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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白猿

    我在树林里半睡半醒,恍惚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我的名字,可是仔细听去,又像有人在低声吟唱。我努力的想要自己清醒过来,可是依然仿佛沉浸在那吟唱之中。

    我站起身,看了看身边的吴元卿,他睡的正熟,我没有叫醒他的意思,因为此刻我根本不想叫醒他,我一心只想找到树林中的吟唱之人。

    吟唱之声继续传到我的耳朵,“尧违天孽赖询谟,顿免洪波浸碧虚。海内生灵微伯禹,尽应随浪化为鱼。”

    唱的竟然是周昙的《三代门夏禹》。

    我跳下树来,顺着那声音的来处缓缓地寻去,那声音听着仿佛离我不远,可我寻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仔细听那声音,仿佛依然在不远处,只是这个时候由吟唱竟然变成了嬉闹声。

    此刻,整个神女峰都笼罩在雾气中,我就在雾气中走着,就算整个衣衫都已经潮湿也毫不在意。

    我依然寻着那声音,仿佛着了魔一般。终于,我似乎感觉到那声音就在我眼前了,而且就在我对面的那团雾气之中,我兴奋异常,拼命的跑向前去,没想到半路却被人猛地一下拉了回来。

    我被这么一拉,差点摔倒在地。

    “大人,不可再往前行!”拉我那人急忙道。

    听到这个声音,我一下子有些清醒了,转头一看,是吴元卿拉住了我。

    我一看是他,急急地问道:“元卿,你听到了没有?我好像有人在呼唤我?”

    吴元卿道:“大人,我也听到了,但是我听到的却是在呼唤我。大人,这声音着实古怪,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往前寻找了,你仔细看,再往前走两步就是悬崖,难免要跌落江中去了。”

    我听到他这样说,急忙往前看去,可是看到面前仍然只是一团雾气,并没有吴元卿说的什么悬崖。

    我道:“元卿,你在乱说什么?前方哪里有什么悬崖?我只看到不见尽头的雾气,声音就是从那雾气中传来的。”

    没想到吴元卿却道:“大人,你先静气一下。我告诉你,这个时候正是明月当空,哪里有什么雾气,我看的清楚,你再走个三五步就到悬崖边了,大人你是不是中了什么妖法了?”

    我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立刻盘腿闭眼坐下,调整气息,口中默念《太虚灵宝录》中的《定元神》,片刻以后再睁开眼睛,果然发现前方根本没有什么雾气,树林在月光的照射下,看物倒也清晰,正如吴元卿所说,在我前面三五步正是一个悬崖,悬崖下面江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我心中暗自惭愧,没想到我随师父扶云子修道几十年,却这么容易就被迷惑,反倒是这个叫吴元卿的少年,小小年纪心性如此坚定,真是难得。

    此刻虽然我已经看不到那团迷雾了,但是那个嬉闹的声音却依然在耳边回荡。

    我问道:“元卿,你觉得这个声音是从哪里过来的?”

    没想到吴元卿正色道:“如此蛊惑人心的声音,定是妖魔发出的,大人放心,我定然拼死护大人安全!”

    他说着,把随身的宝剑抽了出来。

    我笑道:“元卿,你太过担心了,你先把宝剑放下,我们先找到这声音的来源之处再做商议。”

    吴元卿听到我这样说,也就把宝剑收了起来,道:“大人,这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仿佛故意引我们往危险之地,依我的意思,我们干脆不要再理睬它,它计谋不能得逞,自然还会来寻我们!”

    我道:“你说的有理,这样,我们就回窝棚里等着,如果今夜它的目标是我们,我们就在那里翘首以盼它。”

    我和吴元卿往回走着,没想到这个时候,那个吟唱了很久的声音竟然没有了。

    我有些奇怪,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等我们回到了自己的窝棚边上,我停下了脚步,轻声道:“元卿,先不要动,窝棚里有人!”

    吴元卿好像并没有听到声音,但是听我这么一说,立刻就将宝剑抽了出来。

    我也拔出了逆鳞,蹑手蹑脚的走到树下,然后一提气,纵身跃到了树上。

    我到了树上后,仔细往窝棚里看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吴元卿看到我跃到树上,他一时上不来,在树下有些干着急。

    他一时没有听到我说话,赶紧轻声喊到:“方大人,你怎么样了?上面是什么人?”

    这时我才从树上探出头来,对着吴元卿道:“元卿,没事,我这就拉你上来。”

    我伸手将吴元卿拉了上来,他进了窝棚,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有些呆了。

    我和吴元卿并排半蹲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面。

    此刻在我们对面,一个白猿正翘着二郎腿半躺着,看着倒是悠闲自在。

    小小的窝棚此时挤着两个人一个猿猴,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我对吴元卿道:“难道发出那个声音的,竟然是这个白猿?”

