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暴雨前夕（一）
西城，一座私人小宅，前后两进院子。院子原主人是城中一个商人，叫袁熙，与四海帮有些生意往来。买房子的事两边一早商定过的，上午两边交割进行的十分顺利。
因这里原来有租客住，早半个月就腾空了。负责处理交割事务的老曹，是四海帮管一条水路生意的头目。此次进城办事，他手底下带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他侄子，一个是他徒弟。交完房，老曹带两人去街上买了吃食回来，把屋里各处打扫一遍，无事后坐在院中看两个年轻人切磋，时不时指点两句。
之所以要买这处房子，有四海帮帮主孙彪的考虑。漕运码头的生意，不免和城里各司衙门有些利益牵扯，在城里设一个联络处，是早就有的计划。此番恰好朝廷要大兴土木，漕运必定有一份用工大单子，四海帮不敢说全吃的下，吃下其中大半，孙彪的把握还是挺大。如此，将来往各衙门里走动自然更加频繁。另外就是青龙帮，拿下之后，让王琪接手，也算在城中有一股势力，各处打听消息也灵通，对伏威镖局说要在布局城内，并非全是托词。
昨夜一行十五人在伏威镖局吃了晚宴，不必细说。晚宴后雷虎一行人带着东西，找了一处客栈住下。整个过程，王琪闷闷不乐，却也没人愿意理他。按说他是四海帮帮主的嫡亲外甥，多少有些身份，为何如此被帮里人看不起？
王琪自被青龙帮扫地出门，断一条腿，极为狼狈。后去到四海帮，又被孙彪一顿训斥，心中万分耻辱和委屈，无处发泄，只把这一切都记在夏言头上。孙彪安排他跟在雷虎身边学着做事，他性格本有些极端，睚眦必报，能力普通，却又有些自负。
雷虎初时对他还算客气，交代些事给他去做。他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又不太懂人情世故，又不听手下人的建议，仗着四海帮的势力咄咄逼人。事情并不复杂，不过是和老生意伙伴接洽，对方几个小帮派见这个瘸腿年轻人如此霸道，当面自不至于翻脸，忍过去了，只当小瘸子有背景，没个教养，不懂人事，几件事情也都办妥了。
事后跟着王琪回来的人，不喜他动辄装大摆臭架子，偷偷把他仗势欺人的事添油加醋，报告到雷虎那里。雷虎叫他过去说了几句，王琪火冒三丈，梗着脖子与雷虎争辩，雷虎也恼怒起来，当面把王琪一顿臭骂，说他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王琪被人拉下去后，心里更是窝火，自己事情都办妥了，还被说这里不是那里不对，又被嘲弄，分明是瞧不起他。回到住处，看着自己一条废腿，万般仇恨落在夏言身上，自己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一切都是因为那狗贼。
半年以来，渐渐的，四海帮上下似乎都看不起他，甚至一些下人都敢在背后说他的丑事。他对夏言的恨，也一天天加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夜神人静时，他无数次幻想过抓到夏言后，要用最恶毒、最变态的手段折辱他，让对方跪在自己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那些当初背叛他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按原计划，一行人到虞州城后，老曹负责交割房子，刘大刀和孙麻子跟着王琪去调查青龙帮的底细，以便后面行动。雷虎和卢管事去拜访转运司衙门。柯秃子带两人去拜访虞州城县尉衙门，马老五带上三人去拜会城里几个生意伙伴。
上半天天气还算凉爽，大清早王琪带个斗笠，稍稍乔装改扮，跟着刘大刀和孙麻子一路由南城到西城，在布厂一带逡巡调查。孙、刘二人毕竟是老江湖，知道王琪是个没用的人，一路上也不理他。王琪知道自己不受待见，眼见大仇即将得报，内心说不出的兴奋和快意，也学乖了，一路不说话，被问到才说几句，到吃饭时殷勤服侍，主动去结账付钱。孙、刘二人见他识趣，便也不故意冷淡他。
在青龙堂把持的三个菜市里转了一圈，又随意商户攀谈几句，问问市场最近可发生过什么打斗的事。知道个大概后，又去青龙堂门口一家茶铺坐下，暗暗观察一阵，计算里面进出人数，王琪在旁边指认。后又去袁熙府上拜访，正好他府中有客人在。
袁熙居中做了介绍，对方听说他们是四海帮的，起身抱拳道了“久仰”，颇为客气。
安座后，刘大刀问道：“这位朋友是？”
袁熙道：“他叫牛得金，也算我的老友了。经营赌场生意的，早年间凭一手铁砂掌的功夫，挫败了不少好汉哩。”
牛得金身材肥胖，在一旁客气道：“哈哈，让诸位见笑了。”
刘大刀点头恭维几句，说道：“既然都是自家兄弟，在下正有一句话打听。”
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的王琪道：“这位小兄弟，乃是敝帮帮主的外甥，因与此地一个什么‘青龙帮’的有些过节。他小孩子家家手段不足，我们做长辈的也只能拉下老脸，给他找找场面。这青龙帮，二位知道多少？”
