐雍把安全锁挂在了一段钢筋上，脚底磁力靴吸在地上，小心保持平衡往前走，最后站在了栈板边缘。
回望过去，观察站灯火不熄，被光线角度湮灭的暗中偶尔冒出电焊火花，不远处，电流流经暴露的变压塔，瞬间放射出几十条电束。转过身，眼下的行星世界透着病态的红色。
他从航天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液体袋子，里边爬满了冰晶和霜花，咖啡全冻成了冰疙瘩。
齐雍又拿出一个工具剪，沿着袋子剪开了，“兄弟，要是你真的还活着，敬你。”
褐色混合着透明的冰疙瘩被他甩出去，带着惯量反复翻滚，卷进了一片细碎尘埃里。内部通透的冰块折射着最后的夕阳，尘埃中立刻折出几条放射光路，让这酷寒的宇宙渡上了咖啡色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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