    吴元卿道:“下官也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猿猴还可以喊人姓名和唱歌的。”

    我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一下,那个白猿看我靠的近了,顿时开始呲牙咧嘴。

    我道:“我无意伤害你,你不要紧张。”

    白猿听了我话,倒是不再龇牙咧嘴了,但是看着仍非常警惕。

    我又靠近了一些,又道:“你为何在我们的窝棚里?”

    那白猿听到我说的话,显得有些急了。

    只见它一下拍拍自己,一下又指了指窝棚,手舞足蹈了一番。

    我看了半天,大致算是明白了。

    原来我这个窝棚搭的地方,应该是这白猿的领地,它经常在这里休息,可是今天却被我们占住了,而且搭了一个窝棚。

    我笑道:“我们只是暂住一晚,并没有想占你的地方,明天一早我们走了,这个窝棚就留给你了,如何?”

    那白猿一听,立刻又手舞足蹈起来,不过这次应该是听了我的话后开心异常。

    我对元卿道:“好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原来是咱们占了这白猿的地方,今晚咱们就和他挤一挤,明天一早离开就是。”

    吴元卿依旧看着那个白猿,轻声道:“大人,我还是有些疑惑,难道刚才那些声音,都是这白猿发出来的?”

    我听到这话内心也是有些疑虑,对白猿道:“刚才是你唱歌引我们出去的?”

    白猿点点头,神情有些得意,还笑了两声。

    吴元卿又道:“这怎么可能,畜牲怎么可能会吟唱?”

    那白猿听到吴元卿这样说,顿时恼怒了起来,吱吱叫了两声,立刻起身。

    我看到它起身,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它要攻击我们。

    只见它嘴动了两下,看似是在准备,然后我和吴元卿就又听到了那首《三代门夏禹》。

    我俩顿时就呆着了,虽然我刚才已经听到过这首诗,但是此刻真的从一个白猿嘴里唱出来,我还是分外震惊。

    白猿看到我俩的表情,显得有些得意,吱吱叫了两声,竟然用一个女子的声音又唱了起来。

    “巴江上峡重复重,阳台碧峭十二峰。荆王猎时逢暮雨,夜卧高丘梦神女。轻红流烟湿艳姿,行云飞去明星稀。目极魂断望不见,猿啼三声泪滴衣。”

    我和吴元卿齐声叫道:“孟郊的《巫山曲》”。

    此刻我俩再无疑虑,这个白猿,竟然真的会吟诗唱曲,而且用的竟然是女子的声音。

    吴元卿咽了一下口水,道:“大人,这个白猿,莫不是成精了吧?”

    我道:“恐怕就算没有成精,也差不多是半个人了。但是这白猿不会无缘无故的会唱这两首诗,这山里肯定是有别的人经常吟唱这两首诗,这白猿耳濡目染,慢慢也就学会了。”

    吴元卿点点头道:“大人说的是,看来这山中古怪真是不少。”

    我也点头,小声说:“晚上对于我俩行动不利,我俩现在切莫有所动作,等到天亮了再跟着这白猿去一看究竟。”

    白猿唱完以后,甚是得意,又躺了下来,手中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一个果子,边吃边得意的看着我们。

    我和元卿也躺了下来,眼睛半闭着休息。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天就慢慢亮了起来。

    我俩再无睡意,都起身到了树下等着那白猿下来。

    可不曾想,等了半天白猿也不曾下来,我几次上去唤它,可是它却依然充耳不闻,继续呼呼大睡。

    我和吴元卿无奈,只得在树下继续等它。

    我问吴元卿道:“元卿,听你说话不像是这蜀地之人,你原籍哪里?”

    吴元卿道:“我本是德顺军陇干县人,早先在泾原路从军,后来在与西夏交战的时候立了一些军功,做了进义副尉,这次本来是到蜀地公干,没曾想前段时间生了一场病,于是就在这里修养,正好大人来了,知府大人就让我陪着大人过来,也是方便保护大人。”

    我道:“怪不得你意志如此坚定,原来是从军之人。”

    吴元卿接着道:“我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所以也沾染一些军士习性,这么多年了,也改不了了。”

    我笑道:“男儿本色,何须改之。”

    吴元卿道:“大人是哪里人?”

    我一听他问我家事,顿时有些落寞,轻声道:“我是江西人士。”

    吴元卿道:“那大人也是远离家乡,着实也是不易。”

    我刚想接话,没曾想那个白猿突然从窝棚里钻了出来,然后跃上树枝,双手抓住了另外一个树枝。

    我一看此情景,叫到:“不好,它要跑!”

    只见那白猿从一个树枝荡到另外一个树枝,正如我所说一般。

    我顾不上吴元卿,赶紧一跃也跳上树,追着那白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