袁熙与牛得金对视一眼道：“刘兄说的，莫不是近来有些名声的青龙堂？”
“正是。”
牛得金道：“不瞒诸位，在下与青龙堂，倒有些纠葛。数日前，他堂中一个叫夏言的年轻人忽来约见我，当时尚不知什么事，后来见了，那年轻人倒客气。说我手下一个小兄弟蒋三在他那里惹了点事，求我不要计较。我当时正忙，也不耐烦管这小事，便给他几分面子。没过几天，蒋三哭哭啼啼跑过来诉苦，说被青龙堂一个叫江书宁的欺负了，还打断了他一只胳膊。我心里正恼火，岂有此理？急差人去打听了青龙帮底细，的确有些实力，这些日子正想法则给我那小兄弟报仇呢。”
牛得金面部红心不跳的说了这一番话。蒋三找他诉苦不假，实际是他慑于青龙堂的威势，把蒋三臭骂一顿不管。
一旁孙麻子道：“哦？敢问他们怎么个‘有实力’？”
牛得金自然知道四海帮的名头，遂说道：“对贵帮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他们如今聚拢了百十来个孩子，在黑市里买了些武器，霸占布厂那边三个菜市场，为非作歹，也得罪了几批人。其他还罢了，只是他们手中有一批弓弩，倒是有些棘手。”
青龙帮有弓弩的事，刘大刀与孙麻子先前未打听出来，此时知道心中也有些惊讶。弓弩发射虽比弓箭慢，但杀伤力大，是朝廷明令禁制私藏私造的兵器，如配合得当，寻常高手也不敢正面硬接。
刘大刀道：“我等去看了看青龙帮的生意，的确有些油水。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一起拿下，四海帮只要地盘，至于钱庄，给诸位分了如何？”
牛得金哈哈笑道：“正合我意。但具体如何拿下，还要依仗贵帮多多出力。我即刻去联络与青龙堂有仇隙的几路人来，大家一起商议个万全之法，如何？”
刘大刀和孙麻子齐道：“最好最好。有劳牛兄下跑一趟。”
当下，牛得金出门去了。
袁熙是个谨慎的人，此时踌躇了片刻，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刘兄，孙兄，此事再下不愿参与。不过诸位放心，我拎得清楚，自然不敢出去乱说，坏了贵帮的大事。另外，上午已曹兄已经交割完了宅院，此时那处宅子算是贵帮的了。”
刘大刀轻笑一声，并未多说，只道：“无妨。待会儿牛得金兄弟来，凡请袁兄弟指个路。”
“这个自然。”
一旁的王琪全程听着，一语不发，内心却是激动万分。
因这里原来有租客住，早半个月就腾空了。负责处理交割事务的老曹，是四海帮管一条水路生意的头目。此次进城办事，他手底下带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他侄子，一个是他徒弟。交完房，老曹带两人去街上买了吃食回来，把屋里各处打扫一遍，无事后坐在院中看两个年轻人切磋，时不时指点两句。
之所以要买这处房子，有四海帮帮主孙彪的考虑。漕运码头的生意，不免和城里各司衙门有些利益牵扯，在城里设一个联络处，是早就有的计划。此番恰好朝廷要大兴土木，漕运必定有一份用工大单子，四海帮不敢说全吃的下，吃下其中大半，孙彪的把握还是挺大。如此，将来往各衙门里走动自然更加频繁。另外就是青龙帮，拿下之后，让王琪接手，也算在城中有一股势力，各处打听消息也灵通，对伏威镖局说要在布局城内，并非全是托词。
昨夜一行十五人在伏威镖局吃了晚宴，不必细说。晚宴后雷虎一行人带着东西，找了一处客栈住下。整个过程，王琪闷闷不乐，却也没人愿意理他。按说他是四海帮帮主的嫡亲外甥，多少有些身份，为何如此被帮里人看不起？
王琪自被青龙帮扫地出门，断一条腿，极为狼狈。后去到四海帮，又被孙彪一顿训斥，心中万分耻辱和委屈，无处发泄，只把这一切都记在夏言头上。孙彪安排他跟在雷虎身边学着做事，他性格本有些极端，睚眦必报，能力普通，却又有些自负。
雷虎初时对他还算客气，交代些事给他去做。他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又不太懂人情世故，又不听手下人的建议，仗着四海帮的势力咄咄逼人。事情并不复杂，不过是和老生意伙伴接洽，对方几个小帮派见这个瘸腿年轻人如此霸道，当面自不至于翻脸，忍过去了，只当小瘸子有背景，没个教养，不懂人事，几件事情也都办妥了。
事后跟着王琪回来的人，不喜他动辄装大摆臭架子，偷偷把他仗势欺人的事添油加醋，报告到雷虎那里。雷虎叫他过去说了几句，王琪火冒三丈，梗着脖子与雷虎争辩，雷虎也恼怒起来，当面把王琪一顿臭骂，说他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王琪被人拉下去后，心里更是窝火，自己事情都办妥了，还被说这里不是那里不对，又被嘲弄，分明是瞧不起他。回到住处，看着自己一条废腿，万般仇恨落在夏言身上，自己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一切都是因为那狗贼。
