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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帆在暑假期间没有和那个男孩再联系,他是否写信到老家了,父亲是否给他回信了,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知道的就是她不再恋爱了,因为她没资格拖累任何一个喜欢她的男孩。

    所以等她回到学校,她就设法躲开那个男孩,他堵在宿舍门口她就始终不回宿舍,跑到图书馆或者别的教室看书,他给她一天写几封信,她没拆开就给扔垃圾桶了。

    到她快毕业的那年,国家规定不再分配工作了,需要他们自己出去找工作。老家整个县需要的教师名额只有不到十个人。托关系找人他们是一点门路都没有,她就更加努力学习,希望能够通过优异的成绩考上编制老师的待遇。

    有一天在宿舍门口,那个男孩还是找到了她,他已经在望江县二中教书,问她分配的事情是否有着落。他的三个叔叔在望江县都是有门路的,如果需要,可以考虑到他们那里去。她冷漠地拒绝了他,他问为什么?她转头就走,什么也没说。

    那个男孩在她宿舍外面站了一夜。终于绝望地回去了。

    到最终他也没有弄明白云帆为什么对他突然那么绝情。

    虽然云帆通过了考试,但最终还是没有分配到工作。她不知道回家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样的噩运。回家的当晚,父亲就暴跳如雷,咒骂她是一个最无用的废物,白白花费了这么多年的学费,还亏欠了那么多的人情。让他无脸见人,他拿着药水逼着云帆喝下去,让她去死,不要在家里给他丢人现眼。

    梅姨抢下云帆要喝下的药水瓶子,将她拖出了门外,一直拉到了长风刚刚建好的房子里,又拿来了铺盖,帮她安顿下来,劝她不要难过,父亲就是在耍酒疯,让她别往心里去。

    云帆一心只想去死,她觉得死了一了百了,就不用这么累了。可是梅姨说:你死了,你姐该多伤心?你让你姐怎么活,她还有小思远,还有你姐夫,你让他们都跟着下地狱吗?

    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不能让姐姐失望啊。

    长风很快从北京回来了,两个人抱头痛哭。长风安慰她说:不怕,今年不行,明年再考,我们再花钱找找关系,一定会当上老师的!

    长风去找已经退伍回来在村里当领导的二舅想办法,终于找到沙铺村中学当代课老师的工作。三百元一个月,年底发工资。

    思远已经上一年级了,当初是江天福带他去报名的,给他报江思远,在他看来,长风和二憨被书恒赶出来了,孩子又是他们带,顺理成章的这个孩子就是他江天福的孙子,肯定是姓江。可是书恒在知道小思远姓江后,感到是奇耻大辱因此更加地失去理智。他整天不是跑到江天福家大吵大闹就是在长风家破口大骂。强妹也来凑热闹,早就对长风供着妹妹有意见,再加上书恒的挑衅,索性把长风骂个狗血淋头。什么污言秽语都泼将过来。

    长风始终沉默不语,任他们如何吵闹,众人怎么看热闹,她都好像没看见也没听见。有时候大门一关跑到楼台上看书,有时候就将录音机开到最大,跟着音乐大声的歌唱,气得他们两个又是砸门又是对骂。幸好他们白天里这么闹的时候,云帆和思远都在学校里,没有受影响。

    然而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就好像张爱玲《半生缘》里写的:要是真的自杀,死了倒也完了,生命却是比死更可怕的,生命可以无限制地发展下去,变得更坏,更坏,比当初想象中最不堪的境界还要不堪。云帆开始生病了。胸疼得厉害,以至于没办法上课,长风赶紧带她去医院检查,结果是胸膜炎并且已经有积水。需要住院治疗。

    可怜的是小思远在家没人照顾,到书恒家,梅姨偷偷塞点吃的东西,让他快走,免得爷爷看到他就大发雷霆。到奶奶家,江天福在家还好点,不在家,强妹对哥哥弟弟都眉开眼笑的,看见他就让他滚,不待见他。小思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走路都是低着头,说话也不敢大声,生怕别人讨厌他。他一个人住在家里,害怕得瑟瑟发抖,把被子蒙住头睡觉。

    还好长风把云帆安顿好就赶回来了,她也知道不会有人帮她带孩子。思远看到妈妈就扑到她怀里委屈得大哭起来,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就是无休无止得大哭,哭得长风也泪珠滚滚。擦干了眼泪她去学校给云帆和思远都请了假,就带着思远去医院照顾云帆了。

    好在二憨宽厚仁慈,一直都在默默支持着她们姐妹俩。对于孩子的姓,他和长风一样对父辈的做法无可奈何。

    云帆出院后躺在姐姐家的床上,门外一会儿是父亲不绝于耳的“废物”,一会儿是强妹“败家娘们”还有其他不堪入耳污言秽语的咒骂,不但得不到休息只会加重心理负担。她在承诺给父亲每个月一百五十元的赡养费后就又挣扎着去上课了,因为她担心代课老师的位置到时候都没有了。

    日子艰辛又难堪,但是长风豁出去了,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或闲言碎语,对于父亲的辱骂也当耳边风。书恒现在对两个女儿失望到了极点。有时候他变换方式,哀求长风去三河古镇的一家发廊去上班,挣点钱给他买酒。长风知道那是个不干净的地方,因为书恒说过他曾经在那里花几十元就能找个女人过夜。她现在越来越瞧不起父亲。也为可怜的梅姨感到彻骨地悲哀。在他又一次耍酒疯,将长风家里的大衣柜砸得稀巴烂的时候,她冷冷地对书恒说:“你才五十六岁,还没有到需要赡养的年龄,您满六十岁,我按村里最高的赡养费给你,养你十八年,给你办丧事的钱是你给我上过学的学费,至于你现在的赡养费,一分没有,如果你活到八十岁还没有死,那就看我心情好不好,我只有义务给你十八年的赡养费,你也只养了我十八岁。而且是受尽折磨的十八岁,是在你没有经过我同意就将我带到这个世上的十八岁!现在请你给我滚出我的家门!”

    书恒看着冷酷无情的长风居然有些心虚了,他突然就瘫坐在地,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可怜我就是一个孤老啊!我就是一个孤老啊!”

    “对,你就是一个孤老,你克死了父母,克死了妈妈,现在还要来逼死我和云帆还有思远,我不是你传宗接代的工具,我的孩子不会跟你姓沈,也不会姓江,以后他就叫思远,你们谁都不配拥有他这个孙子!”长风高昂着头,拼命抑制住自己的眼泪,从这一刻开始,她决定不再为这个父亲掉一滴眼泪。

    她把孩子的名字除掉了姓,就叫思远。姓思名远。希望他有思想,有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