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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涟漪 下

    话音在空阔的房间内回响。

    一直在边上旁观的风吟,在宽大帽檐的遮掩下,露出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是早有预料,如今得到确切答案,如释重负般放松下来。

    伊凰则是发出声冷哼,锋利的目光如能将人切成千百片,狠狠瞪了一眼,虽仍是一副争锋相对的模样,却并未出言反驳。

    她们都很清楚,那位看似光彩夺目的冕下,一直饱受法则冲突的折磨。

    每一次动用力量,都会离永寂更近一步。

    水月尝试过很多方法,包括将其执掌的秩序剥离,自我封印,长期沉眠,但也只是饮鸩止渴。

    即使是不发生那件事,在下一次轮值期过后,她也将落幕。

    星璇作为她的影子,代为出席烦劳的议事,出面处理诸多事宜,在更早些时候甚至被误认为是水瓶座本尊,而真正的水瓶座只不过是她推出的傀儡。

    被冠以“缮月”之称,时刻随侍左右。

    如果说世上只有一个人知晓水月的心思,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星璇。

    “第一件事,依照星约,下一个万年由我们水瓶宫代表星界行驶权力。”

    “根据宫主提前设计好,由‘曾经’的其余十一位冕下许可的方案,我们会逐步放开约束,默许不同文明,不同世界的自治权,不再禁止三生境层次的冲突,回归初始的丛林法则,仅保持最基础的秩序。”

    星璇并未顺着原先的话题深入解释,拿出一叠水蓝色底纹的信笺摊在桌上,其上用优雅的字迹详细记录着具体事项,末尾铭刻着独属于水月的印记。

    尽管不满事到如今,星璇还藏掖着秘密不肯共享,依凰还是姑且放下偏见,取过材料辨认真伪……不是,研判可行性。

    星宫维系秩序的基础,是远超于其余所有势力总和的绝对实力,依赖的是那十二位冕下。例如水月,被称作“半天”,虽不以实际战力闻名,常常戏称自己在十二宫里实力只是倒数第二,在星界动荡,内乱刚刚结束之际,凭一己之力破灭以两位数的三生境为首的联军,一一拜访涉及的势力,压下了一切蠢蠢欲动的野心。

    嗯……作为最后的胜利者,兴许第一与第二之间存在无法跨越的鸿沟就是了。

    哎,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持续时间补偿,却几乎将宇宙的整体实力打回了探索历末期。

    而如今失去了破格的战力,星宫也将作为旧势力的象征,面对新时代的冲击。

    “也就是说,我们不必再遵循教条,像过去一样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用我们的规则去重新定义文明间的关系?”

    半晌,依凰抬起头,跃跃欲试地说道,眼中充斥难以掩饰的兴奋,似是压抑的太久了,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大展拳脚。

    “可是,我们目前实力不足呀。”

    百无聊赖拨弄着指甲,风吟漫不经心地打断了依凰的话。她并未去看信笺上的内容,这不属于她负责的内容,反正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都影响不到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温润清甜的茶水流入喉咙,热流漫向四肢百骸,犹如浸泡在温泉中,意识都有些轻飘飘的。

    “再说了,冕下什么时候守过规矩,只不过是公理刚好和她的原则有交集罢了。只是说放开星约,又不是真让你肆意妄为。”

    如同被泼了盆冷水,依凰短暂地激动过后迅速平静了下来,忽得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风吟,这么久了,你找到星尘和小悠了吗?”

    相识已久,区区口头上的矛盾,若是斤斤计较摆架子,未免显得太过小肚鸡肠了,可依凰向来是不肯吃半点亏的。见风吟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忍不住想去打醒她。

    闻言,风吟冷不丁清醒过来,理了理衣装摆正坐姿,试图摆出张严肃的面孔,可最后还是尴尬地抓了几下头发,底气不足地答道:“星尘姐应该很早就从虚无边际折返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行踪,也不曾传回任何信息,你知道的,尘姐想躲没人能找到她。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局势已经这么危险了。”

    “悠酱……我只能确定她确实处在这一个时空区间,但我无法从无限的梦境里锁定她本体的位置,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要不是云夕就快复苏了,真想让你和她换个位,这么久了一件事也没做成。”依凰声音里满是嫌弃。

    一直不曾出声的星璇,手指轻轻敲在桌上,将其他人的注意力拉回,依旧是常年如冰山的表情。

    “星尘不会背叛宫主,或许是得到了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暂时不用去管。”

    顿了顿,星璇看向依凰,道:“尽管宫主肃清了几乎已知宇宙全部的三生境,但无法否认的是,这三十七万年里,诞生的三生境远超之前岁月的总和,谁也无法确定是否会在短时间里出现能与我们并肩的存在。”

    “即使没有宫主的命令,星宫也必须让出部分权力,无法向先前那样高高在上地裁定善恶。而出于历史的惯性,秩序并不会直接崩溃,星宫仍将处在金字塔顶端。”

    “我们并不是宫主,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这些年来新生的后辈化为了刺向自己的利刃,往后务必要杜绝此类情况。”

    “凰,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行为,你可以代表我们全部。”

    “但是请不要忘记,为什么我们水瓶宫人数稀少。我们是为了一个共同的梦想选择站在这里,宫主的愿望不被他人理解,一厢情愿地替人做决定是不会长久的。”

    星宫的定位从来都不是所谓的统治者,更像是不可捉摸的天,守望人间沧桑,引导世人按照预定的轨迹搭建文明。

    当被迫下场与其他文明争夺利益时,就已经是一种失败了。

    而以水瓶宫的架构,也不足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管理,更多的只能依靠自觉,也就是所谓的契约去规定权力义务,达成形式上的附庸关系。

    人心是会变的,能够无条件信赖的唯有彼此。

    “不用你提醒,老师和我说过很多次。”

    依凰站起身,长长的影子映在地上一动不动,屋内不见门户却不知何处来了阵风,吹的裙摆摇晃带来串串风铃般的声音。

    锐利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依凰目光落在空处,怀念般地叹了口气。

    “既然注定会失败,就不要用空想来诱惑我们啊……”

    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金色的火焰陡然腾起覆盖依凰全身,又砰的炸裂开,火星四散飞舞,转瞬就黯淡的不可见了,而人已消失在原地,如那绚丽的烟花,美丽而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