半年以来，渐渐的，四海帮上下似乎都看不起他，甚至一些下人都敢在背后说他的丑事。他对夏言的恨，也一天天加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夜神人静时，他无数次幻想过抓到夏言后，要用最恶毒、最变态的手段折辱他，让对方跪在自己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那些当初背叛他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按原计划，一行人到虞州城后，老曹负责交割房子，刘大刀和孙麻子跟着王琪去调查青龙帮的底细，以便后面行动。雷虎和卢管事去拜访转运司衙门。柯秃子带两人去拜访虞州城县尉衙门，马老五带上三人去拜会城里几个生意伙伴。
上半天天气还算凉爽，大清早王琪带个斗笠，稍稍乔装改扮，跟着刘大刀和孙麻子一路由南城到西城，在布厂一带逡巡调查。孙、刘二人毕竟是老江湖，知道王琪是个没用的人，一路上也不理他。王琪知道自己不受待见，眼见大仇即将得报，内心说不出的兴奋和快意，也学乖了，一路不说话，被问到才说几句，到吃饭时殷勤服侍，主动去结账付钱。孙、刘二人见他识趣，便也不故意冷淡他。
在青龙堂把持的三个菜市里转了一圈，又随意商户攀谈几句，问问市场最近可发生过什么打斗的事。知道个大概后，又去青龙堂门口一家茶铺坐下，暗暗观察一阵，计算里面进出人数，王琪在旁边指认。后又去袁熙府上拜访，正好他府中有客人在。
袁熙居中做了介绍，对方听说他们是四海帮的，起身抱拳道了“久仰”，颇为客气。
安座后，刘大刀问道：“这位朋友是？”
袁熙道：“他叫牛得金，也算我的老友了。经营赌场生意的，早年间凭一手铁砂掌的功夫，挫败了不少好汉哩。”
牛得金身材肥胖，在一旁客气道：“哈哈，让诸位见笑了。”
刘大刀点头恭维几句，说道：“既然都是自家兄弟，在下正有一句话打听。”
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的王琪道：“这位小兄弟，乃是敝帮帮主的外甥，因与此地一个什么‘青龙帮’的有些过节。他小孩子家家手段不足，我们做长辈的也只能拉下老脸，给他找找场面。这青龙帮，二位知道多少？”
袁熙与牛得金对视一眼道：“刘兄说的，莫不是近来有些名声的青龙堂？”
“正是。”
牛得金道：“不瞒诸位，在下与青龙堂，倒有些纠葛。数日前，他堂中一个叫夏言的年轻人忽来约见我，当时尚不知什么事，后来见了，那年轻人倒客气。说我手下一个小兄弟蒋三在他那里惹了点事，求我不要计较。我当时正忙，也不耐烦管这小事，便给他几分面子。没过几天，蒋三哭哭啼啼跑过来诉苦，说被青龙堂一个叫江书宁的欺负了，还打断了他一只胳膊。我心里正恼火，岂有此理？急差人去打听了青龙帮底细，的确有些实力，这些日子正想法则给我那小兄弟报仇呢。”
牛得金面部红心不跳的说了这一番话。蒋三找他诉苦不假，实际是他慑于青龙堂的威势，把蒋三臭骂一顿不管。
一旁孙麻子道：“哦？敢问他们怎么个‘有实力’？”
牛得金自然知道四海帮的名头，遂说道：“对贵帮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他们如今聚拢了百十来个孩子，在黑市里买了些武器，霸占布厂那边三个菜市场，为非作歹，也得罪了几批人。其他还罢了，只是他们手中有一批弓弩，倒是有些棘手。”
青龙帮有弓弩的事，刘大刀与孙麻子先前未打听出来，此时知道心中也有些惊讶。弓弩发射虽比弓箭慢，但杀伤力大，是朝廷明令禁制私藏私造的兵器，如配合得当，寻常高手也不敢正面硬接。
刘大刀道：“我等去看了看青龙帮的生意，的确有些油水。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一起拿下，四海帮只要地盘，至于钱庄，给诸位分了如何？”
牛得金哈哈笑道：“正合我意。但具体如何拿下，还要依仗贵帮多多出力。我即刻去联络与青龙堂有仇隙的几路人来，大家一起商议个万全之法，如何？”
刘大刀和孙麻子齐道：“最好最好。有劳牛兄下跑一趟。”
当下，牛得金出门去了。
袁熙是个谨慎的人，此时踌躇了片刻，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刘兄，孙兄，此事再下不愿参与。不过诸位放心，我拎得清楚，自然不敢出去乱说，坏了贵帮的大事。另外，上午已曹兄已经交割完了宅院，此时那处宅子算是贵帮的了。”
刘大刀轻笑一声，并未多说，只道：“无妨。待会儿牛得金兄弟来，凡请袁兄弟指个路。”
“这个自然。”
一旁的王琪全程听着，一语不发，内心却是激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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